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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家庭,就譬如赵复世代经营米铺,但是根本不可能建出一个大观园这样的奢华的园子。
不可否认,贾家本是大富之家,有的就是钱。但问题是没有人会把钱给他。
贾母那边想都不要想,没有向老人要钱的理。更何况,自己这样突然跑过去,说要贾母给他一万两银子,这样子只会被看做发疯了吧。
而掌管财政的贾琏和凤姐,更是一贯精明,绝不会轻易把钱给一个还不满十五岁的少年。
然而,不知不觉中,他还是走到了凤姐门外。
只是走到门外,却再没进去的勇气。
远处有人来人往,丫鬟和仆役们都好奇地盯着呆立在墙边的贾环。贾环极不喜欢这样被注视,满身不适,最后找到一个不易被注意的角落,他这才隐在那个角落里。
院内传来了凤姐的声音。
他只要跨过这一道门,就可以去向凤姐借钱。
可是,真的有必要进去吗?因为结果几乎十成都是失败。不用脑子想,也会发现,凤姐绝不会将钱借给他。
然而,他并没有其他选择。
于是他就这样长久地立于门外踌躇。忽然间,看见远处鸳鸯正向这边走来。贾环一惊,几乎本能就隐在角落后。好在鸳鸯并没有看见他,反而径直进了凤姐的院落。
鸳鸯一进院子,里面立刻便传来了欢笑声。
几个小丫鬟忙着向鸳鸯问好,而平儿更是笑着迎出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位大人物怎么也来了?”
鸳鸯极受贾母宠爱,所以时常贾琏和凤姐也对她有三分礼数。
鸳鸯笑道,“你这家伙,再这样子笑我,我可不依了。”
平儿这才笑道,“我不敢了,怎么敢得罪鸳鸯姐姐呢,要在老祖宗面前说上我两句,我可不要活了。”
鸳鸯好气又好笑,“好了,你再这么跟我东拉西扯,我可真要去告状了!老祖宗说要把去年北静王送给府中的一扇屏风拿出来,过几天府中宴客,也用屏风和其他东西将府中装点装点。”
平儿点头,“那屏风我昨日才清点过,因为是北静王送的,所以二奶奶都格外看重,过一阵子就要查看一遍。既是如此,那我到时候就拿出来。”
鸳鸯叮嘱道,“可小心点,万一又让哪个不长眼的碰坏了,老祖宗可是不依。”
平儿亦点头应允,又笑道,“就没有别的事来找我?”
鸳鸯亦是笑道,“没有了,躲你还来不及呢。”
平儿这才送鸳鸯出门,边走边说道,“方才我可听见奇怪的事,听说今天环三爷和兰哥儿急惶惶地跑回府中,兰哥儿好像眼红红的,像是哭过了,别是两人一起在外面受欺负了。”
“是吗?”鸳鸯脸色一变,然后又极力装出和方才一样说笑的样子。
“对啊,后来两人就冲到园子里去了,你那时不是在园子里吗,有没有碰见他们?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贾环只觉得全身僵硬,唯恐鸳鸯就这样把一切事实全都说出来。毕竟,他与鸳鸯从未有过交情,鸳鸯随便一句话就让他和贾兰死无葬身之地,成为贾府的笑柄。
只是鸳鸯那边的声音传过来,“没有,那时我急着给老太太送热水,并没有碰见他们。”
鸳鸯虽然截力装出平常的样子,可是语调还是与之前不一样。只因为所要隐瞒的秘密太过惊世骇俗,所以让她无法保持平常。
平儿并不知这其中曲折,并未注意到鸳鸯的不平常,“说起来,最近环三爷可与过去不太一样。虽然还是一样子孤僻,但处事方面,可都比过去沉稳多了。”
鸳鸯见话题移转,这才松了一口气,亦道,“是啊。也许是长大了,也懂事了。”
平儿点头赞同,又说笑道,“说起来,就是宝二爷好像一直没变。这么多年了,腻在女孩堆中的性子还是半点没变。”
两人说笑着走出了院子。从那个角度,很容易便能发现贾环。
贾环一时忘了躲,只是有些讶异地看着鸳鸯。他没有想到,鸳鸯真的会为自己保守秘密。以往自己虽然没有表示,可是确实是敌视贾府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可是这一次鸳鸯这样为他保密,他心中真的有些许动容。
只是他一个不在意,平儿回过头,却正好看见隐在树后的贾环。
平儿吓了一跳,又忙笑道,“三爷,站在这个地方做什么?是不是要找二奶奶?”
贾环一僵,这才从树后走出来。他这个位置确实诡异,因为要不被人发现,便近乎是大叔和墙壁之间的格缝。就连丫鬟和仆役都不会没事站在这个地方,更何况一个主子。
鸳鸯亦是一惊,而后才向贾环问了一声好,又用目光向贾环询问。
贾环打起精神,道,“我原是要出来走走的,不想一时恍了神,便站在这里。”
鸳鸯和平儿听了,亦没什么讶异。平儿道,“不是要找二奶奶吗?要不要我进去叫二奶奶一声?”
贾环道,“不用了。我没什么事。”如今鸳鸯为他保密已是不易,如果再闹出要一万两银子这样的事,恐怕只会让他变成一个笑话。
他知道,来找凤姐是一个错误。只因为自己撞破了头,却找不到解决办法。
如今,他不得不去找其他办法。
☆、心之长衫
他离开院子,回到了自己院中。推开房门,便发现彩霞正坐在房中的木凳上,手中拿着针线正在缝补什么。
彩霞一见他,便立刻露出高兴的神情,“爷,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贾环应了一声,接着便坐到桌旁。
彩霞看出他心情不快,便问道,“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我去让厨房做一碗冰镇银耳汤过来给您降暑?”
“不用了,我喝茶就行了。”
彩霞忙用茶杯斟了一杯茶,而后又递给贾环。
贾环喝了一口,这才注意到桌上浅紫色做了一半的长衫。做了的一半花纹繁复,十分典雅。他拿起长衫一角,疑道,“这是给谁做的,其他院中的女红也要你来做吗?”
彩霞笑道,“是给爷做的。爷最近身高长得很快,有好几件衣服都小了。上次这里分到了一块不错的料子,但是一直没有找裁缝。所以我想自己给爷做一身。我做女红比不上晴雯他们,不知做好了爷会不会嫌弃。”
贾环怔了半晌,那衣服上花纹繁复,根本不比其他下人做的随意粗糙,甚至比某些绣房的绣法都要好些。这衣服分明是用了一些心思的。他怔了半晌,这才笑道,“怎么会,我现在看着就觉得很不错。”
彩霞脸微红,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拿起衣服细细绣着。
她后来也听说北静王妃给贾环赐婚一事,亦听说了那名女子一贯蛮横霸道。若那女子进门,自己即使成了贾环的妾,也绝不会有好日子过。
她原本有很多担忧,可是贾环现在并没有表现出对其他女子有兴趣,对赐婚的态度更是极为冷淡,而且待自己也不错。她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她看出贾环眉间尚有忧色,便问道,“爷可是在担心什么事?”
“没什么。”
贾环只环顾着房间,房间里虽不奢华,但比一般的平民已经好太多了。但这房子再好也没有用,不能换成钱。
而自己每个月就二两银子的月钱,要靠那点钱是不可能的。他移开目光,看向对面母亲赵姨娘的房间。赵姨娘喜欢装饰,所以房间里比自己这边好一些。但那也是徒劳。
贾环目光看向那精致的首饰盒的时候,眸光忽然一闪。
首饰盒里装着不少金银珠宝,因这院子里除了彩霞只有几个家生奴才,几乎没人敢偷窃。所以那首饰盒就这么大敞着。
赵姨娘虽不受贾府人欢迎,但是与贾政的关系不错。赵姨娘当初就是因为年轻貌美,然后才被贾政看中。一直到如今,赵姨娘与贾政的关系都不错。贾政也会经常送一些首饰给赵姨娘。
而如今,那些首饰少说也有千两银子之多。
贾环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被自己吓了一跳。因为为了筹到这些银子,他居然想要偷窃母亲的钱。
他猛地站起来,不顾彩霞的惊讶,便飞快冲出了房间。
他是在青楼里找到薛蟠的。
旁边冯紫英等人怀中都搂着一两个舞女或小倌,只有薛蟠怀中一个人也没有,且脸色不太好,似乎正在因什么事情而心情不佳。
他旁边虽然也坐了一个小倌,但因为薛蟠生人勿近的气场而只能同样枯坐着。
贾环走过去的时候,几个并不认识贾环的公子哥只将贾环也当成了小倌,立刻便笑道,“啧啧,原来还有这样的美人躲在里面,快过来跟大爷寻寻乐子。”
冯紫英等人还未来得及解释,便见薛蟠阴冷瞥了那人一眼,语带狠厉,“你再给我胡言乱语一句试试看。”
那公子哥平白无故被骂了一顿,尚觉委屈,一旁冯紫英忙解释道,“快不要乱说,这位是贾家三公子贾环。”
那公子哥一楞,这才有些悻悻的,但还是因为被骂而觉不满,“大家开个玩笑嘛……”眼见薛蟠脸色更不好,公子哥这才讷讷将话吞了回去。
薛蟠这才走到贾环面前,皱着眉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想找你说件事情。”
薛蟠一楞,脸上的不郁则一点点化为笑容,“专程来找我的?”
“恩。”
薛蟠这才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去楼上。”
贾环和薛蟠直接到楼上找了个安静的包厢。
两人并没有说太多,贾环便开口道,“我想借一万两银子。”
薛蟠一时没有回应。
贾环心中七上八下。虽然薛蟠明言对自己有兴趣,但有兴趣又是一回事,拿出这么多的钱又是另外一回事。有兴趣不过是无聊时玩玩,而借这么多钱,则意味着全然信任着对方。
他知道自己和薛蟠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近,可他也是被逼如此。
薛蟠一直没有反应,贾环的心沉到谷底,只道,“不行的话就算了。我也知这是强人所难。”他站起身便要往外走,只是右手却被薛蟠一回身拽住了。贾环紧皱着眉头道,“你别问我原因。”
薛蟠这才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不是要问原因,只是看你语气这么严肃,我还以为你是杀了某位公子。原还盘算着要怎么把你藏起来呢。没想到是借钱。”
他那样轻松的语气,让贾环的心里的焦躁也一点点抚平。
“既是借钱这样的小事,你就直说一声,我立时就把钱送到。我还怕你有事不来找我,总因为我们初见的事避着我,那才让我不高兴。”
贾环微怔,想了想又忍不住道,“我保证会按时还钱,但是其他的事情我不能答应你。”其他的事情,自然是指的薛蟠一开始的企图。
薛蟠忍不住笑道,“你放心。我说过的话,自然是算数的。”
语毕,他便牵着贾环的手往外走。贾环有些不适,依旧挣开了薛蟠的手。薛蟠愣了片刻,又笑道,“方才是我一时激动,你别介意。”
贾环看着薛蟠的面容,那面容极其俊朗帅气。薛蟠一贯脾性暴躁,而这样耐着性子对自己时,更有一番独特的魅力。
贾环只沉默跟着薛蟠往外走,心中有许多感激,却说不出来。
☆、赠金美人
薛蟠一贯是甩手掌柜,他脾性暴戾,其实很不适合需要耐心与精细的生意。
好在家中这么多年经营下来,一直有一个擅于理事的管家林福在掌管家业。
林福一贯谨慎细心,为人处事进退又道,深得薛姨妈信任,而薛蟠见铺子经营得不错,也便放心让林福来管理薛家产业。
而薛蟠所做的事不过是逢年过节查点一下,或者重要决定时,林福都会知会薛蟠一声,最终由薛蟠来决定是否进行。
走进店铺的时候,林福正在柜台前忙碌。他平日不苟言笑,处事认真,所以店中伙计都极尊敬他。此时店中忙忙碌碌,不过一见薛蟠走进铺子,眼尖的伙计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躬□行礼道,“少爷。”
薛蟠并不看他们,穿过纷纷向他行礼的伙计,三两步便停在了林福面前。
林福此时也已发现薛蟠,便微微垂头行礼,“少爷。”
林福其实很少对人如此毕恭毕敬,因为他自己本也是个硬骨头。
只是当年他经营的祖产受天灾人祸的影响,被迫沦落为身无分文的贱民。
后来为了生计进薛家当伙计,而薛蟠又逐渐发现他经商很有才能,薛蟠便逐渐让他管理店铺,越到后来,林福的才干也越来越明显,加之薛家财大气粗,并不像自己当初那家小店处处受阻,所以生意越发兴旺。
而本就不耐经商的薛蟠则是更加将生意交托到林福手中。所以林福如今因为掌控薛家的生意,生活不仅比身无分文时好上万倍,更是比当初经营祖产时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