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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只是无奈的笑笑,“那是个多么固执的人,我想你比我清楚,他一定要走,而且也已基本恢复,我们没有借口阻拦。云天青呢?他昨晚还说今天一定要来接他师兄,这小子……”
“前辈因公务去外地办事而无法过来,所以托我帮他。”慕容紫英垂下眼睛,看得出是在努力思索玄霄会去哪里。
“啧,还用想吗,那个人一定是去了你们的地方,以他如今的状态,
还那样仍然对本职念念不忘的,真是少见的要命。”医生发着感慨,觉得真是不可理喻。
光线薄薄,如利刃弯成一道锋锐弧度,如纸张边角划破柔嫩手掌,如美丽眼眸上罩的一层肌肤,如刺穿了心肺肝肠的血箭。
他用手遮着眼,走出困闭了半年的地方,把一片黑暗抛在身后,走入灿烂中,身体被打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晕,如果这是童话幻想,那下一刻该有洁白双翅生出并着圣洁的吟唱,然而上帝的眷顾并非无所不在,如果信仰只是一种工具,如果自己只该信仰自己。
他觉得有些冰凉的饥饿感在撕咬着胃部,需要一些温暖来填满这无所凭依的空洞。玄霄一步一步,试图将缓慢的步子调整到正常人的行走速度。
长期的非正常状态与治疗令他短时间内无法再回复到以往的矫健敏捷,甚至连正常人的程度都不能达到。
意识的逐渐清醒伴随的是肉体的虚弱无力,极度的消瘦令他不想再看第二眼自己的手腕,骨头嶙峋突兀的支撑在薄如白纸的皮肤下,仿佛一捏即断。
在走出一条小巷后,他的努力得到了回应,在人群中不再是异样的显眼,他有了些许的欣慰。右手边是一家小面馆,他看着尚且算是干净的桌椅与廉价的饭菜,走了进去。
在坐下的一瞬间,他蹙了下眉头,随即刻意的舒展,企图令那略显不自然的动作变得平淡无奇。
由于在治疗期间所表现出来的严重攻击性行为,并不是只针对外界的刺激,换言之,他自身也是被攻击的对象,当然,如果是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人们通常称之为自虐。
他的体质有很特殊,想要留下什么很容易,消失却很难。
剧烈的兴奋躁动时与桌椅床墙壁等的大力碰撞形成的大片淤青难以消除,表现出自杀企图时力气割破的痕迹道道结成绛紫色的疤,狰狞蜿蜒在苍白干燥的皮肤上,但这却不是最重要的。
电击治疗,又称电抽搐治疗,需要全身的麻醉配合,同时吸入纯氧方才能够安全进行。
但是次数频繁的全麻对大脑的影响后果是难以预计的,也只好通过减少麻醉的使用,来缓解这副作用的影响,但为此所承担的疼痛……
玄霄只能说,他唯一能记得的,就是事后头部裂开般的痛楚与不停的痉挛性呕吐,以及某一段可怕的记忆空白,医学上称之为记忆衰退。
他坐下,忽略掉大腿动脉处传来的牵扯疼痛,隐藏在热腾腾的面食散发出的氤氲蒸汽后的眼神沉静,没有表情的表情。
☆、13
面店的拐角处便是通向警局的捷径,他付了钱,揉了揉僵硬的膝盖,活动着身体各处的关节,企图表现的更加灵活些。
他不想以某种令人尴尬同情的姿态出现,他一向是强者,纵然沦落至此,也不可失了该有的骄傲。
不算很艰难的行走,他来到警局的大门前,看到昔日无比熟悉的警徽在门口处来回穿行,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刺眼的。玄霄深呼了口气,迈出了身后大树投射下的暗影。
“璇玑,你慢点,刚吃完饭就这么跑,胃会痛的。”
温良青年无奈地笑着,宠溺的语气满满溢出。而前方急速奔跑的少女忽然停住,目瞪口呆的望着一个方向,嘴巴毫不掩饰的大张,惊讶喃喃。
“是……是玄霄,玄警司!”
顺着少女的视线望去,一个有些迟缓的身影慢慢走进,迟缓,却是不容更改的坚定。
怀朔呆呆的看着那个人走近,又走远,他没有坐电梯,而是选择了走楼梯,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去,黑色的长发在背后披散,他的头扬起,昂然不变。
周遭的人群于他便如空气一般,他只是一个人这样走着,哪里都是一个人。
玄霄喘了口气,平复了下起伏的胸口,看向清楚的标牌,没错,局长办公室。
“进来。”
敲门声没有预兆的响起,太清说着,并没停下手中的动作,牛皮纸的档案看上去就有种沉淀的厚重感,他并没抬头,直到认出来人的声音。
沉默对峙中有自然而然的尴尬,是谁不敢看谁的眼睛,是谁在躲避无声的责备,是谁把心脏中的某一块彻底丢失,是谁被浮华背后的枷锁牢牢捆绑,是谁,是谁。
玄霄讨厌这样没用的安静,这令他再次感到无名的焦躁,他决定单刀直入,痛快了断。
“证明与病例都在这里,我只想知道,我是不是会继续被停职。”
太清看着不轻不重扔放在深褐桌面上的白色纸张,眼神深沉不定。
“玄霄,你是一个优秀的警察,这一点不用我说明,所有人都看得到你的努力和能力。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你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不是说你能不能恢复到以往程度的问题,你的身手虽然不错,却不是必要的条件。关键在于影响上……”
“坦白说,你准备过多长时间让我恢复原职。”
“我的建议是,你并不适合做这一行,不如……”
杯子在冷硬的地板上跌的粉身碎骨,清脆的碎裂声在空荡荡的房间内来回传响,也刺激着听者的耳膜。
“是不是你也要说,我这么容易激动,必定是症状复发的前兆了?哈。”
玄霄勉力抑制住手指的颤抖,苍白的指节紧紧纠结在一起,头又开始痛了,眼前闪过大片的空白,他往后退了几步,眼神却依旧直直的盯着太清不放,像是要把他烧成灰烬。
“身为一个资历算深的警官,你不应该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太清点起一支烟,吐出缭绕的烟雾,“局里早在你刚进去时就为你做了停职留薪,这以后的时间也会照常为你打入每月的薪水,直到你找到新的工作为止。”
他的声音平稳,内容也很直白,就差直接说出“我们待你不薄”了。
身后的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陌生的青年,玄霄看着他的肩章,原本是那样的熟悉,现在却终于开始感觉到了某种无法言语的刺眼。
青年举止有度,但他的眼神令人十分不舒服,像是被毒蛇舔过一般的滑腻冰凉。
玄霄看着他优雅的微笑与动作,自然适宜的举动,他并不像自己,哪怕是工作了这么许多年,也学不会这样的圆润处世。
他们的嘴一张一合,说些什么听不到,眼神偶尔闪过如刀凌厉,划破了表层的掩盖,有什么东西疯狂涌出,鲜红腥甜,不可抑制的,不能忍受的,被践踏的,所承受的。
他双手紧握成拳,青筋迸现,眼眸有血丝泛起,森然可怖。
那名青年警官报告完毕,回身准备出门,眼光划过静立一旁的人,微微笑了起来。他知道他是谁,是可怜的人呢。
青年走过去,在擦过玄霄肩膀的刹那狠狠的撞过,关于力度,他并不留情。
玄霄觉得肩臂处的整块微肿的淤青都被撞了进去,从凸起变成凹陷,在后背打到门上时,他再也无法保持平衡,摔倒在地。
有那么一刹那,他真的觉得其实晕过去会不会比较好。
他终还是努力撑起身子,半倚在门框上,很是花了些功夫,才坐了起来。剧烈起伏的胸口伴着急促的呼吸,右边的整个肩臂都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不再疼痛,只剩麻木。
瞬间失去的平衡令他目前的大脑无法负荷,晕眩一直在继续,他的视线里是一片模糊,大片灰白的光斑飘动如尘埃,遮住了周围的环境,他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
只能听到走廊上来来去去的脚步声,以及某些人因讶异想要发出却又强自压回的声音,它们从头顶上空飘过,飘走,聚集,又散去。
玄霄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就像是一个被人展览的拟人实体化的可怜二字。
真是,莫大的讽刺,他微微的笑了。从走廊尽头射入的午后阳光温暖宜人,有慵懒的气息飘散,叫人好想睡去。
于是他抬手擦过额上生出的细小汗滴,沉默的挪动身体,一点点缓慢的支撑起来,扶着墙壁,走了出去。
☆、14
午后的阳光茂盛而满溢着植物的气息,几乎能听到那绿色的拔节生长声。
高大的树木林立在街道的两旁,挺拔而有着深深沟壑的主干上偶尔会出现不知何年何月谁人为谁刻着的幼稚告白,有风吹过,坠落的叶子在换季时的凋零飘落遮盖住那深浅痕迹,又瞬间逝去。
麻木过后袭来的是不能表达的疼痛,然而神经末梢传达给大脑的讯号和对此作出的反映,却是截然不同。
尴尬也好,愤怒也罢,此刻能做到的,无非只剩一个洒脱的离开,纠缠已没有意义,只会徒增记忆的不快,就算失去了一切,总还是有所谓的可恶自尊作祟。
玄霄感受着那温暖,抬头看向某间办公室的方向,它的主人尚不知发生何事,兀自在异地期盼着自己的归来。
一步一拖的背影被斜射的日光拉长在地面,双脚踩过满地的飘坠,肩膀有奇怪的不协调感,些微僵硬的四肢努力行走,却不似牵线木偶。
败军之将吗,到底不成英雄,他笑笑,不回头。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对外界声称魔界乐队为专心打造新专辑要暂时沉寂一段时间,拒绝任何采访询问,或许在这段时间内,我们能想出办法来。”
“没可能的,警方已经很清楚了,这是不可能掩盖得住的事实,早晚会有被捅破的一天。”
重楼看着经纪人强自镇定的脸,然而在拥有空调吹出的强劲冷气的室内依然满头晶亮的汗滴出卖了他内心的煎熬焦急。
乐队成员的失踪,主唱身份的阴暗疑云,地下舞场的火拼,这一切都令魔界最近的发展寸步难行,甚至最新大碟的推出也要因此而推迟。
重楼倒是无所谓,像他们这类的不同于主流音乐的摇滚乐队本就不是按常规出牌的套路,只是经纪人的耐心已经快要用尽,而且溪风的事也一直令他开始觉得,自己的存在也或许是危险与麻烦的同义词,那些人不会轻易罢手的。
“你在开玩笑?如果魔界没有了你,那根本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是这里的王,你是舞台上的王,你掌控一切,没人能否认这一点。”
吉他手苹果绿又蓬松得像条松狮尾巴的头发激烈的摇晃,重楼拉开门,踏出,没有力度的关上,把经济人一瞬间的欣喜眼神抛在身后。
“那就再找一个王,令他学会主宰,这很简单。”
为了什么而放弃什么,这样的情景太熟悉,熟悉得令他诧异,却理所当然的想不起来究竟何时何地曾经发生过相似的过程,记忆有一把锁,锁住了深处的黑暗洞
窟,锁住的是宝藏还是猛兽,他不知道。
弗洛伊德把那叫做潜意识,而他觉得前世这种说法,会不会比较离谱。
想不起来,不如丢开。
套句很俗的话叫做,命运自有安排,除非你相信你命由你不由天,那只好耸下肩,摊开手,祝你好运,愿你自己保佑自己。
而你固执相信,会有一个人,他站在某个入口,他拿着一把钥匙,他面目不清。
所谓漆黑的夜这样的词汇,只有许多年前才会出现在诗人描绘的煽情词句中。剥夺了躲藏的权利,不是白昼也照样无处可遁,只有偶尔的寂静依稀留存往日几分情面,彷佛风韵犹存的背后拼命扯住的遮面细纱呼之欲出的悲哀,能够隐匿的,只有永无止尽的逃离。
重楼投入几枚硬币,等待听那易拉罐落下的熟悉响声,在并不黑暗却会总是寂静的深夜街道,安静伫立的除了自动售货机,还有行走的路人。
一些陌生的经历或许真的可以改变一个固执的人,就像重楼从没想过自己也可以试着去灰头土脸的夹在熙攘拥挤的人群中,也可以在困乏至极的时候随便躺下就睡管他那里是哪里,也可以大口的吞吃一碗没有味道的面。
他只是在这过程中偶尔自嘲,就像是神变成了人,他从云端降至地面,去体会凡人该有的悲喜,即便不会随之哭笑,亦可懂得从不曾懂得的人事。
这是人生该有的一场奔波,全当沿途是风景。
风景总要奇诡才引人,比如此刻的砰砰作响,玻璃渣四溅。
他习惯性的俯低身体快速移动,可以遮身的障碍物被一一粉碎,他伸手入衣,单手抽出,锁定目标,一击必中。死神的黑衣拂过,再次无奈的勾走他人灵魂,长长镰刀上成了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