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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场景与初来时大致相同,唯有那棵合抱粗的梓树,被拦腰砍断。断口看着尚新,枯枝鹊巢散落一地,已是回天乏术。
相思树,树相思,情已不在,留物何用?有人挥刀斩情丝,有人挥斧断信物。只是万物有灵,他人无辜?
“人生如雾亦如梦,缘生缘灭还自在”,其实他已知晓,其实他早料到,故而昨日才会以此相劝。但人心肉长,岂能不痛,又怎能仅凭一言,轻易放下?
展昭被眼前景象刺痛,漫天雪花落在身上,反而感觉不到半分冷……
南门大街上,一辆马车不急不缓的跑着。车轱辘碾过路边积雪,不时颠簸几下。好在赶车的人手法精湛,车内倒也安稳。
赶车的是白府总管,车内坐着的自然是白府东家。厚厚的帘子虽隔去了冷风,仍挡不住寒意层层袭来。白玉堂一咧嘴,暗骂一声,往裘衣里躲得更深。
忽然马车慢了下来,只听白福道:“五爷,前方那人,莫不是展大人?”
白玉堂掀了帘子,顺着白福指的方向看去,不由的一皱眉:这开封府怎么回事,大节里头也没这般差遣人的,现在才几更天?还有,那猫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穿着一身单衣便跑了出来,即便天塌了也毋需赶得连衣裳也不添。
心中腹诽万千,口上却是冷哼一声:“不必看了,猫大人正忙公事呢,又或是哪位故友相邀。毋需理会。”便摔了帘子没了声响。白福只得一甩鞭子,催促马匹跑动起来。
白府门外,冬子正缩着脖子跺着脚,双手插在袖口内,举目张望。见白色马车出现在巷口,忙迎了上去。
“白总管,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可想死冬子了。”
白福停马下车,对着冬子脑门就是一下:“就数你小子嘴最甜。”十多天不见,看那小子倒是容光焕发,忍不住调笑道:“怎么,信收到了?”
冬子面色微红,不知是冻的,还是窘的:“收到了,燕儿说再过一月,便来京城看她叔父。想来应该已启程了吧。”
看叔父是假,来寻你是真。——白福心中透亮却也不说,意有所指道:“春日到了么,汴梁定是燕子成群,飞入寻常人家的。”
“五爷可还安好?”冬子似没听懂,上前撩了车帘,不由“咦”了一声,不解的看向白福。
见车内空无一人,白家总管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别人家的老鼠,都是见着了猫就躲,唯独他家五爷是追着猫跑。真真与众不同!
话说白玉堂放下车帘,又在车内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去一探究竟。
若真有甚么事那猫应付不来,还得五爷看顾着些。——白玉堂暗道。
一路行至北婆台寺,展昭只是自顾自的走,丝毫没觉察有人跟着。白玉堂不免看着摇头:这哪还有南侠的样子?若在江湖中,岂不早让人抓去,拔了猫毛?
如此想着,不禁又贴近几步,尾随他进了后堂。只见展昭取了铲子,刨开了土,不知在树下埋些什么。一人一树皆是身单影只,此刻却有互道愁肠的意思。
白玉堂想起自己早年,在陷空岛养的那只白猫。也喜欢把稀罕的物什往树下埋,今日一尾鱼,隔日一弹球的。末了,总要驻足凝望一阵,明明满是不舍,却要装云淡风轻。
偏偏叫人放不下,又说不得。
白玉堂忍不住走上前去,把裘衣往他身上一披:“猫大人埋什么埋的如此专心,莫不是哪家姑娘送的定情信物?”
说着,便低头去看新翻泥土中,露出一半的事物。
鹊巢?——白五爷眨眨眼。
“若是五爷回到汴京,烦请将此物交给小甜水巷的林家,就说鹊儿不日便归。”——耳边响起了鹊山上,白衣少女所托之言。忙向怀中探去,枯叶已不知何踪。
春暖花开,乌鹊归巢。怕只怕,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展昭只觉肩头一沉,一件雪白狐裘覆在背上,不染半点杂色。抬头果见那熟悉面容,俊美风逸。一双凤目去了往日嬉闹之色,透出些不同来。要说不同在何处,却也一时道不明。
“泽琰……”展昭纵有千般思绪,此刻,也只化作一声轻唤。
连着几日的烦躁不安,仿佛随这一声,风云散尽。连着几夜的辗转反侧,也似乎因这一人,生出释然。——白玉堂心念一动,忙扶了展昭起身,拉着他往厅中去。那厢明镜已沏了好茶,专等着二人。
“猫儿,此番游历,遇到不少新鲜事,待五爷细细说与你听……”
尾声:
有道是: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化雨春风,绿了枝头。燕鹊北归,万物复苏。
白府的屋檐下,不知何时筑了燕巢,唧唧喳喳甚是欢快。
每日扫尘,众家丁皆是小心避开此处。只因对府中事务从未上过心的白五爷,特意吩咐了句“莫要惊扰”,倒让众家丁不知所从。白总管拿着拂尘赶人,一脸不耐:“该干嘛干嘛去,爷的话照做,想那许多做甚么!”
话虽如此说。
这位爷平素不是最烦那些飞禽么,怎么又变了?——白家总管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不远处的北婆台寺,一株新苗破土而出,挂着露珠甚是鲜嫩。明镜见了也暗暗称奇,少不得支了杆子,护着它免被风雨折了。
春日里细雨绵绵,绿意正浓……
【注1】急递铺是一种处理紧急文书的机构。它创于北宋初期,原称递铺,驿卒由厢兵充当。宋代的递铺有三种:步递、马递、急脚递。其中急脚递传送公文的速度最快,日行400里。
【注2】西周成王三年,微子启被封于宋,都睢阳。传至康王,康王荒淫无度,抢韩凭之妻何氏入宫,何氏作“乌鹊歌”以明志。后以死殉夫。两人化为梓树,树上有鸟,交颈悲鸣。
七.求不得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
明代暂遗贤,如何向?
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
幸有意中人,堪寻访。
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
青春都一晌。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鹤冲天/柳永
五月,仲夏暑薄,雀鸟来全。
自官家开殿试唱名后,诸路举人汇聚京城。一时间,城中文人墨客聚集,茶楼诗词文章遍布,就连往日冷清的书市,也人头济济。
常言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乘着离殿试还有半月有余,众举子除去每日闭门念书,便是游走于书市茶馆,一来二去已是熟稔。若碰巧“他乡遇故知”的,更是一副相见恨晚之势,暗下却是波涛汹涌。若有些门道的,托人买了别家的文章,细细参详,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谁说不是呢,历来科举选贤,能得官家侧目的,不过三甲;宫中放的肥缺,也僧多粥少。十年寒窗,多少人为功名,空耗年华,熬成痴念。如今只一步之遥,怎可功亏一篑?
汴梁城外五十里处,有两人顾不得饷午日头正毒,匆匆赶路。其中一人粗布麻衣,头戴纶巾,肩背竹排,书生打扮。已是面红耳赤,大汗淋漓,不时用衣袖抹着脸。
身后跟有一人,看着年纪尚小,书童模样,吃力的提着碎花布包。只因身材瘦小,包袱又甚是沉重,走的踉踉跄跄,眼瞅着两人间的距离越走越远——
“公子!”书童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实在,实在走不动了,可否歇息片刻。”
那书生转过身来,埋怨道:“还不是因为你一时贪嘴!我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无功不受禄!你倒好,无故吃了别人的东西不说,还病了好些时日,连累了行程。若再不快些,怕是连学士院的门都进不了。”
书童一撇嘴:两月来风餐露宿,没好好吃顿正经饭菜不说,好不容易遇上个同去赶考的故友,也难得人家做东,你却不领情,我不过是拿了份点心罢了,被你念叨至今。
心中想着,却也不能说,只得央道:“公子,人不常说‘磨刀不误砍柴工’么,如今歇上一会儿,才更好赶路不是?”
书生抬头看了眼日头,叹道:“也罢,就休息片刻。”说着放下竹排,寻了树荫处避暑。
靠着树背坐下,方觉察两腿酸软,口干舌燥,想是方才心中焦急,也没在意。欲唤了书童打水洗面,只见书童将包袱垫在身后,已是倒地不起。
书生苦笑摇头,少不得自己动手。
好在路边就有河渠,倒也方便。小心踏着河边圆石,书生将手探入水中。清凉的河水没过指尖,让人精神一振。书生不觉又向前跨了一步。
河边碎石虽长年被水流冲刷的齐整,但也不乏浮于泥面,而承不得重的。不巧踩着了那么一块,碎石一陷一滑,人就失了重心。只见书生张开双臂,在空中虚抓了几下,“扑通”一声跌入河中,惊走野鸭数只。
“救,救命!”书生挣扎出水面,大声呼救。无奈水势湍急,不待他扑腾几下,便被卷了去。
书童在岸上急的跺脚,苦于两人皆不通水性,四方开阔又无路人,眼见着自家公子被河水淹没,书童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将起来。
接着,又是一声“扑通”。书童抹了把眼泪,想着何人也走了背字。却见水中那人履水如同平土,翻波跳浪来去自在。不多时,驮了一人上岸。
“公子!”书童忙扑上去,见书生面如白纸,毫无声息,不禁呜咽道:“可,可是……没了?”
救人的一双小眼微转,探了探书生口鼻,双手贴于胸腹处,猛的一按——
“咳咳咳!”那书生忽的呛出几口污水,醒转过来。
“公子!”书童抱着他哭道,“六九以为,再见不到公子了……”
“哭什么,夫子说我前途无量,定是吉人天相的么。”书生劫后重生倒也冷静,劝书童道。忽又想起一事:“方才何人救的我?”
“咦?恩公呢?”书童抬头四下寻找,已不见那人。
还没及好好道谢呢。——书童暗想:那人看着瘦弱,不想水中的本事,竟是如此的好。
重午节未至,汴京已是艾草飘香,花团锦簇。
众家皆以桃,柳,葵花,蒲叶,佛道艾,陈铺于门首,茶酒供之。又钉艾人于门上,递相宴赏。
甜水巷的白府,亦是如此情形。众家丁走马灯似的穿梭于廊前廊后,上至梁上挂的,下至树下埋的,一应俱全。这般齐全的一通打点,自然出自白府总管的手笔。至于那家的东家么……白福捏着手中书信,看着松江府的印戳,暗自苦笑:看来得让冬子跑趟开封府了。
“有道是:‘好酒沈醉酬佳节,十分酒,一分歌’,唯独你这猫儿不解风情,枉费了良辰美景。”从开封府花厅内,隐隐传出人声。
“展某愚钝,自然比不上白五爷‘风流天下’的名声。”另一人答道,似不以为然。
“猫儿,你可是吃味儿?”那人却不依不饶,言辞中满是戏谑。
“不敢。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展某不才,也知其中道理。”
四方桌上,展白二人相对而坐。展昭解开细绳,手法娴熟的将盘中数个粽子分成三份,置于瓷碟中。一旁放有两个小盏,红的盛着细软白糖,白的则有半盏酱油。一时间香味缭绕,不由让人食指大动。
“只道猫儿擅于抓鱼,不想这分粽的功夫也是不俗,到底还是爪子厉些。”白玉堂啧啧道,也不急着举筷,将盘中粽子细细打量。
猫最擅长的是抓老鼠!——展昭暗自腹诽,不与他一般见识,拿起粽叶一晃:“既是解粽节,当以粽叶长者为胜。泽琰此番,可是输的心服口服?”说着,学他往日的样子,用下巴一点那空空如也的桌面。
白玉堂也不言语,眉尖一挑,出手如电,向着展昭面前那堆事物而去。展昭料到他有此招,变拳为掌,拦、截、勾、推,将其攻势一一化解。两人双拳四手,你来我往拆了数十招,却都只留了招式,未用半分内力。粽叶在两人掌间轮转,上下翻飞不曾落下。
相斗正酣,不料白玉堂忽然撤掌退出战圈,闹的展昭一个措手不及,但也不好再作纠缠,忙收了双手。还想他今日怎地知道退让,却见白玉堂顺势将掌心拍下,内力一催,心道不妙却悔之晚矣。
粽子皮本由箸叶而来,过水泡制,经高温蒸煮,已是绵软,哪经得起内力相加。方才整齐划一的片片粽叶,瞬间化作碎末散在原处。
白玉堂吹去细末,一脸无辜:“猫儿,哪来的粽叶?五爷不曾见过,何来输赢之说?”
“咳咳!”一声清咳,厅中还有一人,忍不住出声道:“再不动筷,粽子可就凉了。辜负了白少侠的拳拳之意,那就罪过了。”
夹在中间看着这出猫争鼠斗的,正是开封府的主簿——公孙策。
自陷空岛归来,白玉堂造访开封府的次数,成倍增加,以至于来找东家的在白府见不着人,在开封府一找一个准。
既是“造访”,白玉堂当然不会空手前来。酒,对于白府东家而言,是最佳选择。不过展昭公事繁忙,也不贪杯,除了闲暇日偶尔小酌外,可算是洁身自好。带来的佳酿有一半进了老鼠肚子,另一半则被埋于后院树下。几次下来,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