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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杨持也不和端王来往。两个恃才傲物的人可能惺惺相惜,却决不可能向对方低头。
在文渊阁的学习让我有一种鱼潜于渊的归属感,唯有在这里我才能摆脱家中的俗务和杂事一心一意做自己想做的事。那种书山书海都归吾有,天下鸿儒尽是我师的自豪,是其他任何地方都不能给我的。
单从学识来说,我不仅不算同辈中出头,连中间的都算不上。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迟慕华接受了我这个学生,他如果不愿意皇帝也不会下诏书给他命他做我的师傅,所以应该不仅仅是皇帝的诏令。迟老先生不说,我也不问,就当他真喜欢我好了,偶尔我也想自得一下。
卓子郡、吴虔和沈中和已授了翰林院修撰和翰林院编修,我时常能遇见他们。有时正在翻书遇到不解的地方,偏迟老先生又给皇帝讲书去了,我遇见哪个就抓住哪个问。卓子郡和吴虔是两个老好人,知无不言,沈中和虽然也会和我仔仔细细地讲,但那讽刺挖苦的水准真是……反正我不到无人可问的时候,绝不会找他。
舒衡和另几个人没有考入翰林院,将被送到六部主事观政,成为观政进士。后来我只在同科共聚的宴席上见了他们一次,舒衡将自己熟悉的几个人都介绍给我认识,我才和同科的几个人相熟起来。沈中和也是其中之一。
处得久了就能发现,沈中和只是习惯了以刺猬一样的态度应对外界,人还是不错的。可以说同科之中,他是书读得最多,也是最聪明的那个,也是最能提点我的。
沈中和最亏的是他捞着了探花,他不是全国士子中最拔尖的状元,也不是二甲进士出身能拜个师傅。他一进翰林院就是编修,不像我以观政的身份跟随大学士学习,沈中和以编修的身份进入翰林院,没有师傅带领提携。他又举目无亲,虽然和端王关系良好,但端王自己本就不通人情世故。于是没有人提点沈中和该注意什么,更不会有谁告诉他上下的关节窍门,甚至连官场上各重要人物的喜好他都不清楚。他又倔强,又轻蔑父母摁荫上来却没有真材实料的人,纵然碰壁碰得头破血流也不会拉下脸去问同僚。我有时会暗示他一些规则,他不听,那就算了,反正最后绕来绕去他总得依照那些条条框框去做。
沈中和自己也很清楚他在翰林院的位置,表面上强硬不服软,实际上他要费多少心思才能维持他的骄傲。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底下受到的伤,我想他也是唯一一个能看出我的处境的人。他若看不出我对荣宁二府那些龌龊事的厌恶,他也不会放下身段和我来往。
文渊阁、翰林院离我家都有些距离,看书看得晚了我就会留宿在东华门外的住宅。那里只有简简单单的必需品,老太太很不放心,一般歇一晚,第二天一定要回家。和我同住的人有笑我还乳臭未干的,后来也都知道我身上不好,回家图的是安家人的心,保自己的命,慢慢的也就不多笑了。
皇帝隔三差五地会来文渊阁检视我们的学习。五月初三我本打算提早回家陪宝玉的生日,皇帝突然驾临,一一考教,提问完了还要命题考试,便走不了了。皇帝不仅亲自命题,还要我们当堂完成,他当面看,当面评。只是他的评语都相当简略。
这次皇帝随手拈了王维的一句诗“每逢佳节倍思亲”,应景,又不拘文体,我写起来也容易,不过我还是最后一个写完的。
皇帝拿了我的卷子,粗粗看一遍朱笔画个圈就交给了迟老先生。迟老先生接过去微微点了点头,并不与我说什么,继续看皇帝手中别人的答卷。等皇帝回寝宫,迟老先生又留我到他的书房与我细细点评文章的每字每句,直到蜡烛都烧去了一半,那卷子上朱红的批语密密麻麻,比我的黑字还多。
这天晚上我就不能回家了,所以卷了卷书本题纸就到东华宅子留宿。
我才进大门,早有门房来说沈中和在等我。
跟着我来的归家给那门房打赏了一些,脱口便问:“探花郎素与大爷不来往,今日这样,大爷若不想见他,不如回府?”
“他能吃了我不成。”我大约猜到他来做什么,道,“你去下房烧壶水来。”
归家依命去了,我走到小院里,沈中和正在我房门前的芭蕉下来回走。
我先向他拱手,不和他寒暄,直接开了门请他进门坐下,道:“准平大人今日趁夜前来,莫不是为了圣上今日的试题而来?”
他有些惊讶地望着我,我放四只蜡烛在烛台上点着,把带回来的题纸放在他面前。他翻他的,我找出茶杯,等归家送水过来。因晚上凉,又从存在这里的衣服中挑一件旧青衫披上,然后在沈中和对面坐下来。
沈中和翻看我的题纸的时候,始终带着不屑的笑。我相信凭他的能力,要做一篇比我的答卷好十倍的不过是轻而易举。只是他这个好答案能不能让皇帝评价“好”,不好说。
我们安静地坐了一会,归家提着热水来,先把杯子洗了,然后沏上茶,把水壶放在暖桶里暖着。他在我的示意下不大情愿地取出披风给沈中和披上,一声不响地退出去。
蟠龙佩
沈中和像雕塑一样坐在椅子上,他已经看完了最后一页。茶凉了,我又给自己倒了一回热水,看他脸上不甘的表情,微微有些可怜。不送走他我今晚就不能睡了,今晚不睡明天还不把我累死在文渊阁,所以我先道:“不知道准平大人听没听说过,今上不喜欢奢侈富贵的装饰,起居生活,一应是极简单的?”
“与先皇在世时相比,确实简单些。”潜藏的意思就是他不觉得现在皇室的花费很少了。我想这是因为他不知道之前的花费是多少,只能从进贡的用度上猜。
我又道:“主上所厌恶的,就是过于装饰,溢美之辞过于繁芜。即使言之有物,也未免触了主上的大忌。且主上多少年,重贤德已是众人皆知,准平可知主上最厌恶的不过‘世所难容’‘不敬尊上’?”
他当然不服,京中子弟多轻薄,端王自己照样是不敬皇后,不抚臣下。所以我继续道:“皇子皇亲,是圣上的家人,准平若以他们自视,就更难发现该避讳些什么了。且准平只看如今主上命端王主持琼林、大选,何尝不是希望殿下多经些事,知晓世情?我说的这些,准平心中焉能不知道?准平不愿相信自己过去错了,宁可死守自己的那一点明白也不愿跨出来,准平的才华翰林院谁不知道,主上自然也知道,可是没有磨平准平的棱角之前,主上如何能用你?”
沈中和端直地坐着,一句话也不说。我再说他也听不到心里,再说下去我就真犯忌讳了,所以也不说了。
一时归家又在门口道:“大爷,厨房送了糕点来,大爷将就着用些?”
“进来。”我道。和沈中和的话说到这里就好,接下来他要走要留,随他去。
我脸皮还没厚到可以赶人的程度,而且就算我赶他,他也不过在发愣,那我何必浪费口水。我等不到他主动离开,撑不住就趴在桌上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像以前一样很早就醒了,只觉得像是被拆了骨头架子重组的一样,又酸又麻又疼。我让归家打来热水,一边暖各处关节,一边在心里把沈中和骂个狗血淋头。他倒是不知什么时候回去了,害我在桌子边上趴一夜。
归家满脸不高兴地来收拾他坐过的地方,我草草洗漱完毕,忽听他道:“大爷,这是沈探花的玉佩吧?”
我转头看一眼,好漂亮的蟠龙玉佩在归家手中晃荡,不知是不是沈中和的,反正不是我的,道:“可能是吧,回头打发个人问问。以后他要是还大半夜的不走,你就进来催我就寝,我不信他还赖。”
“小的明白。”归家把玉佩揣在怀里,道:“我昨晚就想这样办来着,只怕惹大爷不高兴,所以在门口呆了大半晚,没敢进来。既然有大爷的话,那小的自然明白。”
“就你机灵。”我笑道,“端午过完了,你找人走一趟张家村。”
归家点点头,拿上要换洗的衣服出去了。我给自己梳好头,归家又回来,道:“大爷,可巧了。张挥墨来求见大爷。”
我看一眼时辰,离上课还早,便道:“请他进来。”
挥墨来找我,不是地里的收种,就是我托他的那些事。阿福和风香他照顾得好好的,张老汉拐着弯地给我带信,对阿福十分满意,有给挥墨娶了当媳妇的意思。我没什么可反对的,挥墨和阿福都觉得合适那就办了,不行也就不行。他们的事,我在中间掺和有什么意思。
今年家里给我的各种零花、赏钱特别多,庄子里的收成也好。挥墨和洗砚计算着加上这一笔,别苑今年上半年就可以全部完工,连房子里的呈设一起办全了都有剩的。
他们两办事可靠得很,我只问进度就可以了。张挥墨说完庄子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去年底我找人牙子打听到了我那妹妹的姑舅哥哥吴贵的去向,说是到了大爷府上做传话的小厮。未知我妹妹可到了大爷府里,是以想烦大爷做主,容我和吴贵见一次。”
“吴贵?”我想起家中确实有这房人,却是晴雯的姑舅哥哥。这可巧了,我笑道:“你妹妹今年才六岁?”
张挥墨连连点头:“却是六岁。”
“这也巧。”我道,“前年里老太太把一个小丫头给了我,她有个姑舅哥哥叫吴贵,兄妹两个都是赖嬷嬷孝敬老太太的。问她姓名来历,一概不知,难道就是她?”
张挥墨惊喜道:“错不了,应该就是。吴贵可不是被赖大家买走了。我去了赖嬷嬷的花园打听,小子们却说没这房人。原来是孝敬了老太太。”
接下来的话他也不用说了,我没霸着他妹子不放的道理,当即答应安排他和吴贵见一面,再找机会带晴雯见见他和张老汉。张挥墨喜不自禁,连说不知怎么谢才好。
归家在下面插嘴道:“可别说不知道怎么谢。我这有桩事,你帮我办了,我好谢你,就代你还这个人情。”
张挥墨便问什么事,归家把那玉佩扔给他:“大爷打发我去沈探花家送还这个,我讨厌他做人轻狂,不想去。但是大爷的话我也不能违,正好你要谢,那你去吧。”
归家这一扔让我刮目相看,道:“不知你哪来这么多肠子,沈编修不过就是锋利了些。府里比他厉害的多了,也没见你说讨厌哪个。”
张挥墨放好玉佩,道:“往探花郎府里去也便宜。可是今年新科的沈探花?府上在碧永巷?”
“正是。我写个帖子你拿着去拜会罢。”说着我拿空白的拜帖写了一个交给张挥墨,张挥墨也收了。看看时间,再晚就赶不上沈中和出门,张挥墨便请辞走了。
我在房间里还等小厨房做了早点来吃了些才往翰林院去。
端午节正是我们的休沐之日,初四我回了府,初五没出门就在家陪着老太太和王夫人玩笑一天。贾政自我进了翰林院之后再也不管我了,宝玉现在被他强迫着读书,他也没时间管我。不论是以前的贾珠还是现在的我,都比宝玉老实听话得多。且贾政打我打得狠,现在老太太和王夫人护宝玉护得像什么似的,贾政为了管儿子还要多费点心思躲开老太太和王夫人,我更自由了。
端午下午,我用完晚膳,就着夕阳,和元春、迎春在花园里闲逛,一个小丫头来报说归家有急事找我,我向两个妹妹说声抱歉,往二门上去了。
原来是找到采萍的下落了。
说来巧合的事总能凑成一堆,采萍那日被打得重伤卖出去,买她的就是刚到京城的沈中和。昨天挥墨去找沈中和还玉佩,不防采萍卖一些绣品回来,就撞上了。
挥墨只在外面帮我给元春传话的时候见过采萍一两次,所以当时只觉得像她,并没有开口认。不过他出来立刻找了人牙子打听,今天下午得到消息,果然采萍就是被沈中和买走了,所以现在他一面打算找沈中和把人赎出来,一面打发人来给我报信。
这叫什么孽缘?我现在出门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只叫归家告诉挥墨,赎的出来就好,采萍不愿意就算了。等这些事忙完,挥墨来不及赶南郊张家村,也来不及去北边的别苑,就请他回来在客房里住下。
归家立刻安排这些,晚上挥墨在上次舒衡住过的房间歇下。他带来的消息,果然采萍不愿意出来,只说领我的好意。
沈中和又独立,又年轻,身边也没有女子,采萍不想被赎出来也很正常。我只让归家包了些银子做当初的补偿,她的事从此就可以丢开手了。
趁着挥墨在这里住下的机会,我领吴贵来见了他一面,又悄悄地找个理由,请人叫晴雯送我房里的荷包到二门口上,趁机把晴雯指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