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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讽道:“‘红杏’不好,想必‘青杏’也不好了,看来要往杏花村去了。”
黛玉笑道:“看这里四处都是杏树,大小是个树林,还是那个杏林的典故好。”
探春道:“还是林姐姐懂我。前人有句‘不为良相,但为良医’,我若是男子,不说出阁为相医治天下,只做个大夫,救两个人,也十分好过现在。依我说,我这儿就叫‘长春居’。本想说‘长春堂’,那我岂不是真成了大夫了。可惜,可惜。”
黛玉又道:“‘长春居’还未尽善,到底着意了,素日有句话,叫‘杏林春暖’,不如就叫春暖阁。”
探春笑道:“也好,我可不是生在暖春里的?明儿我定要亲自写个匾额让大哥哥挂起来。”说完她看看宝玉的表情,又道:“我知道了,林姐姐想的这个名,虽合我意,却不够浓艳,二哥哥一定不喜欢。可惜是林姐姐想的,纵使不喜欢,他也不肯说。”
宝玉红着脸又是作揖又是赔笑,探春方饶了他,大家笑一阵,又往南去了。
我因想起杏月就是二月,林妹妹生日恰在二月十二,那日我还特意提醒了李纨,又给黛玉送了一本外头买的新书集子。探春也不过这两日,于是叫李纨过来,问黛玉的生辰如何过的,探春的生辰又如何准备。
李纨道:“快别说这个,林妹妹还在孝中,总不过是我们姐妹聚一聚,呈了些小礼物。探春虽是咱们家的女孩儿,我原想着给她治个小宴,太太不过淡淡一句就驳回了,连聚都不能聚。好歹现在在别苑里,生个法子闹一闹,也便宜。”
我道:“即这样,你只管去料理。”
我和李纨这里说完,再跟上姐妹们,已到了杏花林南边,临西边水湾的花榭。这里光线极好,最好作画,且靠着花榭的屋子又安静,惜春便挑了这里住。
水湾里花木繁杂,现在荷花还没开,只有亭亭的荷叶在水面上。
黛玉因问道:“未知这里可养了水禽?”
李纨笑道:“当然养了,府里下面的庄子进贡的白鸟、鸳鸯、仙鹤,白鹭、鸬鹚、野鸭,都有。”
惜春道:“这里也不用怎么想了,荷叶如田,就叫水田。”
宝玉忙道:“不该用这个,成了那种田的了。”
惜春讥笑道:“种田又如何。看外面的农夫农妇,种田虽辛苦,好歹落个一身干净。像你这样的富贵闲人,不做也罢。我这名字不好,也不要你取的。白的糟蹋了我的花榭。”
宝玉便不敢再说了。黛玉笑道:“果然天下只有四妹妹能治你。依我说‘水田’毕竟太白,且这里不仅有莲叶浮萍,北接杏花,南邻清渠,何必只拘泥于荷田呢。”
惜春方不理宝玉了,道:“林姐姐说的很是,那就改成凭照花榭。”
“有点意思。”探春道,“总不过取来玩,自己喜欢才好。四妹妹既然喜欢,就叫凭照花榭。”
凭照花榭往东是枫林,枫林中间是元春的房子,有些石榴种着。我只带她们远远看了,并没有靠近。再往东是竹林,就到了林妹妹的馆舍,一派清凌凌烟软软的姑苏气息。她的房舍再没有别人敢插嘴。
黛玉道:“一见这里,未免勾起我怀乡之思,还想什么竹林清幽品格虚怀端方,只叫‘桑梓归里’罢了。”
宝玉忙道:“不能叫这个,原是散心的地方,一看见‘桑梓归里’,岂不更添了千愁万续?我只求妹妹一笑而未得,却让这里惹出一顿眼泪来,如何使得?”
我难得地赞同宝玉的话,道:“其实这里是取归隐的意思,旁边是梅林傍水,北有桃花溯源,不过是尘世里寻个清净的意思。若让林妹妹伤心,不如拆了重建的好。”
宝玉向我一揖,道:“自古只有大哥哥懂我的,正是这个想法。”
黛玉忙笑道:“这又怎么了,不过是个房子,处在这没招惹我,大哥哥就要拆了。就叫它武陵居,正合了隐逸的情味。”
李纨道:“这也很是,从桃花林一路寻下来,桃花源,可不就是妹妹这里。”
黛玉一笑,诸人在武陵居附近看了一看,到了海棠花溪芍药山的地方,却是个大开大阖没有雕琢绝像男孩儿的房子的地方。别苑三个地方藏书最多,一个是我的袅木楼,存放的都是我常看的书,一个是黛玉的武陵居,几乎是书山书海,一个是这里,多是诗词之书。这儿因为没有主人,暂无名字。
黛玉已接过婆子摘来的海棠,道一声费心,又道:“这儿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宝玉忙道:“妹妹先别说,让我来猜。妹妹是想起云妹妹了?”
“算你猜着了。”黛玉笑道,“云妹妹最爱诗,又最豪爽的,可不就该住这儿。”
探春道:“这也好办,二嫂子今天回去,只求老太太明儿接了湘云来就是了。”
我道:“今晚我不留下,让大嫂子陪你们。回去我和老太太说,顺便把兰哥儿送来,求几位妹妹多教教他。”
惜春笑道:“瞧大哥哥说的,敢是怕我们带坏了兰哥儿呢。”说完她和迎春相对一笑,探春却略一失神,我走到她身边正要解释,探春已压低声音道:“大哥哥不必多说,我知道太太不会放环儿来。若果真大哥哥说想带他来,只怕环儿反不好过。”
我反不好再说什么。
从海棠花溪出来,往南是梅林,接着梅林是眠春蚕院和袅木楼。往北到小山坡上,宝玉的房子坐落在松柏之间,山石横竖,一片崎岖冷素。宝玉道:“大哥哥也太不为我费心了,明知道我不喜欢这个,只爱百花。”
黛玉冷笑道:“你懂什么,素不闻‘松品落落,雪格索索’?大哥哥希望你纵不做那些‘国贼禄鬼’,也当是个不畏风霜磊磊落落的男儿。只你却以闲人护花自居,将来谁做了宝二嫂子,那才倒霉呢。”说完她便红了脸,拿帕子捂着嘴,自悔失言。
熙凤也笑道:“倒也没什么,只将来宝二奶奶能辖制他,不就行了。我看这里也只有妹妹能叫他听话的。”
“我拔了你这烂舌头的,就知道你再说不出好话来!”黛玉说着已和熙凤闹起来,惜春在旁边绕着添油加醋,探春也跟着笑。闹了一阵,熙凤坐在旁边山石上拿帕子扇风,喘着气道:“好妹妹,饶了我罢,大家都看着呢!”
黛玉冷笑一声,自有贴身丫鬟前来给她拭汗整衣,迎春和李纨也上前给她拢头发。晴雯捧了热茶给黛玉压神。黛玉饮了一口,笑道:“这里我看也不用怎么再想了,就叫卧山楼。不论松雪柏,总是卧在山石上的。”
黛玉起的名字,宝玉怎么会驳,于是这儿也定了。
走完八处房舍,中间经过一些山亭楼台,山障石屏,也各取了名字,差不多快到戌时过半。熙凤匆匆用了晚膳就和我赶回府里,和老太太一说,老太太便笑道:“我知道你们今日肯定不回来的,都是珠哥儿挑唆的。一应用具早随你们的车马打发过去了,此刻只怕已经安排好了呢。再等你们回来再打发过去,叫姑娘们什么时候才能歇下?”
我对老太太礼了三礼,又道:“那云妹妹?”
老太太笑道:“难为你还记得她,明儿就打发人接了送到别苑,让她们姐妹好生高兴几天。”
我忙道:“还有兰哥儿,我想着让他见见世面也好。”
“说得也是。”老太太点头同意了,道,“明儿一起送去,家学那边你说一声就好。叫丫鬟们小心照顾着,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老太太请放心,我会好生料理。”熙凤得了准信儿,便着手安排去了。
姐妹们在别苑里住了四天方带着各色鲜花香草回来。等我从翰林院回来,李纨已经安顿好了。趁我在榻上休息的时候,她把别苑的见闻都说给我听。她们如何在别苑游玩,划着船看捕鱼,给探春做生日等等,从李纨口中听来,别有意思,李纨最后道:“还是大爷说中了,出去走这一圈,可不是人人都见了些欢颜。叫我说,以后还多请大爷送姐妹们出门散心的好。”
“有机会自然要送你们去的。”我又问道:“云妹妹可回家了么?”
李纨道:“老太太正念着她,这次接来虽然已经四天了,却没在老太太身边,所以老太太想多留两天呢。现在应该正在闹林妹妹。”
正说着,外面跳进来一个人,笑道:“谁说我在闹林姐姐呢?”
我一看,却是穿了宝玉衣服的湘云,和跟在她后面的宝玉一比,可不是双生兄弟两个。黛玉、探春也跟着进来,黛玉笑道:“可不是在闹我,阿弥陀佛,好歹想起还有‘爱哥哥’可闹了。”
“林姐姐就爱取笑我。”湘云嗔一下,在炕上坐了,黛玉和她坐在一起,宝玉坐在我旁边。
李纨道:“才回来怎么不在房里休息?傍晚的风也冷,仔细着凉。”
“怕什么,林姐姐和爱哥哥有斗篷,我和三姐姐又不怕风吹。”湘云笑道:“大哥哥,我可挑了海棠里的房子住。本想取个名儿叫‘解艳’,因想着姐妹们都是花儿,只爱哥哥是‘卧山’,什么意思。我哪点比他差,他能‘卧山’,我就不能‘听风’?凭什么他是个男子,我就得受他保护,我也不要那花儿了,只一个‘萼’字就好,我那儿就叫‘萼堂’”
探春接道:“各处的匾额都写好了,烦大哥哥看看,用得上,就刻了匾。”说完送上一个锦缎包。我让李纨等下拿去放在书房,明天早上起来再看。
说话间有人在门外禀告说有封给我的信,因是端王的,外面不敢延误,接到就送了来给我。李纨借故带着姐妹们去她的房间了,我得了信,展开看,原是元春写给我的。
因国孝将过,很快便要聘选妃嫔及公主、郡主侍读,元春早早写信给我,希望我打消家里遣送女儿的念头。端王也有附信给我,提醒我若家中有送谁入宫的打算,我可提前告诉他,如果不想送进去,他会帮忙处理。
从原著上看,我知道家里不会再送谁入宫,这封信对我而言,更大的意义在于,宝钗快来了。
钗至
国丧要到明年四月才算结束,就算筹备工作再早,也得到明年年初。且我的舅父王子腾还未有擢升九省统制的消息,我估摸着薛姨妈一家也不会到得太早,所以我只记上这件事,并没有多想。
还有一件事让我有些不安,选备才人的事,元春是怎么知道的?没道理常和贵戚往来的老太太房里还没有消息,她一个尚仪局司籍却先知道了,还能偷偷传出信儿来。莫非三年后那场晋封,此时就已经动了消息?我拿着元春的信反复思量许久,最后把它压在一沓信纸里。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纨不知为何翻来覆去许久也没睡着,我问她,她初不肯说,最后才道:“大爷,你说老太太,是不是想撮合那两个……?”
她因在我手里写了个玉字,我道:“林妹妹才多大,老太太怎么会操心这个?且林妹妹心细,咱们这府里,呆呆傻傻的人还要愁出一身病呢,何况是她。那宝玉是个能照顾她的?成日里不惹妹妹生气掉泪就不错了,虽是一处长的,到底亲热些,却不懂女儿家的心事。”
“我看宝兄弟对别的姐妹是这样,独对林妹妹不比别个。”李纨道,“前儿里湘云妹妹给那‘萼堂’起名字,哪里是‘萼堂’,初叫‘萼海堂’,连我都没想起来,倒是宝兄弟先让她改了,林妹妹都不知道呢。可知她的事,宝兄弟无时无刻不挂在心里的。”
我笑道:“宝玉挂在心里的人多了,他房里的丫鬟,哪一个不是他心头肉。你没想起避讳来,只是素日没人和你说林姑父的尊讳,但宝玉受过林姑父的指点,焉能不记得?别只因琏二奶奶那番打趣就猜想起来,万一传出去,于宝玉还罢了,林妹妹的清誉可怎么算?”
李纨嗔道:“我当大爷是懂我的,我何尝会说这个。”说完她侧身缩进锦被里不理我了,我哄了半天,方慢慢转好。
湘云在家里住了半月,仍被接回史家去了。说起来她和黛玉,原一样命苦,准确地说她还更苦些。我只希望有她在,黛玉的那种愁绪,能纾缓一点。
时间又过去了一些,五月的时候,宝玉来找我,期期艾艾地讨我园子里的石榴花。我知道他要拿去淘漉胭脂,我没什么意见,只是那地方原已经给了元春,元春大约不愿意他拿她的石榴花做胭脂吧,是以没同意。后来宝玉自己去街上买了一大堆回来,做了好些胭脂,还分发给各房的姐妹,连李纨都得了两盒。不知他是故意气我,还是真心想送李纨胭脂,估计是两者兼有。
这事我只当没看见,由他去罢,谁没个年少轻狂爱脂粉的时候?我还有爱簪花的时候,没准贾赦贾政年轻时给贾敏削了十几年的木头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