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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我只当没看见,由他去罢,谁没个年少轻狂爱脂粉的时候?我还有爱簪花的时候,没准贾赦贾政年轻时给贾敏削了十几年的木头簪子,也因为这个挨过祖父的打,谁又知道呢。
夏季荷花开得很好的时候,姐妹们又去了一次别苑。转眼晃过了乞巧节,姑娘们聚在一起玩笑一场,到八月初三,老太太千秋过了,接着又是十五,再接着是贾敬的千秋,往前数不清多少日子就入了冬,各处裁剪冬衣,眼见着就到了年关。
基本上忙碌都是从老太太的生辰开始的,连我也不得清闲。官场上往来很多,迟老带着我一处处地拜会,算是把我推到前头了。其实我并不明白为什么他明知道我出身贾府,还能举荐我留任翰林院。
我为皇帝拟旨的时候,终于见着了沈中和的任用,赐同刑部侍郎,准六部行走,品阶也不是从四,而是正四。得了正四品的位阶,朝会上才有沈中和的列席之地。
今年收到了不少沈中和从南边发来的信,有公务上找我询问世家大族中间的枝枝弯弯,也有纯抒情的信,看到个连绵不绝的低低矮矮的山峦,或者冬季不仅没有丝毫雪反而温暖如早春,都能惊讶地写一整页。看来他真的没几个朋友,连寄信的对象都只能找我。开始我还按他的写信来的字数或长或短回信,一忙起来,对那些没什么要紧的信,就懒得理会。
林如海也频频有信来,我前思后想,回信每每说到黛玉如何思念亲人,贾府再好,终不能给她父母双亲一般的疼爱。只求他勿生死志,好歹为了黛玉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临近年关,皇帝幸文渊阁,今年最后一次考教新入的庶吉士,迟老先生特意带我随行。也许是为了用我鼓励这些庶吉士好好学习,将来留任翰林院,也好搏个清名。
我一路上都不抬头,低着脑袋跟在迟老先生背后,他走我走,他停我停,他叫我的名字我应一声,总算平平安安地熬到皇帝考完庶吉士们。我正放下心准备送走皇帝到翰林院打发一个下午然后回家缩着等过年,迟老先生却被皇帝诏进了乾清宫。我陪着迟老先生一起,进到宫禁森森深处。感觉一如往年,不论我在这里出入多少次,那种压抑和阴郁,永久不散。
迟老先生随驾至乾清宫庑房,我不是很清楚进的是哪一间,不过看起来是个书房。我闻到很重的书页和墨迹的气味,还有微不可闻的沉香的余香,但是没有发霉的味道,可见这里的书籍的看护做得非常好。
皇帝和迟老先生进了内房,我被留在隔壁房间,才发现原来皇帝只诏了迟老先生入宫,老先生进去了之后,外间除了我就只有几个太监。我与一大屋子书为伴,还有好茶好糕点伺候着,似乎很轻松。但是秉持着少动少错的道理,我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勾着头神游太虚。那茶我不敢动,茶水利尿,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里边的谈话才结束。架子上的书更不能乱翻,谁知道有没有皇帝的绝密指示……万一看到了不该看得,深宫里头,进来容易出去难啊。
我们大概是不到午时就进了宫,我等过了三个时辰,中间享受了一下皇宫里的御膳,到申时,迟老先生才满面春风地跟着皇帝出来。
迟老先生带着我向皇帝请安,获准离宫,我又低头跟着迟老先生出内廷,到宫门换轿,在轿子上颠簸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回到了翰林院。
我在轿子里,一边给自己按摩酸疼的颈椎,一边想,好不容易能进内廷一次,却不曾见到元春。我也知道,只是妄想,不过离她那样近,有点妄想也是可以的吧。
在翰林院门口下了轿,迟老先生在门口等着我,一看就有话要说。我乖乖地凑上去,静听他发话。
迟老先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卷轴,道:“这是谕令,明年起你仍在翰林院供职,同时将准随侍出入御书房,承拟御诏,侍讲经史。”
我恭恭敬敬地跪拜行礼,双手捧过头接下卷轴,谢恩。这谕令回去得贡在祠堂里。
迟老先生笑道:“正式的文书年后才会发下来,恭喜。”
虽然因为我的调动诏书迟迟没有下发,我能估计到是有重大的变化,或者还悬而未决。但这个消息也太突然了,迟老先生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留给我。我从地上站起来,道:“多谢大学士辛苦栽培,学生没齿难忘。”
“不敢,不敢。”迟老先生笑道:“个中也有些因缘,我们进门再继续说罢。”
晚上回到家中,家里人果然欢天喜地地把谕令供在祠堂里,拿黄绢盖了天天烧香地祭拜,然后又要摆宴庆祝,连贾政都激动得连夸了几声“好”,当晚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
我反而不怎么高兴。回来之前,迟老很不客气地说,翰林院比我聪明的一抓一大把。好吧这个事实我也明白。为什么在他之后接替给皇帝拟诏的是我,因为我不多问,不多说,不乱看,不乱动,坐得住,熬得了。迟老最后还叮嘱我,伴君如伴虎,虽然大部分时间他会和我一起随侍,但是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末了他老人家以饱含希望的语气说,一定要好好做,因为他虽然不指望我坐到翰林院大学士,但至少得捞个侍读学士,方不算辱了他的面子。
我憋屈了一晚上,不停地安慰自己,我自负的未来多少多少年的见识,到了这里一概用不上。我依然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且书还读得不如别人好,能进翰林院做个清贵就不错了。论权谋,这里个个都是人尖儿,我哪能和他们比,我还有个快倒的贾府当负累呢;论学识,对卓子郡、沈中和这些平辈我尚且自愧不如,更别提迟老他们那一辈的;我又没有指点天下激扬文字的才华和胆量,又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唯一擅长的是西方那一套理论,可现在用得上么?一辈子平平淡淡,也好。以后我在皇帝跟前,但愿不会出什么状况,不然真得搭上性命。这样想着,我的思维又纠缠到“伴君如伴虎”上去了。
年节过了,国孝将过,备选才人待诏的事年前已经开始筹备。王夫人果收到了薛姨妈的信,不日就要动身进京。我慢慢地也从郁闷中释怀过来,我本不追求那些闻达,却也为这个苦恼了很久。看来“欲壑难平”四个字,古往今来,没有能躲得过的。
除了薛姨妈一家要进京,沈中和也早早从湖广回来了。他回来仍先述职谢恩,在家过了年,初一又来我家,先奉上各色南方的和姑苏的土仪,又约我去见迟老先生。我再和杨持柳芳他们来往几次,就出了十五。十五之后,我照常在翰林院任职,只多了个在皇帝召见时入宫拟旨的责任。
我虽获准随侍御书房,但觐见天颜的机会并不多。皇帝很勤政,他多数时间在乾清宫暖阁批阅奏章,或在文渊阁议事,而我只在他御幸书房且提前诏我入宫的时候才会伴驾,随时记录他的谕旨。这种时间非常少,少到足可以让我安心了。其实草拟诏书的人有很多,中书舍人有不下二十个,全是负责拟旨誊抄的,但是在御书房的只有我一个。看上去似乎很风光,实则却是个机械至极的工作。好在不会占用我太多时间。
才任职没几天,到了二十一就是我二十六岁生日,府里的姐姐妹妹私下聚了一聚,各有礼物相呈。一过二十六岁,再看看贾兰稚嫩的小脸,我便觉得自己是真老了。
好容易挨到休沐之日正月二十三,沈中和约了我往别苑去看梅花,我反正也烦了,就和他走了一趟。
京城春寒,梅花花期很晚,此时还未大盛,枝条上才零零碎碎地刚见了花蕾,只有临近二门在这里守屋子的那房人厨房后面一棵宫粉梅已打满了花苞,略开了几朵。我算着数摘了几枝好带回去,想想又多摘了一枝满是花蕾的给沈中和。
虽然我很想出门走动,但是被冷风一冻,寒意遍体凝结如霜,就有些怨这个把我从温暖的家里拖出来的人。明明他是个长在苏州的,又在湖广呆了那么久,怎么他就能不怕风吹。
总算他还体贴,从别苑出来带我到酒楼里坐了一坐,介绍了岭南的煲汤给我暖胃,我才慢慢地回转过来。
此时天黑得也晚,申时他就催着我回去了。不用他催我也想早点回去,于是懒得与他客气,松松一拱手,上了马车。
我回到房里,李纨和贴身的碧云素月不在,只有朵云和抱着点点的瑞儿在看屋子。我一问,原来是薛姨妈和薛蟠宝钗到了。
我打发朵云叫两个丫头把梅花送到各屋去,想起没准备薛姨妈的份儿,便把自己那枝匀出去了。晚膳前薛蟠和宝钗来我房里拜见,薛蟠倒比我想的看起来端正些,说话也还知礼,我料想他第一次来贾府,薛姨妈和宝钗不可能让他露出霸王的一面。
宝钗此时也不过才十二,纵举止比一般人要成熟稳重,也只是个女孩儿。她生得眉目如画,白皙莹润,举止娴雅。我恍惚记起,以前身边的阿福,有她的影子,一般的端庄可爱。
我留了他们晚膳,我和薛蟠在外间炕上,李纨自带了宝钗去小暖阁。三两盏酒下肚,薛蟠到底按不住本性,花花肠子表露无遗。我每说三句话就要在“书”“礼”两个字上打个来回,让他好生郁闷,估计不会想再找我喝酒了。
他们按礼来拜见我,我也要回拜薛姨妈,晚上便带着一份李纨备下的礼物去了梨香院。薛姨妈确不负“慈姨妈”的名声,果慈爱非常,我略盘桓一下便告辞了。
自薛姨妈来了,不出几日,府中便有说宝钗人好大度,黛玉不及之类云云。我已有前言,府中妄议主子的,绝不轻饶,也给李纨和熙凤留了话,但凡发现嚼舌的,只管拎到正主儿跟前任打任卖。如此抓了几个丫头婆子做法,黛玉虽厌她们,却也并没有罚的意思,慢慢的那流言便息了。
宝玉是个专在姐妹身上用心的,现在来了个姐姐,他必要新鲜一阵。只怕黛玉因他这样又要惹出多少眼泪。正巧没两天到了黛玉生辰,家里不便为她贺寿,我让李纨带姐妹和黛玉玩笑一天,又接了湘云来闹黛玉,总不让她有独处苦思的时候,加上林如海的书信安抚,似乎有些用。至少从晴雯带回来的信儿听,黛玉并没有悒郁不安的表现,我才稍放下心来。
正在我计划着梅花开时送她们去别苑赏梅,东府里先下了帖子请看梅花,我那想法就仍留到上巳再安排。这府里准备好一切,送了姑娘们去东府。
等我想起宝玉正是在这日梦游太虚幻境还与袭人有了关系,已到了第二天清晨。其实即使我提前想起来,也没办法管这档子事,只要宝玉做了那个梦,总有丫鬟会和他一试云雨。
宝玉是大户里长起来的,原文里也是要黛玉和袭人伴一生才好,可他现在真知道这种事的意义吗?他知不知道这原只能和心爱的人一起呢?
再一想,我哪里能说他,我和李纨,又何曾是一对爱侣了。我视她为妻子,朋友,我能给她所有,唯独没有爱情。
重演
自宝钗来了后,各处不免变动些。及出了四月,国孝终于完结,各府里的大爷奶奶,吆三喝四呼朋引伴地吃酒看戏。薛蟠哪里是个坐得住的,咱们府里还好,贾政和我都是他最不想打交道的那种类型,东府里与他几番往来,不知又添了多少腌臜事。只宝玉在我和贾政的约束下,未曾出格。他虽与薛蟠有些来往,言语间也每多暂养薛蟠对朋友仗义,谈起他仗势欺人的时候,却也有十分痛恨。如此我才敢对他时不时借口还愿上香出去和一帮狐朋狗友玩耍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要清闲些。我偶尔在御书房能见到几位亲王、郡王、大学士,六部尚书和侍郎,以及沈中和。沈中和除了对皇帝,对其他所有人都是那个刺猬一样的态度。他数年如一日地宁折不弯,叫我不由生起十二万分的佩服。不是没劝他要平和些,他三两句就能把我顶回来,次数一多,我也就懒得再多费口舌。我与他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我有什么权力让他向我的生活态度靠拢?
乞巧节里熙凤生了一个女娃儿,贾琏和邢夫人的失望我看在眼里。想来我和李纨这几年虽一直被王夫人惦记着“房里没人”,终究也没硬塞人进来,贾兰才是决定性因素啊。
熙凤是个要强的人,因大姐儿的关系,和贾琏有些僵,处事上更加严苛了。李纨、黛玉常去和她说话分她的心,也总有些那房的消息带回来。
虽然这个世界多了个我,但是有些事总是会发生。以前一直养在老太太跟前的探春迎春惜春,现在都移到王夫人的院落里去了,没多久,就发生了那送宫花的事儿。
这日晚上我回来,李纨因说在熙凤那儿见了位乡下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