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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持接道:“这固然是的……我说的为难,却是在杨晚身上。”
“啊?”我有些惊诧,“晚哥儿一向最懂事的,怎么在他身上为难?别是你家那小子的事,你推给晚哥儿了?”
杨持愤愤道:“我是这种人么?少打岔,和你说最正经的。我大哥问你什么时候能与他一晤,他要亲自和你详谈。”
诗社
杨拭亲自约我到顺祥酒楼说话,已是七月了。我们坐在中间的雅座,旁边让自己的小厮坐着,再小心压低了声音,可保万无一失。
我本还猜杨晚因诗对府里哪个妹妹倾慕了,但转念一想他大家公子,焉能如此轻薄;他若是有这样的心思,杨拭不急着打死他也就算了,怎么还会主动找我。
三两杯过去,杨拭道:“恒坚也该和你提了一提,说来是晚哥儿太倔。他素来以文武都顶尖自傲,虽然待人还知谦虚,心里到底是骄傲的。突然来了位擅文墨的千金小姐,作的诗比他强那多,他一时就魇住了。”
“啊,这是常有的事。”我当是什么,原来这样,“你们府里晚哥儿固然是最出挑,也不能样样都最出挑,叫别人可怎么活呢。转过弯来就好了。”
杨拭道:“谁不是这样和他说,可现在他每天回去就神神叨叨地念那几句诗,或者自怨不如闺中女子,又或者可叹世上有才之人不能尽用,最近连读书写字都懒怠了,直说不如人家,再多学些也是白搭。又叹可怜闺中人,纵比男子强百倍,终无一字留史上。都是些什么话!我是听怕了,所以只好来烦你。”
我不解道:“烦我做什么,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不然怎么是为难的事,我连启齿都难。”杨拭道:“家中商量了好多天,什么法子都试过了,总拧不过他。现在想了个以毒攻毒的法子,或可一用。就是再拿你家的诗来激他一激,或者他知道自己于诗文上终输人家一筹,不能相比,从此不想了;或者他愈发上进了,也好。所以我想问问,你家可还有好诗文能借来一睹?我担保不会外诉,晚哥儿一好了,立刻销毁,绝不保留。”
我道:“你到外面请清客相公写几首假托是我们家的不就行了?何必非得咱们家的,我又不好开口找她们要诗,她们没到兴致上,也不肯作呀。”
杨拭摇摇头,道:“你不知道,晚哥儿眼毒着呢。诗是什么人做的,一眼就看得出来。且他已看了那位小姐三首诗了,是不是她的,一读便知。我们何尝没打过这个主意,才给了一首,反被他说是辱没了那位小姐。也慢说这个。”他说着,停一停,犹豫着又道:“另有一件,我想问一问你,可方便告诉我这位小姐是谁家的千金?我知道你们府里也有亲戚家的女儿。若不方便也罢了。只是一时想不起哪家的诗书这样出色。”
他说着递过来一张纸,却正是那日霜降、寒露念过“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的《葬花吟》,我踟蹰片刻,道:“我不曾听她们姊妹的诗作,这首诗的风格我能品度出来,但也不敢确定。万一说错了倒不好,且实在不便相道。令侄女儿应该是知道的,她不曾说?”
杨拭道:“她知道是谁,但不知其父母尊上。就是知道,她也不好告诉我们。”
“隔几日我叫内子打发人请令侄女过府,这些还是她们自己说好,我们原不该掺和。”我道,“若是她们姊妹愿意,告诉了也没什么;不愿意,你一个御史,也不难打听——但不知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还有那‘以毒攻毒’的法子,我怎么好去和她们说,倒是令侄女跟好说些。”
杨拭沉吟一会,道:“贤弟说的很是。这些小子,专会让长辈劳神的,几时才得清静。”说罢又语带羡慕道:“还是你家的好,准平和我们夸你儿子已不下数次,听闻最让人省心。哪像咱们家,一个个都是讨债来的。”
我再和他说几句,应承了接杨暖的安排,看看时间差不多,便散了。
回去我和李纨也略说了一下,李纨道:“怪道杨大姑娘这两个月都不敢登门了,许是觉得无颜见咱们。叫我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下回小心些就是。至于诗原不难得。去年春天就想起个诗社,有了诗社,什么诗寻不来?我拿几个银子起了坛子就是。”
“如此,隔些日子你打发人去请杨大姑娘来游玩罢。别忘了云妹妹。”我和杨拭说了一下午,此时懒怠再说这个,随手抓个九连环解着玩,又道:“前儿得了一套九连环,我命各处都送,可送过去了?”
李纨叫碧月取九连环来,道:“大爷也没说清楚,到底哪一个给哪一位,我也不送。趁现在都交代了罢。”
我于是丢下手里的,来看李纨拿过来的,道:“宝玉屋里存不住物件,玉石玛瑙的就不给他了,给他那个铜丝镶红玛瑙的如意,下剩的你们姊妹几个自己分罢。”
李纨应下,打发碧月送到园子里去。用过晚膳,兰儿过来问省,我若是往常,不过问两句就让他自己去了,但是今日杨拭提起他来,我又舍不得他去,便牵了他一起往正房里请安。
老太太正和邢夫人、王夫人等打叶子戏,见李纨来,拉她一起,道:“凤丫头才坐一阵子,多少人烦她,让她去烦罢,你来陪我们玩两手。”
李纨净手接了熙凤的位子,席上已将接杨暖和湘云的事回明白了。我在旁边看了两圈,直到王夫人叫我回去才走。
这晚因和兰儿一起解九连环晚了,干脆留他住在我房里,
却说李纨也确实做事尽心,才回明不久,七月下浣已接了杨暖、湘云来。杨暖诚诚恳恳地和黛玉道了歉,黛玉听说自己的诗被她家外男看了去,虽不怨她,却直恼得说再不作诗了。李纨一说要开诗社,她又回转过来。杨暖自然也要入社的,便说好了趁秋季去别苑的时候起诗社。
未想八月二十,贾政点了学差走了。大观园里几乎百无禁忌,不用躲着去别苑了,就在园子里头起社。李纨因抄了头一回海棠社的来,我于其上不大用心,看一看似与原著无差,叹一回就罢了。李纨拣了宝钗、黛玉、湘云三人的海棠诗,和她们都先说好了,略去名号,重新誊抄,交给杨暖带了回去。
八月里因公事调动的还有极多。黛玉在贾府已住了近四年,林如海甚是思念,原打算接女儿回扬州的。宝玉和一家子姐妹纵然舍不得,老太太也不忍。不过劝林如海的书信未寄送出去,皇帝已下诏迁林如海入京,明年正月就要到京城,虽职分未定,不知是否留京,但派往何处亦未定,所以黛玉回家之事,便搁下了。
沈中和仍在做他的侍郎,兼了户部一些事,见面次数越发的少了。我有些事想拜托他,此时也不忍再烦他,只好自己再想办法。
她姊妹们拟菊花题的时候,我恰好在园子里,被李纨请去旁观,贾兰也在。但是刘姥姥来的时候,我一直没时间,等我闲了她又已经走了,不知是个什么场景。刘姥姥的村言村语,李纨是不会学给我听的。
二十七日白天,李纨上午来和我说了黛玉的雅谑,又道:“一个宝姑娘的螃蟹咏,一个林妹妹的‘母蝗虫’,真是再毒毒不过她两个。自来都知道凤姐儿也是毒的,但她们是读过书的,比不读书的,又更狠了一层。”
“既是个老人,妹妹也确实狠些。”我道,“宝姑娘的螃蟹咏又是个什么来历?”
李纨和我说了螃蟹诗,外头忽有老太太的丫鬟琥珀来传老太太的意思,说老太太李纨说话。李纨便回房换了衣服往老太太房里走了。
接着就是那攒金祝寿,凤姐泼醋,平儿蒙冤,贾琏追砍的戏码,比正经戏台子更热闹几倍。我那天在府里,被老太太拽到席上,所以有幸目睹了凤姐在老太太跟前哭诉的那一幕。我见犹怜,何况贾琏哉。平儿这晚被李纨带去了稻香村住下,凤姐儿赌气也没回房,贾琏在我这唉声叹气地磨了半宿,仍回去歇着。次日老太太一说和,他们又好了。
渐入深秋,各处不免忙碌起来。林如海特意告诉过我黛玉每逢春秋换季,便易犯宿疾。虽年来小心调养,病势未成,却依然未见痊愈。我便格外留神于此。今年黛玉因诗社和姥姥游园之事有些劳累,旧疾微犯。是以家中长辈免了她晨昏定省,只叫她以保养为重。园中姊妹,亦处处体贴,宝玉更是嘘寒问暖,唯恐哪一处不周到,亲尝羹粥侍汤药。
因宝钗送了燕窝来,杨暖听她说燕窝是好的,便从家中带了进上的白燕盏来,直言还有许多,当饭吃都能吃好些年。让潇湘馆每天一日三顿熬燕窝粥,连点心带宵夜都喝它。密密用了二十来天燕窝,黛玉旧疾不再犯,便改在每日早晚时分,清炖服用。老太太、李纨哪有让客人这样照顾自家姊妹的道理,又叫人每天送一两来。杨暖便不送了,只隔些日子就常与黛玉陪伴玩笑,让她心事不能郁结于心。杨暖一来,宝玉便不好进潇湘馆,只姊妹们才能一聚。那冤家既不去招惹,黛玉愁思眼泪又减三分。更有林如海书信来殷殷垂问,百般宽抚。如今黛玉又能到处走动走动,被杨暖搜刮一空的杨、柳、蒋三府居功大矣。
不记日子。因薛蟠要外出游历,我与他虽无甚话可说,到底是亲戚,是以他也要来辞我。次日送走了他,宝钗便带着香菱去见李纨,说是请香菱给她做个伴儿,李纨知会园子里的婆子一声也就完了。这日刚从翰林院回来我,茶还未凉,就有凤姐儿的丫鬟请我去贾琏院子,又说要借我备的棒疮药,我叫朵云拿上两丸药一起去了。
贾琏正躺在床上哼哼,脸上破了两处,唬我一跳。凤姐儿坐在床边直抹眼泪,嘴里不知在骂哪一个,见我来,便让出椅子,自己出门去了,只留平儿在跟前伺候。
平儿接了药,道了谢,便化了给贾琏用。她一边给贾琏头上上药,一边三言两语解释了来由。原来是一语不合被贾赦打的,又有上回大老爷纳鸳鸯作妾不成的邪气,又有其他小事,凑在一起,让贾琏被打得下不来床。我忍不住道:“咱俩可真是兄弟两个,都叫老子打破过头。你和宝玉也是兄弟两个,都落下一身伤。”
贾琏龇牙咧嘴地说:“咱两个还有像的呢,都有个老虎在房里。压得只有个通房。”
平儿冷笑道:“二爷这是说笑呢,还是正经的?”
贾琏痛呼一声,涎着脸连道:“我的乖乖,当然是玩笑、玩笑!可轻着点儿。”又向我道道:“烦大哥哥再等我一等,还有正事说。”
我点一下头,到外间等着。一时平儿出来道:“好了,大爷请进罢。”
平儿给我摆好茶果,又替贾琏拢好被子,擦一擦额上的汗方退出去。贾琏一咬牙,道:“咱们该劝着老爷,趁早和那贾雨村撇了关系。那可不是个好货!”
“怎么说?”我知道他不是好货,所以基本不和他往来。贾琏倒是和他有些交往。
贾琏恨恨道:“那是个泯灭天良的主。我素不认自己是个忠义良善,连我也怕他带累咱们家,可见是个什么东西!”他便将贾雨村害那石呆子的事都说了,末了道:“我只怕他做下的事,会成咱们家的把柄。还是早点断干净的好。但是二老爷不在家,一时半刻的,怎么管得住。”
我默不作声地听着,最后叹道:“你不是也看出来了。你我都是说不上话的。你们大房的事,二房根本管不得,便是二老爷回来,也管不到。保得住自己能摘干净,就不错了。方才说的石呆子的事儿,可能疏通疏通?我刚想起娘娘省亲时唱的《一捧雪》,和这事一对起来,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贾琏一愣,半天道:“我知道了。只是大哥哥回头给我些银子人手,我才好安排。”
我当然赶紧答应下来,回家就放下银子,又斟酌着人手命开始打听石呆子,以备贾琏痊愈之后好办事。
雀金呢
又过了两日,我刚回房,李纨跟着我的步子回来,说有客,一会要来拜见的。我先换了衣服,不久丫鬟便道:“大爷、大奶奶,宝姑娘、琴姑娘、薛家二爷来了。”
李纨请他们三个进来,宝钗引宝琴、薛蝌见我,分别介绍,他两个各自与我见礼。宝琴年纪尚小,圆润可爱,笑起来眉眼弯弯,正是长辈最喜欢的模样。薛蝌看起来时分忠厚,也是一表人才。我因问过宿处如何安排,宝钗一一和我说明白,再闲话几句便要告辞。外面又报李纨的两个妹子也来了,李纨自有一番安排。又有邢岫烟也来过一次。我亦见了园子里多了四个姊妹,又是一重热闹。
邢岫烟与迎春住了,李纨担心她两个都是温柔老实的,万一遇上那糟婆子,倒要受欺负了,故又多在园里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