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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失去前世记忆的魔尊一头雾水。“我魔尊无情无爱,你们人间的情爱繁琐之事与我无半点干系!”
“重楼,你杀了他你会后悔的!”紫萱的神色透着决绝,不像儿戏。
重楼自负,紫萱越是这般保护长卿,他的内心越是极度的愤恨,方才凝聚的力量全数使上,朝那正扶着岩壁努力站起身并大口喘息的长卿的天灵位置就是一掌。
掌风肆虐,扫及之处崩摧之势。
“长卿!”紫萱撕心裂肺的嘶吼声震得重楼太阳穴突突直跳。
长卿仿若断线傀儡般颓然倒地,被重楼那掌震碎了全数经脉,更是震碎了天灵盖,皓白如玉的颜上一道自头顶蜿蜒而下的血迹分为悚目,双目紧闭,蝉翼般灵动的睫毛此刻却毫无声息地低垂着,在眼下投下一簇阴影。
紫萱拿衣袖替他拂去嘴角的血迹,但血却潺潺而下。
人有七魂六魄,主魂于天灵盖中,主司人之生命,其余六魂分为上三魂和下三魂,各司其命。
此击,致命。
难道长卿还是躲不过此劫数,要命丧酆都吗?
梦回三世
重楼隐约间觉着此情此景竟让自己有种说不出的痛楚,一种沉沉的压抑袭上心头,忽感到脸上有些异样,一抬手竟发现眼角下遗落一滴泪水,捻着指间的湿滑触感,陌生而又熟悉,他不自觉地喃喃道,“不可能,我既是魔尊,又怎会动情……”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话出,满满恨意。
重楼下意识欺身走至长卿身旁,手也不自禁地抚上了他俊美的颜,昔日那般明珠生晕、美玉莹光,如今光隐晕淡,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
那种锥心的疼攫着自己,喘不过气。
重楼的手紧紧攫住自己的衣襟,胸口处的位置传来的那股钝痛,这是从来未有过的。
——徐长卿,你究竟是谁?
指腹触及冰冷的皓肌时,
记忆梭涌。
南天门下,烈风瑟瑟。
银色铠甲,黑色衣袂,猎猎作响。
一神一魔。
“飞蓬,这里不相干的人太多,不如随我至魔界痛快一决。”
“神魔不两立,你快走吧!”
“废话,闪开!”言毕,魔尊便同天将神兵扭打作一块。
飞蓬乃天界大将军,自是不会纵容他在神界撒野,奋力执剑抵抗重楼,再加上重楼受到天兵神将的围攻,纵使是魔尊也难以以一敌众,况且其中还有神界第一将飞蓬。
而飞蓬也是招招点到为止,不料魔尊为了躲闪一斧,身子畏后一缩,处在他身后的飞蓬竟然失手一剑刺中了魔尊,飞蓬也觉得胜之不武,惊慌之下竟将刺入对方身体的镇妖剑脱了手。
“飞蓬,你赢了!”魔尊早察觉对方有意避让,招招点到为止,输的也算心服口服。
魔尊受重伤寡不敌众,还来不及拔下剑便暂行离开了神界,负伤后的魔尊料到此刻天帝定是派了天兵天将去了魔界,魔殿怕是不能回,便只好降至凡间,而飞蓬的镇妖剑也因此飞落至凡间。
世人见到魔尊的装束及模样,纷纷惊呼惨叫而四处闪躲,倒是一名男子处之泰然。
见他脸上稚嫩如初生牛犊,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竟然会见到魔而丝毫不畏惧。
重楼于是起了好奇,瞬间移形换影到了他的身边问道,“你不怕我?”
迅雷之势的移动带起了周身的气流,拂过那男子的三千青丝,发丝略略飞扬于耳畔,几许空灵,他丝毫不动容,正言道,“世间万物,既有人有神,自有魔,皆实物幻化而成。”明眸皓颜,眉目间隐然有一股道家的清气。
“你叫什么?”
“在下顾留芳。”执手作揖,礼数有佳。
但魔尊还是不信,人界哪有不畏惧魔界的。“当真不怕我?”
留芳莞尔一笑,沁人心脾。还伸手执起重楼的手腕搭脉,毫无畏戒之意,“留芳略懂医术,你伤势不轻……”
话未说完,重楼就打断道,“我乃魔尊,不老不死,可自行恢复!”
虽如此,留芳却还是从衣襟掏出了一小罐药,“这是我从长安带回来的上好金疮药,它多少可以帮助你恢复的快些。”递给了重楼,重楼乃魔,自不需要这些人间疗伤用的东西,但他却还是接下并言谢。
第一次问人名字。
第一次被人执手。
第一次对人道谢。
诸多的第一次,如此不同。
才行至数步远,重楼就因为体内紊乱的气息所止步。魔尊重楼身上的剑伤毕竟是被飞蓬的镇妖剑穿透了胸膛,虽说魔尊乃不死不老之身,但终是血气元气皆有大损。
念到自己如今怕是回魔殿会被神界的人所擒,也别无他处可去,脑海浮现了方才那位清丽出尘的男子,好一个人界不怕魔的人。不如让我魔尊好好会会他,一抹邪笑。
重楼倏然转身回过头去冲着顾留芳道,“带我回你家。”
不容置喙的语气,魔尊不会凡间那般客套话,直接了当。
留芳倒是落落大方,没有半丝犹豫就带着魔尊回了家。
魔尊越发对眼前这位明眸皓颜的男子好奇,为何能对人如此没有设防?人言道世间险恶,唯独眼前这人仿若出脱凡尘,乾净无瑕。
“你叫留芳?”
“恩。”
“多大了?”
“刚过十九。”
——原来只是个韶华年纪不谙世故的小破孩。
以他魔尊无限的生命同眼前这十九岁少年来作比,好比是沧海一粟,九牛一毛。重楼怎么会将他放在眼底。
留芳简单收拾了下散放在桌案上的书卷,“屋舍简陋,是师父和我两人共住,他近些日子出去授道了,你大可放心住下!”
“授道?你是道士?”
“留芳此次南诏之行是受南诏国王之邀,陪同师父来此地采风,完事后回长安便会从道!”
虽刚才便觉得他眉目间隐然有一股道家的清气,但没想到还真是个小道士。
魔尊心中隐隐不爽,魔与道正邪两不立自古有之。就像自己和飞蓬,神魔不两立,终难成为莫逆之交。
留芳欠身到了魔尊身前,拿了块干净的布替重楼小心擦拭伤口,并悉心上药,重楼看着眼前的人认真的样子,就莫名地想使坏。明明察觉不到半点痛他硬是倒抽几口冷气,眉也皱作一团,一副吃痛的样子。
留芳察觉到忙停下手头的动作,“很痛?你忍着点。”继续上药时手力明显放轻了,还俯身替魔尊吹气,殊不知他那吹气时略嘟的樱粉薄唇在旁人看来是那般诱人,就连无情无爱的魔尊也看得出怔。
“还疼吗?”对方倏然间抬首,四目相照,重楼别扭地转过脸去道了声,“痛!”
重楼也不清楚自己是如何了,居然为了骗到对方,不惜呼痛。怕要被天地六界笑话去。
暖暖柔柔的温润气息自留芳口中缓缓轻吐,吹痒了重楼冰封的心。
对方三番四次推搡下重楼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药已经上好了。”
“噢。”
留芳起身捧着那盆血水准备出房,突然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问道,“你叫什么?”
“重楼。”魔尊素来不自报家门,就算说也是以魔尊自居。然而此刻却只想听留芳唤自己重楼。
“重楼,名如其人!”
当晚,待留芳睡了,重楼便委坐于床头,端看留芳。
他的睡颜如新生婴儿般娇嫩,肌肤如脂,红唇若樱,却又不失男子的英气,最多是多了分隽秀气息。唇微启带着点点魅惑。明眸清澈透明,酣畅淋漓,清越如泉水。
魔尊看着眼前宛若诗画般的人儿怔怔出神。
似乎怎般都看不厌,魔尊也没料到自己这一看竟一连看了数日。
留芳自然不知道魔尊是不需要睡觉的,就这般重楼不眠不休地凝看着他的睡颜,偶尔替他掩被子,甚至用掌风替留芳驱赶蚊虫,驱散热气。
魔尊不懂世间情爱,然而在他不经意间早对留芳生起了倾慕的情愫,只是他不自知。
其实重楼伤早就痊愈了,也不需要留芳天天替自己换药清洗伤口了,但就是莫名地不想离开,他总以种种理由推脱,而这留芳小呆子竟然全数信了。
然而一切的一切好比镜花水月,一旦而摧,无心去来。
留芳师父授道回来,感到房内的四溢的戾气,急冲进房察看,“留芳!”呼唤自己的徒儿。
“师父?”留芳仰起脸来一脸的茫然,而与他齐肩委坐于床缘的正是这源源不断戾气的出处。
他忙拔出了桃木剑直指重楼,“何方妖孽?”
重楼好笑,就这破玩意儿还想伤自己分毫,痴人说梦!
然而那小呆子竟当真以为他师父这桃木剑会伤及自己,忙扑身挡在了自己的面前不说还大呼,“不要!”
倒想看看这小呆子对自己的情义多重,重楼也没做声。
“师父,不要伤了重楼,他身上负伤,留芳才带他回来疗伤!”
“你居然与魔为友!”
“道家有言,‘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故无忧’。留芳不觉得与人行善还要分人和魔,不觉我做的有何不妥!”
“你这孽徒!”师父高高扬起手中的桃木剑欲打留芳,重楼将他护到身后,硬是让那无为的道士拿这凡界的破木条子打了一记。
师父愤然拂袖离去,“万事祸福相依,只怪你太过天真,迟早被这魔物害的大祸临头!”
重楼见他离去才松开了怀中的人,“没事了。”
可是留芳竟面目淡然,“重楼,你伤也好了,你走吧。”
魔尊很是诧异,方才还护着自己的人如今这般决绝,疏冷冰漠语气更是这小呆子不曾有过的,“留芳……”
“人魔本殊途!我方才帮你不过是不想师父伤了你,你还是走吧。”
“重楼不走!”
也不知道何来的拗拧,总之,他魔尊为了眼前这人都耍上无赖了!
“你当真不走?”
“不走!魔尊说一不二!”
“咚”地一声,留芳竟双膝跪地,力道过足那张精致的小脸此刻因为疼痛而扭到了一块,“你还走不走?”
重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留芳,“好,我走!”
——好一个“人魔殊途”!
回到魔界后,重楼每日执看那瓶留芳曾经为自己疗伤用的金疮药怔怔出神。
那温润中裹携揉的那缕浅笑,清音素言,久久挥之不去。
留芳。
小道士。
可人魔殊途,自己过分纠缠只怕会耽误了留芳修道。几番犹豫不决,只叹可笑,魔尊竟因为那小呆子而有了那些只有人才会有的弱点。
终是抵不过心头那股情愫,决定就算是遥遥远望,也要再看那人一眼。
待重楼再至南诏国寻他时,却得知他已与飞蓬双双跳崖而终。
缘聚缘散缘如水,
背负万丈尘寰,
只为一句,
等待下一次相逢。
第二世,他是林业平,长安玄道观道长。
而飞蓬总是有缘于他,第二世他是姜国龙阳太子。
林业平十九岁那年应了姜国皇后之邀,到姜国采风授道。那一世,林业平、龙阳同岁。
自此以后,龙阳同业平便成了莫逆之交,但其实他们的情愫却远远不止于此。
龙阳承诺,一旦姜国的凯旋之音响起,他就要将他们的关系昭告天下,他要同他厮守一生。重楼自不会令龙阳得逞,他借此做题,出手帮助了杨国军队,再强的凡人与魔相斗必是以卵击石,姜国节节败退。杨国挥师进攻姜国且势不可挡,龙阳只得将儿女私情放置一边,抵御外敌。重楼甚至还以此相要挟,索要林业平。
重楼心里只有一个念,要将业平远远脱离龙阳,上一世的悲剧他不容忍二度发生。
虽料到了龙阳定是不给,但林业平居然为了平定姜国子民的人心而甘愿献出自己,投至杨国,这点是重楼始料未及的。林业平对龙阳的爱不亚于昔年顾留芳对飞蓬的爱。
夜夜,林业平为保贞洁而对重楼以死相胁。
终有一日,林业平像是惧怕了这每日每夜的煎熬,答应将自己献给重楼,但条件是放他回龙阳身边。重楼盘算着大不了先放再捉,反正自己乃魔,不用像人那般讲信誉,便满口答应了。
他怎么也没料想到,那一别竟成了阴阳相别。
那一天林业平会自己撞上龙阳的刀刃之下,以血肉之身祭剑,从此碧落黄泉。
我不弑卿,卿却因我而终。
若不是自己以魔相助,龙阳大不必铸魔剑相抵,业平既不会殒死。
若不是自己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