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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天双眸淬血般炽热,“我当女娲后人是何等的貌美如花,玉洁冰清,原来这般肮脏!”高举起了手,准备赏对方一个耳光,也当是替白豆腐出气,却念及对方乃女流之辈迟迟下不了狠手。
眼光瞥至对方脖颈上的点点樱粉,又想起方才的画面怒气上涌,这紫蟒居然拿自己的颜容去骗了白豆腐的情,还和她做苟且之事,并且丝毫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
况且她现在顶着他景天的皮囊,只当是打个恬不知耻的男人又算什么!
景天眸中闪过一抹决绝,掌起落下,“赏你这一巴掌,一点也不为过!”
扬手高举斩落的力道十足,出于惯性紫萱一个不稳跌足在地,紫气袅袅之下瞬间现了形,苍白的脸上嘴角的血迹蜿蜒而下,摔地不轻,就连额前的发饰都一并甩落在地。
景天却没半点怜悯,比起她曾经对白豆腐做过的,别说这区区一巴掌,抽筋扒骨之事他景天也做的出!
“在这女娲神庙下幻化成别人的样子做出这般苟且的事,你难道不觉得有愧吗?”眉宇间冷冽之意透彻心脾,怕是天兵神将看了也闻风丧胆。
伏在地面上的紫萱失声道了声,“飞蓬……”
景天身躯凛凛,裹挟着那股暴戾怨气而离开了女娲庙。
——白豆腐,舍不得你再受半点委屈。
残阳退没
本来景天是不会想到去女娲庙的,只是刚巧想出门透口气,有意无意地路过,其实是故意……路过白豆腐的房间却发现房门紧闭,没有人。
也或许就是景天天□吃飞醋,立马找去了女娲庙,没想到撞见那一幕。
如今事情一切明了,白豆腐才是受委屈最重的那个,自己这点还是清楚的,况且这般看来当年业平是至始至终只对龙阳有情,只是遭了那女娲后人的道了!
虽说难以容忍这般事,但相对而言这反而是最令景天满意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白豆腐。
四下奔波寻觅,终于在一家酒馆内找到了那抹单薄的身影,心不由得发紧。
——即使再难受,白豆腐会伤害的也只有自己。
手抚上了他擒着酒壶的手,骨络分明,纤长的指尖触及酒壶瓶颈处,对着口又是一阵猛灌。“白豆腐!青儿的事真怨不得你!”指尖施了几分力,景天试着从他手中夺下酒来。
“蠢钝如我,怎么连真的假的都分不出!”
景天看着对方微蹙的眉间那道抹不去的殇,心疼不已,手抚上了对方苍白的颜,“我在神魔之井不也一样把你当做了魔尊,还误伤了你!”
“这岂是一码事,我和她行的是夫妻之礼……”言语越发无力,瞳仁涣散。
景天低身挽住对方因为情绪异样而略略发颤的身子,“业平只是凡人,哪会知道那紫萱会易容幻形之术!不要再想了。”
“我当业平将韶华全给了龙阳,原来所谓的圆满只是一梁春梦。”
——三世情缘万丈尘,
不胜人生一场醉。
“不要说了!白豆腐!不要说了!”
景天终也是凡人,抵不过心头那抹怨气,并肩坐在了白豆腐旁边喝起了酒。
两人都醉颜微酡,四目相望。
但景天还是比徐长卿清醒那么点。白豆腐素来都是酒胆大,酒力不胜之辈。
“还俗……还俗……若真可该多好……”
“老头不放人?”其实景天早就料定了这样的结果,于是当初自己讨了两个愿望,是时候去问他们允诺了。
熏熏醉意让徐长卿分辨不出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嘴边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我不想死啊……阿天……”
景天一怔,白豆腐还是第一次唤自己“阿天”,但更震惊的是他口中提及的死。
“死,谁要死?”这个字眼顿时让景天酒气全数散去,握紧了对方的手腕问道。
“我啊!我体内的天罡真气逆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不想死……”
“骗人……白豆腐你修为那么好,怎么会死呢……”话虽这般说,可脑海却回想起了当初在古藤林那古藤老仙对自己意味不明的话语,“不过,你所爱的也许有一天都会离你而去……这将关系到你的一生啊!”
醉意颇深的白豆腐还在灌酒,一边又兀自说了下去,“我就是放心不下阿天……如果他不爱我了该多好,但今天他真不爱我了,我倒又心疼的慌……”
景天一把搂住了怀中瑟瑟发抖的人,“傻瓜,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长卿的心中太多苦。
对景天的疏离何尝不是自我折磨,眼下师父临行前的话凿凿如切。
“你若执意和那景天周旋情结,为师也救不了你!假如你真不怕死,那你死了,那渝州小混混你还放心的下?完成任务便速速回蜀山,今后和他再无瓜葛,对你对他都是最好的选择。”
突然怀中的人一个翻身,扬手推开了自己,“不可以的!我不能这般自私!”
“我不准你放手!”景天一手执住对方还擒着酒杯的手,腕部施力。
“倘若有选择……长卿何尝不是不肯放手……”
“景天的手现在就在你手中!”景天扬起自己被长卿下意识反握于掌的手。
长卿一改以往万变犹定,神怡气静的泰然,脸色一沉,深黑瞳孔里有一丝薄薄的嗔怒一闪而过,“你当事事尽遂人意!世间有太多没的选的无奈。”
“白豆腐,谁说没有选择!我景天这就逆天改命!”
长卿扬手甩开了景天的手,“一旦动情,真气逆流,回天乏术……”嗔怒隐退下的是满眼的凄凉和黯然神殇,看了让人不由得为之一憷。
景天还怔怔地看着自己方才被白豆腐重重甩开的手。
耳畔萦绕着他那句,“一旦动情,真气逆流,回天乏术……”竟是自己害了白豆腐!
长卿伏在桌案上自言自语,“……一世如此,两世如此,三世亦是如此……”
望着对方看似平静却暗涌不断的表情,景天明白这种相爱却无法在一起的痛楚,自己的苦楚又何尝少过他。
他暗暗定下一决定,就是不如让自己做这个恶人,这个绝情之人。
——我景天虽然不是畏缩怕事之人,为了爱更是丝毫不会退缩!但是……对方因为是你,我最最心疼的人,一切便有了变数。
不能以自己的一意孤行而害了白豆腐啊!
“白豆腐,我不爱你了……再也不……”
言毕,泪湮没在眸底,不容他人窥视。
终是谁使弦断,
情衷伊人,
咫尺天涯。
翌日,宿醉的结果就是没有食欲,恶心,晕眩,浑身的酸痛,即便是蜀山大弟子还是无法幸免于难。若是往常景天恐怕早就替自己倒上一壶暖茶水暖胃了,可一起身却发现房内丝毫没人进入的样子。
脑内一片混沌,睚眦欲裂,完全不记得自己昨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怎么回的客栈。
跨出门槛竟发现景天早已穿戴整齐,背对着房门而立,似乎在等自己。
兀兀地开了口,“景兄弟。”
对方闻声才转过身来,面容木然,只道了句,“酒是不能乱喝的。”一如昨晚他房内那般不可忤逆的疏冷冰漠语气。
“景兄弟,你还在生长卿的气?”
“生气又如何,不生气又如何……徐长卿,我们还有正事要办。”仅留下一抹颀长的背影,但长卿觉得那么刺眼。
徐长卿,一字一顿着实刺痛了长卿的心。
——景天,你当真是不肯原谅我了吗?
明明这正是自己所盼望的,如今心口为何这般灼痛?
两人一前一后两抹身形拉开数尺远,逶步到达了女娲神庙,诸多的不愉快在此产生也该在这做个了结。
心劫难渡
“紫萱,你快把水灵珠交出来!”未进庙宇,景天已经破口大声叫喊。
昨天之后本就脾气本不好了,再加上对方做的这档子破事,越发没什么性子了。
紫萱徐徐而出,却看见眼前两人一个站在庙内,一个退避在了庙外,几分别扭。
“我经过昨天彻夜悔思,觉得是我做的实在是下作!景天你说的对,我这样有愧于女娲后人!”说完竟然声泪俱下,双膝跪地,尘土染上了她委地的兰紫色纤薄衣料。“徐长卿,如今我但求你原谅我!”
“你又玩什么花样!”景天实在对眼前这个女子提不起半丝好感及怜悯。
长卿见此状自然先是一怔,遇上这般事心底固然有所怨念,可眼前如此坦然和悔过的紫萱让他不得不为之动容。
片刻踌躇之下最后还是欠身伸手扶起了紫萱,“紫萱姑娘,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长卿早忘了。”其中意蕴紫萱自然明白,长卿是只当这事付水流花,云淡风轻处之,微风轻柔,浮云单薄,不能负载。
景天好笑,忘了?忘了昨天还一副要死不活地灌酒?
除了说白豆腐好脾气烂好人,实在是没别的想法了,怕是遇上别人铁定是甩下句,“下次别让我看见你,我见一次打一次!”
见紫萱还反手握着长卿扶她起身的手,景天更是耐不住性子了,“水灵珠你交还不交!”
紫萱没作回应,只是久久凝望着眼前的人,留芳,业平,长卿。
白练腾空,烟波浩渺。
泊岸竹筏上,留芳与紫萱相对而坐。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
一颦一笑生生镌刻在了紫萱眉目中几生几世。
忘不掉,自己噙泪拽住留芳的手求他不要离开时,他的毅然决然。
忘不掉,业平初遇时他目光中的生疏,自己的心瞬间奚落至绝境。
动了恶念,遭下罪孽,
……但却依旧徒然。
其实悔过是真心的,想帮长卿挡劫也是真心的。
紫萱当年何尝不是因为自己造孽做了此般污秽下作之举而受到应有的惩罚,她怀上了林业平的孩子,而作为女娲后人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她将就此衰老。只可惜自私是她难以根除的弊端,她一错再错,竟为保持自己容貌而冰封了青儿。
如今也是该赎罪的时候了。
罢了,紫萱隐去眼底的不舍和湿润,“长卿,你带走青儿吧。”自己曾经酿下的孽,如今也不能再令他人为难。只是可怜了青儿,有这个狠心的娘亲,当初私心将她冰封,如今更是将她往刀刃上推。
一旦取出水灵珠,青儿怕是只有一死。
紫萱生怕自己会后悔,别过脸去不看青儿。
长卿怀抱着青儿沉重地离开了女娲庙,才走几步便将青儿交托给了景天,自己走到一旁。
不要说白豆腐会爱屋及乌,就连景天看着这襁褓中的女婴也不免爱由心生。小鼻子小脸的粉嫩剔透,好似瓷娃娃般可人,深邃的墨色眼眸定是遗传了他爹白豆腐。
躺在景天的怀抱中也是那般乖巧听话。
才一回身却发现长卿单手撑住墙的面色有些苍白,“你怎么了?”
“没事,走吧。”
越是轻描淡写,越是让景天觉得不妥。
长卿的确是有所隐瞒。
临行前掌门的话如今才明白。
长卿,水灵珠只有你才能找到它。还有,人生总避免不了选择,很多时候,有选择比无选择更艰难,更沉重。
长卿这才明白其中原委,自己接过青儿时已经感受到青儿早被冰封,如今单靠这水灵珠维系生命,灵珠一旦取走,青儿必死。
掌门定是料到以他长卿的道行不难察觉青儿的处境,而青儿和水灵珠只可二者取其一,此抉择对他而言的确沉重。
景天见到长卿自从将青儿接回后便愁眉不展,又对自己守口如瓶,都快急死了,可是自己又不能表现地太过关心对方,必须强装淡漠,突然想到一个人或许知道其中原委。
一口气跑到了女娲庙,还未进便听见里面凄凄哀哀的哭声。
“是不是白豆腐有事?”
紫萱微微抬头望了眼景天,摇了摇头。
“那是青儿有事?”
紫萱身形一震。
景天继续道,“你放心,我也不会再拿你怎样了……反正我和白豆腐也有缘无分……”哀伤溢于言表。
“你都知道了?”
“原来你们都知道!”
紫萱默然不作声。
顾不得去在意有的没的,景天继续道,“青儿到底有没有事,你快说吧!白豆腐的女儿也就是我景天的女儿!我一样心疼!”
紫萱终于将一切告诉了景天。
景天起身欲走时,紫萱喊住了他,“长卿天内真气逆流的事你不必担心。”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