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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赶忙收敛了些,退到菊花身旁站定。
那四个少女有两个安静些。老老实实地低眉敛目,跟着葡萄走进来,并恭敬地向菊花见礼;另外两个则要大胆活泼些,初入橡园时,一路好奇地打量,进了张宅又到处张望。如今来了东厢,先是扫视屋内摆设,最后目光落在菊花身上。
这屋里桌、椅、凳、柜子,均是清一色的竹制,竹编的圆几两旁,摆着两张竹椅,其中一张上面坐了个二十出头的少妇,容颜清丽,眼神清幽,看得两人均是一愣——她们还以为会见到一个黑粗的乡下黄脸婆呢!
菊花瞧着眼前的几个小姑娘,收起感叹的心思,也不理会那两人的大胆,也不装模作样摆架子,给人下马威,出声问道:“你们谁是方家送来的,谁是周家送来的?都叫什么名字?”
那两个安静的忙上前蹲身施礼,道:“奴婢是方家送来的,名叫杨风儿(宋瑶),见过太太。”
菊花见了点点头,都是大方有礼的,让她们退到一边,随即看向另外两女。
那两个少女娇笑着上前,摇出动人的身礀,也蹲身施礼道:“奴婢是周家的,名叫周仙儿(周媚儿),见过太太。”
菊花心里抖了抖,这名字,果真人如其名……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问道:“怎么,你们本是周家人?”
/》 那个周仙儿忙抢着答道:“不是的,太太。我们从小儿被买了来,也不知姓什么,主人家赐了姓名,所以就姓周了。”
菊花点头,静默了一会,目光从她们脸上扫过,看得几人神色各异,都挺直了身子,低下头,等她发话。
葡萄手执一把麦秸秆编织的团扇,轻轻在菊花身后摇着,柔和的风儿带起她耳边几丝秀发,不住地腾起又飘落。
她忽地正色问道:“虽说你们被送来张家,不过我们原本并不打算收的。叫了你们来,是想问一声,你们可愿意呆在张家?若不愿意,就送你们回去,或者将卖身契还了你们,你们各自寻出路。”
几人一瞬间惊呆了,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这话,直到菊花又重复了一遍。
那个杨风儿最先反应过来,急忙朝着菊花跪下道,她愿意留在张家,伺候老爷和太太,决无二心,说完磕了三个响头。
宋瑶见状,也跟着跪下,说了同样的话;接着周仙儿和周媚儿也照做了一遍。
菊花郁闷死:放你们自由都不走,这可真是……
她怕几人弄不清状况,以为有多大的富贵在等着她们,于是再次提醒道:“一路过来,想你们也看见了,张家就是一农户,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在我们家,连我也要干活的,你们更不用说了,而且,我跟老爷是不用人伺候的,若是留下来,会另派活计给你们。”
几人再次呆滞。
还是那个杨风儿最先回道:“风儿愿意留下来,但凭太太安排。”
宋瑶也做了同样回答。
而周仙儿却天真地问菊花:“听我们家老爷说,张家养着好大一片山。这后面一片山都是张家的吗?”
菊花很是无语,不知这小姑娘是没被教好呢,还是觉得她一个乡下女人,瞧着言语和气,因此不大放在眼里。
葡萄呵斥道:“这话是你该问的?你既然惦记周家,那就回周家好了。”
周仙儿吓了一跳,见菊花也清冷地瞅着她,急忙叩头认错,道她一时说顺了嘴,又见这山很美,园子很好看,太太很和气,就……就忘了规矩,放肆起来了。
一边认错,一边在心里骂葡萄:凶什么凶,瞧长得那黑样,掉进灰里都找不着。
杨风儿低着头,眼神微动。
菊花不想跟她们再闲扯,直接道:“我就跟你们直说了吧,留在张家日子很苦,活计很累,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别不把我的话当数。农家的生活本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们从小过惯了,也喜欢这样的日子,葡萄也是一样。可你们不同,你们怕是没经历过这样的日子,若一定要留下来,往后就要老老实实干活,没有后悔药可吃。不要到时候又来求我,那时候就没这个话了。”
宋瑶便有些犹豫,看向杨风儿。杨风儿却依旧坚定地回道,她愿意留下来。
于是,宋瑶也说要留下来。
周仙儿和周媚儿苦着脸,想了半天,才说要留下来。
菊花已经给了她们机会,既然都不肯走,便懒得再跟她们多说,让葡萄带她们去门房那等候,然后唤了黄麦过来,让他去竹园叫吴英过来一趟。
吴英如今也在竹园养鸡,而且比旁人养得都好。她已经定亲了,男方是张家后来买的奴仆,一个叫丁二的农家少年,在一个木耳场子当小管事。婚期安排在年底。菊花打算等她成亲后,把整个竹园都交给她来照管。
吴英匆匆赶来,跑出一头汗,见了菊花腼腆地微笑,叫道:“少奶奶!”
葡萄忙跟她说往后要叫太太,又跟她说了缘故。吴英忙改口又叫了一声。
菊花笑着让她坐,又让葡萄倒茶给她,随即问了些养鸡的情况,天热,鸡有没有生病的迹象等等,吴英一一都跟她说了。
然后菊花才告诉她,叫她来是为了什么,细细地交代叮嘱了好些事,直说了一顿饭的工夫。
吴英不住点头,直到正午时分,她才带着四个新来的少女离开橡园,回到竹园。
送走了吴英,菊花刚喝了口凉白开,歇了口气,就见何氏牵着山芋,红椒跟在后边走进来。
菊花忙让婆婆在竹椅上坐下,又抱起山芋,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问他上午都跟着二姐姐干啥了。
山芋笑眯了细长的眼睛,简短地回道:“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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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娘,瞧我又挖了好多知了哩!”红椒举起手里的小竹篓子给菊花看,那篓子圆圆的入口只有巴掌大,却有半尺来深,细脖大肚,形状像个小葫芦,精致的很。
菊花笑着接了过去,凑在篓子口看了一眼,就见幽深的篓子底部,聚集着十几只蝉蛹,正你挤我钻地蠕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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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九章真可怜
她笑对红椒道:“你老是这么挖,明年后园子里该没知了了,都叫你挖绝种了哩。”
何氏乐呵呵地说道:“那不是正好?省得它们大中午的,扯着嗓子不要命地叫,吵得人头晕,想睡一会都睡不安稳。咱红椒可是帮奶奶大忙了。”
红椒听了大喜,眉开眼笑地说道:“奶奶,吃过饭我用蜘蛛网子粘知了,叫它们吵不成。”
菊花见她额头上有细汗,掏出手帕帮她擦了,嗔怪地说道:“闺女,为啥你总是不睡午觉哩?晌午吃过饭,睡一会人精神好一些。大太阳底下,你总是喜欢到处疯,也不怕晒焉了。”
红椒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转身,去跟葡萄说话,两人嘀咕着要请刘婶炸知了。
何氏手肘撑在竹几上,托着下巴,笑眯眯地问菊花:“早上人家送来的那四个小女娃哩?”
菊花道:“我让吴英带去竹园了。娘想见她们?”
何氏忙摇头笑道:“娘就是问问,没想见她们。”
菊花见她有些好奇和八卦的样子,心下好笑,试探地问道:“娘是不是想留下她们给槐子哥做妾,好多生几个孙子?”
何氏正想着问菊花,把那几个小女娃送去竹园干嘛,猛不丁地听见这话,吓了一大跳,急忙从竹几上收回胳膊,抬起身子辩白道:“没有的事。娘可没这么想过。菊花,你千万不要多心瞎想哩。”
菊花笑着点点头,不再多问。
何氏见她不说话了,终究有些不安,想了想,郑重地对她道:“菊花,你都生了四个娃了,比娘生的还多。娘知足的很,才不会脑子发昏哩。觉得家里有几个臭钱了,就轻狂起了,就学人家大户人家帮儿子纳妾,搅得家里鸡飞狗跳的。让你心里添堵。”
菊花听了说不出的感动和开心,冲她笑道:“多谢娘。我娘常说我摊上你这样的婆婆,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哩。”
该拍马屁的时候,一定不能吝啬,况且她也不是拍马屁,说的是真心话。
说什么大户人家才纳妾,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不过是因为穷。纳不起,但凡有点钱的,都想着纳妾。多子多福的观念根深蒂固、深入人心,以前这地方太穷,所以,纳妾成了新鲜事,如今可是到处都是了。
菊花想想都觉得好笑,她听梅子说。清南村都有好几户人家纳妾了。像李长雨、李长明、槐子、青木、刘家三个儿子,这些人家都有钱了,都没纳妾。反而是那些小户人家,添了十亩、几十亩地的,因为嫌儿子少,就纳妾回来生儿子。
那个“死狗子”就是其中之一。他卖了两头猪,买回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收了房。村里媳妇骂他不是人,老牛啃嫩草。
菊花是见过死狗子的,想着他那副邋遢相,便在心里咒他最好精尽人亡,不然的话祸害人家小女娃一辈子。
何氏听了菊花的话。得意地笑了,想要谦虚几句,又无话可说,主要是她觉得自己当得起菊花这番话。
菊花见她飘飘然的样子,有些好笑,真是老小孩。人老了就喜欢儿女捧着他们。
她故意愁眉不展地说道:“娘,要是槐子哥想纳妾咋办哩?”
何氏一掀眉毛,猛拍了下竹几,高声道:“他敢!瞧我不抽他!杨子的事娘管不了,你们的事娘还是能管的。娘跟你保证,肯定不让槐子纳妾。”
山芋见奶奶凶巴巴的模样,吓了一跳,把小脑袋往娘怀里一缩,转头惊惧地瞧着她。
菊花忙摸摸他耳朵,哄道:“奶奶不是说你的。”又不好意思地对何氏道,“娘,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瞧你当真了。”
娘俩说笑一会,又去三进的院子检查房屋布置,看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要添置用具,葡萄则牵着红椒去厨房收拾那蝉蛹。
小喜正在院子里翻晒被子,完了又用筷子将几个大竹匾里的霉豆饼翻抄了一遍,这是用来做酱的。
尽管带着细篾编的遮阳帽,她还是晒得鼻尖冒出了汗,小脸红扑扑的,一身浅蓝绸的衣裤也有些汗湿了。忙完一圈,摘下帽子,去厨房旁边的聚水池里舀了些山泉水,洗了把脸,才往厨房里去。
还在门口,就听里面笑声不断,红椒软嫩的声音:“才一小碗,太少了哩!我再跟喜姑姑去挖一些。”
“够了。就你跟山芋吃,老爷和太太不吃。他们要吃的话,让黄麦和青麦去树林子里挖就是了。外面这么大太阳,红椒不要出去了,不然的话,晒黑了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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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进去,只见樱桃和葡萄正在炉子上用小锅油炸知了,红椒在一旁瞧热闹,刘婶在大灶上忙碌着。
红椒还不死心,对樱桃道:“葡萄姑姑有些黑,可我娘说她是黑美人,特有味道。”
众人哄笑起来,葡萄也红了脸,却乐滋滋的。
小喜哈哈笑问道:“红椒,太太说葡萄是啥味儿哩?酸的,还是甜的?”
红椒不知道她是故意打趣葡萄,解释道:“不是那样味道,是……是很好看的意思。”
葡萄手上舀着双筷子,瞪她:“瞧我把这热油甩两滴到你脸上,把你那白嫩的脸蛋烫两个坑出来,省得我眼馋。”
小喜笑着躲开,奔到刘婶身边,道:“刘婶,我来帮你。”
刘婶笑道:“不用。有黄麦娘帮我就成了。你带二小姐出去吧,厨房油烟大,回头头发上都是油。”
小喜便回头要牵红椒出去,却见红椒舀了双小筷子在吃炸知了,忙嘱咐道:“红椒,天热,这油炸的知了,少吃几个。容易上火哩!”
红椒点头,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就吃两个。樱桃姑姑待会要炸黄瓜汁和桃汁,我喝一些就好了。”
小喜点头,又听樱桃和葡萄嘀咕什么“叫英子姐姐带走了”,眼珠一转,忙凑过去小声问道:“可是说送来的那几个女娃子?”
葡萄瞥了她一眼,故意不理她,将炉子上的小锅端起来,搁在一旁的木架子上;樱桃往炉子里添了几块炭,然后将一只装了不知什么肉的砂锅放上去炖。
小喜也不在意,嗤笑道:“晚上我家去瞧瞧,看她们过得咋样。别不会干活,把我姐喂的鸡都弄死了,那可就麻烦了。”
樱桃文静一些,不相信地问道:“不就是喂鸡么,把鸡食撒到地上就是了,又不是让她们舀勺子喂,这都不会干?”
她嘟着丰润的红嘴唇,很可爱地瞅着小喜,等她回答。
小喜道:“我说的是小鸡,小鸡可不容易当置。她们没干过活的,哪会伺候小鸡娃。我姐才孵了几百小鸡,先前那一批卖了。太太说,天热,怕发瘟病,叫早些卖了。”
樱桃叹气道:“真是可怜!”
葡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