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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具有极强的舞台感和音乐触觉,肯下苦功掌握技巧,又有才华来进行个性化发挥,所以跳起舞来韵味十足,不但普通的伴歌舞蹈驾轻就熟,就连探戈、华尔兹、Twist、爵士舞、踢踏舞、牛仔舞甚至芭蕾舞都有精彩的表现。
说起来我怀疑Karwai Wong先生在邀请Leslie客串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要安排他在片中跳一段舞,所以剧情尚未明朗之际,已经拍了一段Leslie独自跳恰恰的戏。
这一段不仅是乐曲选得富有表现力,而且摄影安排非常精妙:眼见着旭仔的身影先是对牢镜子,镜内镜外顾影自怜;
兴至之处,双手一拍,人物舞向画面之外,人影还在镜中;随即人影出了画面,镜头缓缓移动,又将人物背影收回画面;
人物继续舞动,转成侧面,消失在墙外,而由于摄影机的持续运动,几乎令人错觉人影依旧在视线之内;
最后人物果真重新出现,又转成了正面……
单就画面本身来讲,已经具有舞蹈的美感和动感,加上Leslie迷离沉醉的神情,柔韧轻摆的腰胯,看似随意、却是协调而富有韵律的步伐,使人物的每一寸肌肤都涌动着诱惑和欲望;
简陋的公寓,窗帘,镜子,都弥漫着醉生梦死的色彩。
虽然没有背景,没有上下文,但是Karwai Wong对这个片段非常满意,希望无论如何能够剪进片子里。
这个任务交给了Patrick Tam。
谭大师在王大导拍摄的成堆素材中翻来翻去,找出了另一段没有背景也没有上下文的,是Leslie躺在床上吸烟的场面,另有Leslie录制的一段独白,长度刚刚好……OK,大事成矣。
于是就有了意味深长的一幕:露露离去之后,小屋里一片静寂,只有床头的闹钟一秒一秒地奋力走动着……
旭仔如烂泥一般瘫在床上,情绪空虚而低落,点燃一支烟吸起来,百无聊赖地伸个懒腰,望向窗外……
“无脚鸟”的独白响起……切换,旭仔开唱机,对住镜子,舞蹈,仿佛可以看到一丝丝活力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无脚鸟”又再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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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118阿飞正传五 。。。
电影就是这样一门神奇的艺术。
到了这里,几乎让人以为是在讲述一个阿飞玩弄感情的故事了,然而剧情峰回路转,养母的再次出现使我们明白她与旭仔之间存在着尖锐的冲突,这个冲突背后隐藏的真相,也就是旭仔成为“无脚鸟”的根源。
许多电影会把一切细节都讲清楚,每一个伏笔都有回响,每一个结局都有解释,而Karwai Wong电影不会。
他只顾讲一种情绪,一种个性,一种氛围,将更多的细节埋藏在故事背后,靠观众自己去挖掘去串连去深究。
旭仔的童年是怎样度过的?在什么样的机缘下得知了自己身世的秘密?生母为什么抛弃了他?为什么始终都不肯见他?全都是谜。
其实Karwai Wong也拍过一部分关于旭仔身世的故事,包括他的生父之死,最终都被隐去,只剩下淡得几乎完全看不清的草蛇灰线。
王导演看起来很喜欢描绘一个浮浪不羁,只为享受被爱的感觉而到处伤害别人的人;
也很喜欢描绘一个沉默的执着的,被伤害之后将自己包裹起来,独自舔舐伤口的人,后者的最大幸运是遇到一个耳朵,安全地将一切伤害释放,于是苏丽珍有警察。
苏丽珍与警察的对话一共有六场,我们眼看着她的情绪一场比一场放松,两人的交流一场比一场自然,直到她可以离开自己的感情话题而去问起警察的家务事,代表了一切伤痕的痊愈。
至于露露,她也是有那位无名小混混作伴的,但是小混混不是局外人,他对旭仔和露露双方都有倾慕之情,所以做不了一个合格的耳朵,露露的心事,也始终没能放下。
旭仔也有旭仔的心事,心事重重,多过身边的每一个人,但是旭仔选择不说。
片中先后有三个人明白地表示不知道他都想些什么,我们只能从他的神情他的肢体语言,捕捉到偶尔泄露出来的一点信息。
Leslie让旭仔这唯一一个茫然无措的神情泄露了天机,证明养母说中了他的心事,其实无脚鸟根本没有那么潇洒那么浪漫,他不过是自己骗自己,找一个借口来任性做人,真相即将揭晓之际,他是有些怕的。
但是图已穷,匕已现,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了,与他的混混朋友告别时,旭仔的一张脸上完全没有找寻生母的期待与兴奋,只是倒在座位上,面如死灰地望向空中,声音无力得有如梦呓:“说了这么多次了,也是时候去一次了……到了那边也不知道会怎样,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他的心中或许已经预感到,一切都只是他的一个梦,冥冥之中已经注定这一去就无法回来。
旭仔的这个混混朋友,和片中的警察一样是没有名字也没有代号的人物,他甚至连身份都没有,关于他的来历只有一句交代,是在露露询问他与旭仔关系时的回答:“小时候他家就住在我们车房楼上”——似乎还是少爷出身,但是显然已经没落得衣食无着了。
他与旭仔的关系也没有明确的交代,看起来是旭仔照应他为多,甚至在远赴菲律宾之前还将自己的爱车送了给他:“拿去吧,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的,好好待它。”
说这句话之前他们在聊的是露露,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句话中的“它”也可以双关成“她”,旭仔此言不仅是在“托车”同时也有“托人”的味道;
而这痴情又自卑、善良又懦弱的小朋友终于在露露面前放掉了车也放掉了人:“真的想去菲律宾的话就去吧,见到旭仔替我说声对不起,他的车我开不好,卖掉了。万一找不到旭仔……回来找我吧。”
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他逃也似地离开,只余一个空白的座位,长时间滞留在画面上,仿佛在诉说他没有讲完的心事。
菲律宾。
这是全片罕见的一个日景,明亮的光线,广阔的庭园,修剪精致的草坪,占据一半画面的是一个巨大的牌子,描绘的是一个家徽,写着“Mcmxxxii”的字样,告诉我们这是一个流传数十代的古老贵族的宅院。
而旭仔不属于这里,他正从这个地方疾步离开。
我终于来到亲生母亲的家了,但是她不肯见我,佣人说她已经不住这里了。
当我离开这房子的时候,我知道身后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但我一定不会回头。
我只不过想见见她,看看她的样子,既然她不给我机会,我也一定不会给她机会。
狠狠地结束了。
窗户后面的女人神情复杂地遥望着他……如果是在其他电影中,这一幕应该是真实的存在,不过在Karwai Wong的电影中,更有可能是旭仔的幻想。
总之他疾步离开,狠给她看。
他双手都攥定了拳,甩向身后,步子迈得大而用力,决绝地冲入丛林深处,黑暗深处。
到此地步,旭仔已经可以死了。因为,心已经死了。
当一个人终于发现自己所相信的所依赖的所寻觅的所追求的全是泡影的时候,世界对他来说有何意义,就算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烂醉街头。
Karwai Wong导演决定让他自杀,让他从菲律宾的高架大桥上跳下去,葬身水底。
旭仔一路走来,到处都是水的印记,生于水而死于水,似乎是一个合理的选择吧?
为了拍这场自杀戏,王导演打算动用直升飞机,从桥上直冲水面,拍摄旭仔跳桥落水的主观镜头,但是电影拍到那个时候,已经花掉了投资人邓光荣的数千万,没有能力再租用直升机了。
Leslie得知此事,主动提出代付直升机的费用,只要戏拍得好,出钱出力在所不惜。最后是,终于按照Karwai Wong的想法用直升机拍了,终于拍得很理想,终于没有要Leslie出钱,也终于……没有用到电影里。
于是旭仔决定离开菲律宾,继续无脚鸟的飞翔,于是我们来到了马尼拉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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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119阿飞正传六 。。。
火车站门口的这一幕展示了摄影师的高超技巧和非凡功力,只见主观镜头如长蛇一般从街上迤逦而过,绕过一排柱子,进入火车站的大门,转弯,上楼,再转弯,进入二楼的另一重门,几十米的距离穿厅过户转弯抹角活动自如一气呵成……看见了旭仔。
镜头的舞动之间,原来旭仔又在放唱片跳舞了,这回因为是公共场所,他只是随性跳了几下就收了脚,但看他那泰然自若的模样,谁能想象他是来做生死买卖的呢?
这个人真是永远不肯示弱的,尽管此时的他已经沦落到了极点,护照或是丢了,或是卖了,而囊中空空,只能试图空手套白狼,不惜杀人来骗上一本假护照。
《阿飞正传》是文艺片,打斗戏寥若晨星,却请来了大名鼎鼎的董玮先生等三位动作指导,可见隆重其事。
Leslie其人,可以肯定在生活中不怎么会打架,参演的电影中如果没有正式的动作指导,他打起架来就一律是抱住对方擂后背,既不美观又不实用;
但是一旦有动作指导坐镇,他便是多难的招式都使得出来。
《阿飞正传》中火车站与假证贩子们肉搏这一场虽然简短,却是动作干净利落,颇有可观,不过更加高难度的其实是在火车站屋顶上的奔跑:那个火车站年久失修,屋顶上的锌皮早已破败不堪,随时可能塌落……
Leslie对这段险情记忆犹新:……已经拼了老命与AndyLau两个在菲律宾那个六十英尺多高的锌铁火车站上面跑,然后那些菲律宾道具员说:“有几块锌铁,你们不能踩的哦!这里,那里,就那几块。”
——喂,大哥,我们是狂奔啊!夺命啊!还要顾到哪几块不能踩的啊!……
以前我以为有一种鸟一开始飞就会飞到死亡的那一天才落地。其实它什么地方也没去过,那只鸟一开始就已经死了。
我曾经说过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会知道最喜欢的女人是谁,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呢?天开始亮了,今天的天气看上去不错,不知道今天的日落会是怎么样的呢?
旭仔终于是要死了,在火车上被人打死——凶手是谁,没有交代,应该是假证贩子的同党吧;
——就算在身负重伤濒临死亡的最后时刻,这只小鸟依然是一幅慵懒,放浪,漫不在乎的模样,Leslie甚至没有做出任何痛苦挣扎的动作,只是用越来越散乱的眼神,越来越轻微的语气来表现生命从他身上一点点地抽离。
对于旭仔来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生死原是没有什么区别,他甚至用最后的一点气力饶有兴味地研究自己在一生最后一刻会看见什么。他看见了什么?
车窗外,晨雾中,莽莽苍苍的椰林。
这个情景似曾相识呢,啊,是在电影的开端,《阿飞正传》片头出现的时候,那个漫长的背景。
原来那已经是阿飞临死前见到的最后一幕,此后的一切,或者是回忆,或者是幻想,只存在于过往,早已沦落为时间的灰尘,成为亦幻亦真的记忆。
警察记得他心里的人,忙忙地抓住最后的一点时机向旭仔询问。
原来旭仔也一直记得,但是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记得。
露露始终都记得旭仔,千里迢迢到菲律宾来找他,而我们知道她永远无法找到。
苏丽珍也永远不会知道旭仔原来记得她,但是她会记得旭仔,她也记得那个小警察,只是在她终于打了那个电话的时候,电话亭里只有铃声空响,不见了曾经痴等电话的那个人……
《阿飞正传》是借六十年代背景,讲述九十年代港人的心态,但是对众多观众来说,不见得会从中参悟到一个大时代的背景,一个人能够被触动的,不过是自己曾经有过的相仿的心境罢了。
其实每个人在每个年代,都可能是那只飘泊的无脚鸟,或许你根本没有什么向往和追求,生活中早已失去存在感;
或许你所向往的,追求的,不知是否有望,最终得到的全是幻灭;
或许你记得的事情早已失去,失去的事情不再记得,或许你一生都带着无休无止的回忆过活,将这一切收成仅有的珍藏。
其实每个人都是在这样茫然地飞呀飞而已,万丈红尘里,漫长岁月中,有谁能真正控制自己的方向。
猫王式的飞机头,一身六、七十年代的打扮,沉邃的眼神加上几分不羈的味道,颇有当年占土甸的神韵,久违了的Leslie在拍摄《阿飞正传》,饰演反叛青年,依然魅力四射,出色的演技未因久休而受影响。
《阿飞正传》虽然是一部气氛比较沉重的电影,但是在拍摄期间,Leslie同样是与好友C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