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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坐，别客气。”
“……”
陈希大马金刀地往吧台前那排机子的沙发上一坐，身后一排人挤在吧台致力于将围观事业进行到底。路遥接过苹果看了半天，最后纠结地放在了桌子上，坐在了陈希旁边。
“陈希，你变了好多。”
“是吧，我也觉得很悲伤。”陈希一本正经地说。
“……”
“我觉得，要是听你说，你肯定会特别啰嗦，所以我建议你先闭嘴，我问你什么，你回答就行了，ok？”
“我——”
“行还是不行？”
“……行。”
“嗯，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当时怎么想的？”
“当时？”
“银武被卖了的时候，你当时怎么想的？”陈希又重复了一遍。
“我马上就想办法弥补了！而且——”
“而且成功了，这样你就可以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了对吗？”
“不是的……”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你马上就要考试了，我怕影响你！而且如果你当时不知道，等你回来的时候，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什么麻烦我都解决了不是吗？！什么都会变得好起来了不是吗……”
“害怕啊……你只是害怕被我知道了之后，无法获得原谅吧……”
路遥像一剑刺中了心脏，一股尖锐的痛无可遏制地蔓延开来，所有的义正言辞都被瓦解，所有的力量都从身体里流失了，所有的话语都失去了表达功能……所有的所有，都不能帮他了，他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不能再获得原谅了对吗……”路遥问，声音轻的像他叹出的最后一口气。
“是啊。”
“你太狠了……”路遥的声音里有一丝压抑的痛苦。
“是啊，”陈希还是那副毫不在乎的无所谓表情，“可是这事能怪谁呢……”
这事能怪谁呢？任何一个人，只要缺了任何一步，都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如果陈希的父母没有逼他那么紧，如果路遥那天没有刚好在妹妹家登了陈希的账号然后去上厕所一时疏忽，甚至如果陈希没有接到那个该死的电话，或者如果他们一家换条路线回家……可是所有细小的事情就是这么巧合地全部发生了，这事能怪谁呢……
世事无常，别太认真了，认真你就输了啊……
路遥闭着眼睛靠在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不再说话，陈希才发现他下巴左边有一块淤青。
“噗，被谁揍了？”
“扎小辫那个。”
“乐乐？！”陈希诧异地看了一眼张佳乐，“为什么？！”
“我们帮你去拿账号卡，这货死活不肯给！”张佳乐抢着说。
“何苦呢……”陈希拍拍路遥的肩膀，调侃道：“你这资本败类什么时候也这么不识时务了？”
“万一他们是坏人呢！”
“呵……那你觉得我是好人么？”陈希一半脸埋在阴影里，表情看起来讳莫如深，果然不像乖乖的好少年，好像半年的生活落在网吧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彻底洗去了他以前那一身学生党的理想主义气息，现在的他不修边幅，自带嘲讽，对什么都漫不经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心里筑起僵硬如铁的壁垒，不再原谅任何人。
而路遥也终于明白，你害怕他被坏人伤害，想为他筑起保护的屏障，可是他现在已经化身成魔，还怕什么坏人么？
理想主义和资本败类之间，终于还是走上了彻底相反的道路。
可惜了曾近靠得那么近。
“明天吧，明天你到龙人之塔来，让我再扎你一剑，这事就算完了，行么？”
路遥没问，“完了”是什么样的“完了”，不过是听到陈希还要在游戏里再走一次形式的时候会心一笑。
“好啊。”
在游戏开始的情义，就让它在游戏里结束吧。
当虚拟的荣耀脱离了真实的利益，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可凭借快意一剑化解的时候，不论最后是怎样的结果，都让人觉得不遗憾。
这大概是荣耀能给他们最好的回馈了。
最后路遥离开的时候，陈希大方地接受了他的拥抱。
张佳乐一脸八卦地小声对叶修：“哎哎，他刚才是不是亲了二希的耳朵一下？！”
结果被叶修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张佳乐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他说怎么觉得这个表情这么熟悉呢？！这不就是那天陈希看到他跟某某某打电话的时候的表情吗？！
槽！这究竟什么意思？！！！
Fight…30
清明节过后的这一天，节日活动的余温尚在，游戏中清明时节雨纷纷，十分应景。不到晚上八点，一小撮人就开始忙碌起来了。头顶“抱剑观花君子意，遥知风雨几浮沉”的文字泡奔走于地图的角角落落，吸引了不少视线。
连张佳乐都注意到了，跑来戳戳叶修的肩膀，“嘿，干嘛呢这是？”
他只知道陈希今天没有呆在吧台专座，而是在楼上一个人霸占了一个包厢，谁都不让进，搞得神神秘秘的。
“看着吧。”
“切，其实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吧！”
张佳乐在叶修旁边坐下，十分鄙视这种揣着糊涂装高深莫测的装逼范儿。
这些散布消息的，都是一些没有加公会的玩家，他们在网游世界中统称为“游侠”，有些纯PVP，有些喜欢自己一个人体验游戏的乐趣，还有些是拾荒者，完全没有组织性，很少会看到这么多的“游侠”集体出动，着实惊到了不少人。刚开始的时候只能看到单个的角色在跑来跑去，不一会儿基本上每个散布消息的玩家屁股后面都会跟一大串“尾巴”，人民群众的八卦精神可嘉呢……
＇3927；2215＇
九点一到，世界频道上立马出现了一个地图坐标。
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后立马有人反应过来。
“是龙人之塔！君子意在龙人之塔等大家！”
“君子意回来了！！”
“这次又是搞毛？”
“龙人之塔？！”
“再往上就是天空之城了……”
不管怎么说，大家还是一窝蜂地向龙人之塔冲去。
龙人之塔，据说是通向天空之城的唯一通道，在地图上看起来高耸入云，站在塔底向上看，只能看到遮住了塔顶的层层白云，好像它的上面真的到达了天空。但是谁都知道神之领域已经是荣耀大陆的至高地了，因此所谓的天空之城，不过是个传说罢了。
龙人之塔，可以进入，可以练级，内部也有楼梯，但是没有出口，玩家进入龙人之塔后就会开启计时模式，时间一到就会被传送出来，这一设定刚开始推出的时候被很多玩家诟病，网游中存在一个如同黑洞的地点，同等级的练级点也有几处，景色又好还有个奔头，这里除了登塔能看个远景，连个b都很少出，不知道开发商怎么想的，说是BUG也不为过！渐渐地来的人也少了，这一片也略显荒凉，后来干脆变成了神之领域的地标性建筑。
在神之领域的西北部，一座笔直陡立的高塔直入云霄，无论你在神之领域的哪个角落，抬头都能看见它，就像导引航船的灯塔指示方向，可它本身却又不能通往任何地方，丧失了本来的用途。
龙人之塔的外围有一圈密林，冲出密林后，是一片开阔的空地。
空地前的角色转过身来，大概是错觉，君子意背后的高塔给人巨大的压迫感。
“好久不见。”
君子意的声音还是那么淡淡的，听起来温柔可亲，让紧张的氛围一下子缓和下来，在场的众人松了口气，果然压迫感什么的，是错觉吧。
君子意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发问。有些关心有些欢呼，但更多的是质问和批评。
【这么长时间你去了哪里？】
【为什么要把银武卖给蓝溪阁？】
【银武真的是从蓝溪阁偷来的吗？】
【害我们没日没夜地为你担忧你知道吗？】
【为什么不能上线发表个声明让大家知道你的动向？】
……
铺天盖地的指责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看起来那么义正言辞，他们都是真心在为你担忧，他们只是爱之深责之切，这一刀又一刀的背后都是森森的爱意，所以你怎么可以反驳，承受吧，默默地把这所有的补刀都承接下来，即便他们对事实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君子意没有等到所有人都问完平静下来，人太多了，冒出来的文字泡都足以把他淹没，这毕竟不是记者招待会，群情激奋起来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来，而他的周围也没有维护秩序的保安。
所以，拔剑，跳起，从头顶直掼而下。
崩山一击砸在地板上，嶙峋的裂石支棱突起，地面上赫然出现一条深深的沟壑，崩山击的冲击波掀起碎石朝外围又冲了一段，刚好在到达人群前沿的时候到了极限，没有伤到人，还成功让吵吵嚷嚷的人群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君子意手中，久违的“观花”。
“感谢各位的关心，我也明白大家为我担忧的心情，但是，我不打算作任何解释。”
君子意的话引起一片哗然，不解释就是默认了啊？这是几个意思？！
“因为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了，从今以后，神之领域再无君子意。”
一片死寂。
“为什么？！”
“什么意思？”
“怎么可以这样！”
“这就逃避了？”
“懦夫！”
……
短暂的沉寂之后，周遭瞬间爆发出大片大片的嘈杂，一浪盖过一浪，简直像要掀开这片天空。
而君子意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向龙人之塔里走去，同时改为了在世界频道上敲字。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大家对我的期待，也很感激大家对我的支持。但是你们知道，剑的本来用途是什么吗？”
君子意一路疾驰，剑意淋漓，将迎面遇上的怪砍得满天乱飞，从龙人之塔一格一格的窗口只能看到一闪而过的剑影和飞溅的鲜血。
“不是用来当配饰，不是用来代表某个人，也不是用来交换利益的，剑只是剑，只不过是用来杀人的，不应该被赋予任何要求。而且它也并不独属于谁，只属于被全力刺出的一刻。”
“一直以来，大家都把‘观花’看做我的专属用剑，其实，是我浪费了‘观花’，它在我手里，并没有被用到极致。”
几句话的功夫，君子意已经冲上了塔的第五层，目前已知的最高层是第七层，第七层是被破坏的一层，半边墙面损毁，呈现一个巨大的缺口，像一块延伸出来的悬崖。
眼尖的玩家已经发现了，第七层那块坍圮的废墟中，藏着另一个角色，风雨遥。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观花’剑下没有一条人命，今天，我会打破这个传统。”
这句话刚蹦出来，就看到君子意的身形一下子冲出，到达第七层，而他刚踏进废墟，脚下就有一个束缚阵的法阵暗暗发着紫光。
“小心！”
剑客不停，就势一个银光落刃跳起，剑光落下，碎石扫开，后面什么也没有，平台上空间很有限，要藏下一个人不容易，所以剑客并没有停下攻势，而是回身继续扫荡战场，但是术士长于控场，提前做下的布置自然不少。
不愧是相互了解的多年搭档，术士对剑客躲避后的落点预判也很准确，第二个技能接着就吟唱出来。
六星光牢。
六道光柱从地面升起，将剑客牢牢锁在其中。大招过后，术士的位置自然暴露，但也无妨了。诅咒之箭，燃烧箭矢，暗影烈焰……各种低阶技能和持续伤害都不要蓝似的往剑客身上招呼，一时间火光滔天，炎海蔓延了整层，塔楼就像要在这滔天的火海中焚毁一般。
9秒禁足，9秒时间，既漫长又短暂，被一个术士抓着打9秒不能还手，几乎是致命的。但也只是几乎。
烟雾还未散去，一道剑光就倏忽而至，快得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剑客的面孔就到了面前。风雨遥发现，剑客还剩一层血皮。
糟糕了。你不该留给他任何机会，即使只是一层血皮，只要刚才的连击没有将他完全击杀，他就可能抓住任何机会绝地反击。
这样的认知给风雨遥巨大的心理压力，想放死亡之门，但是距离这么近，到底是没有职业选手的气魄，风雨遥在剑客身上贴身放了一个操纵术，但是探出的光线却只抓到了一片虚影，影j□j。
角色受到来自背后的冲击力，被撞出一段，只能看到术士的生命值哗啦掉了一大截。但是不及他转过视角，攻击就一波接一波的跟了上来，术士就像被推土机一样推着往悬空的平台冲过去。
被攻击的人看不到，但是底下围观的群众更是视线受限，只能看到刚才还霸气侧漏的术士怎么眨眼就被人像囚犯一样推推搡搡的，该不会是要从高塔之上推下来吧？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