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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首领便是薛衣人,但直到不久之前,他才知道,疯癫痴傻的未必是真傻子,世上本就还有一个词,叫装疯卖傻。
一点红垂下眼睑,他一贯不是个爱思考会多疑的人,凡他生了疑窦,总不至于无的放矢。只是一来到底不曾十二分肯定,二来即便是确认了、那也是教养之人,况且这江湖中,少的从来不是能杀人的刀,而是想杀人的人。
反正将组织底细宣扬出去也无益,一点红怎么会多嘴?
只他也实在想不到,这位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唐大仙,一个能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久指点得他剑法更上一层的宫九……
一点红抿了抿唇,他实在想不明白薛笑人为何要出现在这里,他也没有立场去想,包扎好伤口之后,便告辞离去。
薛笑人也没有看他,他此来本不是为着一点红。
薛斌虽不是个敢于直面父亲言明心意的,但也还真不是个会哄着一个在他眼中看来是个傻子的叔叔为他出头的。然而正是因为他仍当着这个叔叔是个傻子,骤然听说大好计划被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装神弄鬼的大仙儿搞砸之后,与人烦恼商议之时,记得避开了他姐姐却不会再小心避着也在施家庄暂住的薛笑人,少不得就让他家这活宝叔叔把他和左明珠、施茵并那叶盛兰谋划的事情给听了去。
不得不说,薛衣人的阴影确实相当巨大,薛笑人自忖本身就是第一个被压迫者,虽他便是养出再多杀手,也不敢真和兄长叫板,不过偶尔却也是敢壮起胆子,借着痴儿痴顽的名头,哭着闹着要他哥哄着才肯睡、又或者硬抢他哥的衣裳鞋袜混穿的闲闹。
如今听了薛斌这一出出的,虽也没觉得大侄儿这般一边由着他姐姐给他定亲、一边又暗地里弄鬼想换个人儿娶的做法有甚高明可取之处,可大侄儿这般作为,虽是偷偷摸摸不敢明火执仗和长辈言论,可在薛笑人看来,敢和他哥偷偷摸摸捣蛋儿的已经是十万人里头也未必找得出一个的俊杰,更巧之又巧的是,这大侄儿看上的那个女子,自身虽未必如何,父亲却也是难得拿十万人里头未必挑得出来的一个……
薛笑人只要一想到薛斌和左明珠若是能多多生下几个儿女,也不求如何青出于蓝,只要有几分薛斌的坏心眼子和左轻侯的悍不畏死,他哥日后那热热闹闹的含饴弄孙日子啊,就让他这个做弟弟的真是满肚子憋不住的笑意。
却不想还不等薛笑人真笑出声,就听说这大好前景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装神弄鬼的家伙儿给搅和了,可不该恨得连一点红都顾不上?
薛笑人打得好主意,一点红什么时候杀都不嫌迟,留着给新人当磨练也使得,到底是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薛笑人很信他起码三五年来,不会起什么要反过来铲除自己这份暗地儿产业的心思,如此可不就是先装着傻瓜活宝的模样,把那个胆敢装神弄鬼坏了大侄儿好事的大仙儿先给开发了要紧?
说起来这薛笑人也是个奇葩,论来这人都给逼得装疯几十年了,即便不真疯了吧,对逼得他装疯的人也当满腹怨气才是。可薛笑人这怨气未必没有,却都在暗地里用那杀人买卖发作了,便是给真当他是傻子的侄儿侄女逗弄得气闷,也不过在训练新收养的小杀手时格外严厉些儿罢了,丝毫真心报复他哥他侄儿侄女的心思都没有。
但他对自家人有多宽容,对外人就有多狠辣。
明明是薛斌先伙同了左明珠装神弄鬼不成,他却要拿那戳穿了两人把戏的人出气。
薛笑人对着外人出气的法子,从来是一击毙命。
反正疯子杀人也很正常,薛笑人一确定了唐悠竹的身份,便要狠施辣手。
——当大仙儿成了死仙儿,再栽他一个混乱天机阻挠施茵借左明珠的躯壳还魂的名儿,大侄儿那戏不也就能接着唱下去?能让兄长热热闹闹的侄孙也就不远了。
薛笑人一剑刺来,虽无甚雷霆万钧之势,也没什么天外飞仙的惊艳蹁跹,却果然不愧是一个只给他哥憋屈了的人物,这手剑法在此间江湖,即便轮不上天下第一,也是二三可数的,远不是一点红这般尚且年少之人能比得的。
宫九正给黑衣众挑拨起来又浇灭了兴致的时候,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剑,虽剑手容貌年纪算不上秀色可餐,然而九公子是个实惠人,但得痛快便罢,能加秀色佐餐自然更好,没得之时,他也是个很能将就的。
只可怜了薛笑人满腔给大侄儿出气的好心肠,一剑刺出,未见奏效不说,还惹出来一个变态!
唐悠竹站在一边儿,很想为提前曝光的薛笑人掬一把辛酸泪,又忍不住笑出声,亏得他拿脸埋雨化田肩窝窝的勾当却是做得最熟手不过的,总算及时将笑声闷在雨化田身上,只是在场哪个不是眼明耳清之人?少不得将这笑听得分明。只是宫九一心一意在玩耍,薛笑人又给这忽然冒出来的高手激得凶性大发,连原打定一击即走的主意都顾不上,剑剑凌厉。
无花垂眸低眉拈着佛珠,仿佛真什么都看不到闻不着一般,花满楼一贯温柔微笑的脸上很有些尴尬,蓝蝎子更是只差捂脸再竖个牌子声明一下她和那奇葩不认识了。
唯有王怜花,原本儿扮得好生端方娴雅的一个闺秀,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连给宫九拉扯着转换场景时落地的些许狼狈,都让人由衷觉得必是一个非富贵五代养不出的大家女儿;此时转身将脸一抹,再拉扯几下身上的衣着,领口拉开些许、腰带换了打法,又把朱钗步摇手串额饰环佩等稍微挪了下地儿改了点用处,眉一挑、唇一扬,那种端方高贵气立即就变成一种带了几分烟视媚行、漫不经心的傲慢。又仗着自己此时女儿家的扮相,和蓝蝎子平素行事不拘一格的做派,竟是翘着一手兰花指,往人家肩膀上虚虚儿一搭,张口就是一串娇笑:
“阿蓝真是好眼光,挑得这般精神的一个良人——只是要我说啊,到底是新婚夫妻,就是师傅跟前尽孝不好独自享乐去,也莫将良人冷落到这般啊!没得……这也恁饥不择食了。”
☆、147·好处与趣味
蓝蝎子看着宫九脐下三寸,那一会儿精神(剑气刺激疼痛享受)一会儿又萎下去(不小心瞄到薛笑人那张涂脂抹粉的老脸)的小小九……
饶是她也不只一回见识宫九这奇葩爱好了;可先前儿的;阿飞模样儿俊俏是满江湖闻名的;荆无命虽生得一双死灰眼睛让人一看就手痒痒着想抠下来,到底能让上官金虹倾心相许;模样儿也差不到哪儿去;一点红算是模样儿最一般的;但也是五官端正性格正常……
即便蓝蝎子与宫九正式成婚之后,私生活上头颇为良家,全不像之前与伊哭那般,虽两人是心中默契着要相伴到老,但平日里看着哪个好,也不狠忍着,最多谁玩儿得太久了,另一个醋不过意下个辣手送了外头的野花野草归西去罢了……但她总是肆意过的人;很知道这欲望上来,未必要与情感扯上十分关系,对于宫九这个给杀气剑意一刺激就爱“激动昂扬”的臭毛病,蓝蝎子也不很在意,左不过宫九若能忍着不沾染别的男男女女,她自也肯忍着守着;若宫九做了什么……
那啥,其实这些日子蓝姑娘,不,宫夫人遇上的美男子也不少数,楚留香不说,就是胡铁花、甚至身边儿这个正嗲声嗲气踩她痛脚儿的王怜花,都是一看就知道那本钱甚好、腰力甚足的呢!
可即便蓝蝎子颇看得开,但这忍着一起忍、要玩各自玩的洒脱是一回事,看着宫九给个打扮得不伦不类的老菊花惹得不时“昂扬激动”可又是另一回事啊!要知道作为宫夫人,宫九的品味可也侧面映射着她的格调呢!
尤其那王怜花还在一边儿添柴架火,用一种语重心长的长辈口吻、又夹杂了几分烟花女子看透臭男人劣根性的语气儿谆谆善诱,内容不外乎就是:对男人不好太纵容,但也不好太冷落,可蓝蝎子又确实只有这一只,所以哪,蓝蝎子这儿要不就学着师兄他收个徒弟顶缸儿伺候师傅去,要不呢,就该贤惠点儿找个美人儿给宫九解解馋……
一派恶婆婆要给媳妇房里塞人还满口规矩道理的三八样,末了却又相当符合他如今扮相地来一句:“又或者,求一求姐姐我,或许我高兴了就帮你分忧了呢?”
媚眼儿一斜,指尖儿在他那也不知道拿什么做出来的雪白酥胸上一抹,如何分忧,不言自明。
蓝蝎子的眼睛随着王怜花的动作,在他那工笔牡丹花绣纹的大红抹胸上扫过一眼,少不得也将那抹胸之上少少露出的些许白肉看得仔细,遂赞叹:“‘姐姐’这易容术可真是好得很。”
王怜花又冲她抛了个媚眼:“我好的地方多着呢,阿蓝要不要试试?这两个人有两个人的趣味,三个人也有三个人的好处儿呢~”一边说,一边还挺了挺胸。
因着师兄妹两个,怎么说呢,虽不是那种见着个美人就不管不顾扑上去的,但说来也不是什么会给规矩礼教束缚死的主儿,是以饶是蓝蝎子这些时日很有几分洁身自好的做派,言谈笑语却从来无忌——但毫无忌讳如这般,也真是少有。
唐悠竹本就是将脸埋在雨化田肩窝,此时更是磨磨蹭蹭不肯起开,看似遮羞,实乃揩油。
花满楼抚着一片半青半黄的树叶,仿佛抚着情人相思憔悴的脸颊,专注而痴迷,外间一切刀光剑气口舌争锋都不能让他有丝毫分神。
无花仍旧垂眸拈着佛珠,却低声喃喃:“昔日有娥皇女英,而今有阿蓝小怜,论来也是佳话一段。”
王怜花的指尖在领口处撩了撩,对着蓝蝎子嘟了嘟红唇,媚眼如丝:“还是我家小光头有见识。”
蓝蝎子给他这么一打岔,反忘了宫九对着个半老头子也能情绪激昂的尴尬,一般儿媚眼抛回去:“是好生有见识,只是不知道无花大师能不能指点一下——我原以为娥皇女英皆是女儿,如今这一听说,却实在不懂,这忽男忽女不男不女的,到底是娥皇还是女英呢?”
无花垂眸数着佛珠,好像刚刚喃喃赞叹的人并不是他;王怜花雪玉葱削的手指抚在脸颊边,十分惊讶:“此处虽不近潇湘水,但如此毁谤湘妃皇英也不妥当吧?”
——却果然是师徒,这位也一副方才提出娥皇女英这个话题的,根本不是他家弟子一般。
更有甚者,王怜花还眸光滟滟地深深呼吸着,因领口开得略大而在大红抹胸之上露出一小片的雪白峦峰一下下起伏着,言语娇嗔:“阿蓝越发不会说话了!怎么能说你师姐我是不男不女呢?这忽男忽女也罢了,师姐我最是男女随心的。”
蓝蝎子眼睛依旧盯着宫九那边,但嘴上和王怜花随意掰扯也多少分掉些窘迫:“男女随心?那师姐是师姐的时候胸前不只多两块,下头还要少一块咯?”
王怜花扭了扭腰:“这么好奇,可要不要来摸摸?不收费哟~”
蓝蝎子倒是大大方方的:“摸就摸!”说着伸出手去,在那雪白丰腴的酥胸上揉捏一把,手法竟是颇娴熟,尤其在顶上茱萸掐的那一下,似重似轻,王怜花“娇躯”一震,眸中越发如春花含露脉脉蕴情,喉中溢出的一声娇吟婉转哀戚,又带了一种说不出的魅惑之意,微带喘息:“下头要不要也验验?只是记得我要摸回来的哦!”
蓝蝎子大大方方:“摸就摸!”说着探出手去,也不去管王怜花贼笑着往她胸口上探的手,那边宫九却终于忍不住了,肌肉紧绷之下,竟是将薛笑人那把天降陨铁所铸的利剑生生夹断在骨缝肉隙之间,也不去管薛笑人陡然大骇的神色,径直转身飞扑回来,一脚踢向王怜花那双不安分的贼手:“敢占我阿蓝便宜,当我死人哪!”
王怜花一双纤纤素手陡然大了一圈,不是什么骨节狰狞的模样,却也带了几分男儿该有的硬朗之气。他一指点向宫九的涌泉穴,一手犹不死心往蓝蝎子处伸,看得宫九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原本只用了三分力道的一脚陡然增到七八分,另一只脚也随着用了十分力道踢出去,更阴损的是那脚尖还忽然冒出一截金锥,竟是那原就不俗、后头经过了天雷淬炼越发非同凡响的金蛇锥!
王怜花甚有自知之明,宫九三成力道时他尚可一拼,七八成力道时也还可以咬牙撑一撑,但这金蛇锥——虽说自家师傅师叔那治疗手段都十分奇妙,可这天雷淬炼过的宝物之伤,想也知道不是一般毒伤病痛可比的,万一落得如小七师叔那般要元婴之时才能修复的伤病……
哎呀呀,这易容时点上一颗红痣是兴趣所在,关键时刻还可用之迷惑人,但若是落得个缺胳膊少腿的……
王怜花只要一想到自己日后不拘易容成贵介公子风尘女儿又或者彪形大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