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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者长存-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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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事的时候却已经病得厉害了。这呆子也不知道吭一声,让请个大夫,可见难愈的其实是心病。
  
  一路沿着回廊往院中走,长流又询问交代了些琐事,这才转头对顾非道:“我让人给你准备热水,你休息停当再来见我,好不好?”不等他回答,便向旺财吩咐道:“给顾公子收拾一处清净地方,不可怠慢。”
  
  她那样几近无礼的理所当然,仿佛认定了自己就是来见她的,却叫他凭空生出一种欢喜来,当即点了点头。
  
  “是。”旺财早就把顾非的相貌瞧在眼中,又暗自品评了一番,只觉他跟韩公子是各有千秋,难分高下。又寻思着这位顾小将军是殿下的老相识了,不过这几年却不见什么往来。但是看殿下的态度,对他却颇为随意,且言语中透着一股子亲近的熟稔。唉,这新欢旧爱撞在一处,我的殿下呦,您可苦了奴婢了。当下旺财打定主意,不论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他只一视同仁,不偏不倚。
  
  湿衣服黏在身上实在有些难受,长流说罢便径自去了,却没有发现身后少年看向她的目光似被雨水润透,却半点不带眼前这场暴雨的凌厉,倒像是江南三月烟雨般柔和澄净。
  
  顾非沐浴完毕,换了一身便服,又按捺着勉强喝下一碗姜汤才去见长流。侍女却告诉他殿下在韩公子院中。
  
  又等了大约半炷香的功夫,顾非方要回转,却碰上迎面赶来的旺财。
  
  旺财笑嘻嘻地劝阻道:“顾公子,您再多等会儿。殿下一准儿就来。”心道:殿下,奴婢是个阉货,不懂男欢女爱。只听人说后院起火的人干不成大事儿。奴婢还指望着靠您飞黄腾达,一定使出十八般手段替您把顾公子心头这小火苗给掐了。不过,您倒是快从韩公子那儿回来啊……
  
  下一刻,旺财注意到顾小将军的目光落到了远处,一回头,果见殿下从回廊尽头转出,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长流行至顾非身侧,微笑道:“你来啦,进去坐。”
  
  顾非跟着她进屋。
  
  旺财方要发挥自己懂得看眼色的特长,脚底抹油,却被长流给点名拎了回来,幸好只是叫他上茶。
  
  顾非的视线落到长流身上。眼前的少女脚上仍是穿着方才初见时穿着的木屐,却已换上一件浅碧纱裙。水珠顺着随意披散的发梢滴落,打湿了缀在对襟上的金豆形状的扣子。
  
  长流自取了一旁的干布,坐到榻上。脱去木屐,弯腰准备擦拭被雨水打湿的足背,却不防头上的白玉飞龙钗从发间滑落,一时墨发如瀑而下。因她头发未干便去见韩毓,却又不能散发见人,侍女便替她挽得松了。
  
  少年一个箭步弯腰上前拾起玉钗递还给她。随即既不起身,亦不抬头,却将单膝磕在地上,取过干布垫在膝头,双手捧过她的一双玉足放到宽大布匹上,再轻轻拢起白布,替她擦拭。
  
  这一连串动作他做得极自然,站起身的时候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一时窗外瓢泼雨声都作烟云散去,屋中落针可闻。
  
  旺财在门口急急刹住了步子,猫着腰做贼一般,悄悄退后几步,口中默念一声阿弥陀佛,殿下好手段。再望一眼沿着屋檐一线而下的水柱,暗忖:亏奴婢先前还瞎操了一份心,其实水大着呢,起不了火……
  
  少顷,长流才轻声道:“你身上好香。”定是旺财弄的鬼。
  
  顾非冷不防听她说出这样一句话来,顿时再也压抑不住从耳根处缓缓蒸腾而起的微烫感。殊不知伫在门口的奸猾小内侍心中却在因自家殿下的这句话深感得意,不枉他灵机一动,将给殿下洗浴备的花瓣留出一半,放到了顾小将军的香汤里。因而这句话旺财实在是当做褒奖来听的。
  
  “还不给本王滚进来。”
  
  顾非听长流忽然扬声喊出这一句,越发尴尬到连手脚都没个落处。他居然自始至终未曾察觉外头有人。
  
  旺财趁着奉茶的机会,用眼角余光扫见顾小将军脸上的红晕,而自家殿下却眉目一派沉静,不由又对殿下后院火烛问题的担忧去了几分。当下不敢多看,匆忙退了出去。
  
  又过了片刻,顾非视线上移,触到长流似笑非笑的眼神,轻声问道:“殿下方才去了河堤?”
  
  长流点点头:“这一段河堤才修好不久。雨势太大,我不放心就去看看。”
  
  顾非越发柔和了目光看她。她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却远离京城到这千里之遥的所在来治水。这样大的雨还要亲自去巡堤。却不知京中……
  
  “是顾将军要你来的?”如果是这样,顾涛可真是左右逢源了。前脚一个儿子狗尾巴草出墙,后脚便派另一个儿子来当替补。
  
  顾非摇头,轻问:“殿下都知道了?”如今谣言已经越传越盛,甚至有许多权贵人家的子弟私底下声称亲眼看到过顾轩跟太女之间不寻常的亲密举动。京中更是盛传,齐王治水是太女在背后使了手段,故意将她支开,好方便自己抢皇姐的未婚夫;而太女自己的驸马韩探花之所以被没入贱籍,亦是太女下的黑手。齐王殿下出于不忿和同病相怜,这才不畏人言,出手搭救韩探花。
  
  长流点点头。而且那些谣言就是她派人传的。
  
  她看起来没有半点伤心的样子。顾非不知当忧还是当喜。京营难得有一个月探亲假期,他一路坐船南下,不分昼夜赶来,不过是想见她一面。至于见到之后要说什么,他有时候躺在船上望着满天星斗也问过自己,却从来都没有答案。他因为实在忍不住,就去质问顾轩本人,得到的却是肯定的答案。他一面为自己心中涌起的窃喜感到羞惭,一面却又再也压抑不住想要亲眼看看她,确认她安好便足矣。
  
  “我很好。你若替我抱不平,揍他一顿好了。”
  
  眼前的少女比三年前长大了不少,雪白的素颜上一双眼睛黑得深幽,却难得露出淘气的神色来,对着他挥了挥拳头。
  
  顾非不禁露出笑意:“殿下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呢?”本来他是万万不会告诉她的,不想却自然而然说了出来。那天军中大比武,正好由他对阵顾轩,他怎么都刹不住手,狠狠教训了亲弟弟一顿。为这事还被顾涛责罚,说他不顾兄弟情意,让外人看了笑话。
  
  长流讶异过后笑道:“为了奖励你替我报仇,晚上请你吃饭。在这里可以停留几天?”长流知道军令如山,倘若赶回去迟了,军法处置可不是开玩笑的。
  
  “最多两天。”
  
  “我派一艘快船送你。好不容易来了,就多留一天吧。”
  
  “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会告诉你们小非非被雪藏是为了刷新好感度么。嘿嘿。




☆、最新更新

  
  晚膳都是南方家常菜;因请的师傅是湘西当地的,做出来的口味也偏清淡。海蜇拌香菜,酱牛肉,鲜蘑龙须菜;丝瓜毛豆;樱桃百合;盐水白米虾;鲫鱼豆腐汤。
  
  长流亲自替江淮和顾非倒酒:“委屈你们陪我喝这个。”辛辣的酒容易上头;她现在醉不起。
  
  顾非抿了一口;只觉糯米酒甜入五脏六腑。
  
  江淮用筷子指着面前的樱桃百合笑道:“殿下;这盘田鸡腿该不会就是用那日咱们上堤顺道捡回来的青蛙做的吧?”
  
  长流笑道:“是啊。”
  
  顾非实在很难想象长流捉青蛙的样子;不由一笑。
  
  长流夹了一筷子白米虾放到小碗里:“要不是没这功夫;本王还想亲自去捞虾捕鱼。”
  
  江淮闻言不由心道:殿下心怀天下,确实享不得这些田园野趣。
  
  顾非盛了一碗鱼汤,正待推给长流,江淮却插言道:“殿下只喜欢喝汤吃豆腐,不吃鱼的。”
  
  一旁伺候的旺财不由暗自点头:江侍卫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殿下确实待谁都只吃豆腐,不吐骨头。
  
  长流见顾非拿汤碗的手一僵,当即温言道:“没关系,我喝汤就是了。”
  
  接着三人又说了些湘西风物,一顿饭吃得十分尽兴。
  
  雨收云散。月华如练。
  
  一道影子轻轻纵上琉璃瓦。
  
  “刚去你院中,却不见人影。原来一个人跑到这里来赏月。”江淮不顾瓦上湿漉,在顾非身旁坐下,递过手中行军时用的酒囊。
  
  顾非毫不客气地灌下一大口。一团火顿时滚下喉间,是正宗的烧刀子。
  
  “我这酒不及殿下的酒好喝吧。”
  
  顾非闻言侧过脸看向江淮:“你都看出来了。”
  
  “好小子,本想诈你一诈,没想到这么爽快就认了。”江淮取回酒囊,亦灌了一大口下去。
  
  沉默片刻后,江淮又道:“你这看的不是月亮,是殿下吧。”
  
  顾非默不作声。
  
  “你看殿下的眼神跟我爹想起我娘的时候一样。”一顿,江淮又道:“我娘会替我爹裁衣裳,做小菜,做尽世间所有贤妻良母会做的一切。所以我爹至今都还念着她,从未想过要续弦。”又闷一口,江淮盯着顾非的眼睛肃然道:“可这些事殿下一件都不会做。她不是一个会守着男人的女子。”没有人比江淮更清楚长流每天都做些什么,如果将来有一天她真的能手握天下,那她要操心的事只有更多。
  
  江淮把酒囊往顾非手中一塞:“所以,聪明人只会看月亮,但不会想着把月亮摘下来。”说罢他敏捷地跃下屋脊,想着回屋后要将长流吩咐过的事梳理出个轻重缓急来。
  
  次日。
  
  顾非起身的时候虽未日上三竿,但已经天色大亮。
  
  他苦笑着看了一眼身旁的空酒囊,觉得脑袋有些沉,一推窗却看到旺财站在外头。
  
  “顾公子,您醒啦。殿下一会儿要去洪村,问您有没有兴致一道去?”
  
  “告诉殿下,在下稍作洗漱便同往。”
  
  洪村顾名思义与洪水脱不开干系。此处不一定人人都会种田,但个个皆会撑船,且是那种可以走街串巷的小舟。因朝廷几乎每年都拿此地来泄洪,一到汛期,家家户户便都会自觉将一楼的房舍收拾一空,只在二楼生活起居。
  
  顾非荡舟越过一户人家,见门口树上拴着一只小船,便笑道:“江南水乡臣南下一路上也见识过,却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全村人都在水上生活。”
  
  他也不认得路,只往人声热闹处去。果然,小舟转过一个弯便见到了酒家的招牌。
  
  只见楼上窗户里忽然探出一个后脑勺来,吆喝道:“来一个冬瓜。”
  
  立刻便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艘小船先后荡过来。后来的船家见生意被人抢了先,却也不丧气,只等在一旁。
  
  果听先头迎上的船家道:“冬瓜没有,西瓜要不要?”
  
  侯在一旁的船家摩拳擦掌正待挺舟上前,不想那酒楼里头的人道:“诶呦,正喝着冬瓜汤呢。叫错了,要的就是西瓜。来两个。”
  
  船家二话不说抛了两个圆滚滚的西瓜上去。 
  
  长流看得既新鲜又有趣,不禁失笑道:“这也算歪打正着。”
  
  再往前行舟,一路看到好几艘载着各类货品的小船走街串巷吆喝叫卖。还有船家专门做载客生意的,却跟别处摆渡不同,只以时辰记,有些人自家小船一时不凑手,便雇个一天半天出门办事。
  
  顾非选了一处看着齐整些的酒家靠了过去。两人方踏上半截泡在水里的木楼梯上楼,便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给了一个带号的小木牌。二人见那小厮跳上船,撑着小舟绕到酒楼的另一边,这才知道原来酒楼还有专门供客人泊船的地方。
  
  因离饭点还差着一刻,唯有的两个雅间都空着。长流要了两面带窗的一间,叫了一壶荷叶茶,又做主点了两碗鸡汤面外加炸藕饼、炒苦瓜。
  
  茶自然上得最快。
  
  顾非一边执壶替长流倒茶,一边道:“殿下对这些民间吃食倒熟悉。”她今天也是一身男装,看着倒像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出来游山玩水的。
  
  长流笑道:“本王吃遍京城无敌手。”
  
  “殿下好口福。”顾非被她逗笑,一顿之后问:“江淮呢?怎么不一道来?”
  
  “我派他出去办事了。前几日无意中发现了一处绿石矿,正在招募工人开采。” 其实她天不亮就跟江淮一道出去过。绿石也是《水经注》上有记载的,长流只不过留心派人勘察了一番,居然真的就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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