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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宫宴那天,她穿着一条杏色的裙子,那上面开满了一种玳国没有的花。后来我才知道这种雪白的花叫梨花,只在春天盛开。我依照事先计划的那样向禹国皇帝提出了和亲。庆帝看起来很高兴,我却看不出君长流开不开心。她一直低眉敛首,就连谢恩也显得异常平静。
回玳国后,我将大婚的一切事宜都交给了礼部,婚事的准备也就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我成日忙于政务,新娘子的样子便逐渐淡忘了。
再次看见她是在大婚当晚。她穿着鲜红的嫁衣,用禹国带来的夜光杯跟我一起喝交杯酒。许是路途劳累,她的酒量越发小得可怜。我这才知晓什么才叫人面桃花。她在我怀中轻颤,手却凉得像冰,我便下意识地用自己的体温去暖。
有了肌肤之亲后,她在我面前反而更拘谨了。我以皇后之礼待她,她亦待我相敬如宾。我对此并不在意,在我面前放得开的美人多得是,何况她的举止完全符合皇后的身份。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己开始不满足。是她那天晨起为我梳头,手势轻柔得我都感觉不到;还是祭天的时候,她知道我来不及用早膳,便偷偷在袖子里藏了两块桂花糕;又或是我批奏折睡着了,醒来发现身上披着我赐给她的狐裘。
我开始下意识地去讨好她。玳国乃是苦寒之地,不比禹国物资丰富,可每有上贡,我都命人先送到栖凤宫让她挑选。我甚至抛开帝王之尊,与她一道趴在地下将尚好的珍珠当弹珠玩。我从未想过自己赢了弹弹珠这样微不足道的游戏会笑得那么开心,只因她答应我在我二十四岁生日那天当众跳一支舞。当她站上临湖月台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是春水映梨花。
我想我渐渐忘了自己娶她的初衷。直到有一天,她说要为我生一个孩子,一个融合两国民族血液的孩子。我猛然惊醒过来,开始故意冷淡她,去别的嫔妃宫里,甚至每月的初一、十五,按祖制要歇在皇后那里的日子,我都在别处。她受了冷落却不似他人那样争宠,除了去母后宫里晨昏定省外越发深居简出。
后来我听从母后的安排又纳了表妹为妃。当夜我喝了很多酒,汪柱悄悄来报皇后感染风寒的时候我却极清醒。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去的栖凤宫,却很清楚地感到栖凤宫中空旷寒凉。从小在宫中挣扎求生的我再明白不过,那些太监宫女以为皇后失宠,便自动自发怠慢起来,该送的炭连份例都未曾送足。她素来体寒畏冷,怎会不病。我一怒雷霆,弄得太医个个惶恐不安,栖凤宫中人人噤若寒蝉。其实我明白,我只是在气自己。我叫她长流,让她别再生我的气。她却背过身去不理。我强迫她转身面对我,却无意中发现自己的掌心沾了她的泪。我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轻轻哄着。见她安然伏在我怀中入睡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叫甜蜜,什么叫心疼。
我想我这一辈子都放不开她了。可我是玳国皇帝,是帝王。我有我的野心和抱负。父皇在世的时候曾经被禹国压得喘不过气来。他虽然称不上一个好父亲,却极努力地想做一个好皇帝。可惜禹国当时兵强马壮,强将如云,玳国实难相抗。父皇含恨而终,我却有机会一雪前耻。禹国庆帝骄奢淫逸,以为嫁了公主便可一劳永逸,竟乘此机会将嘉陵关守将召回京城,卸去兵权。禹国早晚是我的囊中物。我不能也不愿冷落长流,只能偷偷给她下了绝育药。那天她从我手中接过我亲手为她泡的茶,对着我笑的时候,我几乎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有挥手将她手中的茶盏打落。
长流一直是聪颖而敏锐的,我想她逐渐对我敞开心胸,是因为感受到了我对她的感情。我明白一个女人不能生育在宫中意味着什么,便竭尽所能地补偿她。我将所有的女人都丢在宫里,只带她一人去温泉行宫,想要彻底治好她的寒症。我将她为我刻的梅花小篆私印随身携带,只为在政务繁忙无暇去后宫看她的时候,放在掌心赏玩。私下相处的时候,我常常为她夹菜,为她梳妆描眉,为她磨墨题诗。她对我日渐依赖信任,无意中便说起儿时偶然发现宫中密道的事。我暗暗记在心中。
纳妃当日我丢下黛妃去栖凤宫的事,让黛妃始终耿耿于怀。她在太后的生辰上当众发难,说长流的陪嫁侍女偷了太后亲赐的镯子。我不禁自省自己是不是已然陷入感情不可自拔。长流不喜欢见那些嫔妃,我便规定她们每日只能在清晨扰她半个时辰。她喜欢梨花,我便派人专程去玳国买树种,可惜玳国太冷,始终种不活。我甚至允许她出入放着密报奏疏的书房。不知不觉中,我竟开始对她予取予求,甚至连她未曾索取的,我都心甘情愿地捧到她面前。自省过后,我开始害怕,我怕她看见那些军报,我怕她知道这场联姻的真相,而我真正惧怕的是——我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
爱上一个人便会不由自主,惶恐不安,我想我爱上了君长流,我的皇后。她只要稍稍对我冷淡,我便会坐立难安,命汪柱悄悄叫来她身边服侍的人严厉询问;她生病,我一整日上朝都神思恍惚;她开心我会笑得不由自主。我甚至在她生日的时候做了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糖人送给她。看着她慢慢将糖人吃下去,我非但丝毫不觉得她放肆僭越,反而险些不能自持。
情潮汹涌地让我猝不及防,一向自控的我开始对这种陌生的感情出于本能地抗拒。从小到大,任何事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从未出过差错,我以为这一次也不例外。因此,黛妃对长流发难的时候,我选择了漠视和纵容。长流的陪嫁宫女被杖毙,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恨意。我几乎无法直视她的眼睛,然而我明白,她对我的恨只是刚刚开始。
七年备战,我终于可以实现自己的野心。大军开拔当日,我看着长流一步步走远,我告诉自己情爱不能锁住一个帝王一往无前的脚步。三个月的血腥厮杀,我终于率领玳国铁骑一举踏平禹国全境。迎接长流入城当日,我原本意气风发,看见长流笑得春光一般明媚,眼中却一片无尽哀绝,我只觉心蓦地一沉。我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她。御辇中我试图与她亲近,却很明显地感觉到她的排斥。顿时,我像一个孩童般不知所措。
我憎恶她对我的影响力,更憎恶自己的情绪竟然受她摆布。她少有地任性,坚持一定要上宫墙去看一看昔日家园。我只能由着她,却万万想不到她如此烈性决绝,当场撕毁婚书,向宫墙下纵身一跃。
长痛不如短痛,也许她死了,我的余生便可以解脱。我会变回我自己,成为一个真正铁血无情的帝王。
那一瞬间的迟疑,终于铸成我两世不可挽回的大错。我以为她死了,我的心便可以自由,不再被感情所缚。可我错了,错得离谱。
我用仅存的理智强迫自己很快娶了君随波。元后驾崩,宫中大丧。我以此为由拒绝临幸任何一个嫔妃,包括新后。朝臣们以为我为了平稳朝局而故作姿态。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在向长流赎罪。我从不后悔自己亲率大军灭了禹国,因为我是皇帝,征战四方是我的责任。然而,我宁愿她活着,活着怨怪我一生,我宁愿自己的后半生在与她互相折磨中度过,也好过我在她曾经生活过十七年的地方,每日在恍惚中无法自控地寻找她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也许是杀虐太重的报应,我在长流走后的第七年终于因病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我推开窗望着一湖春水梨花,眼前浮现出她为我跳舞时的情景。记得次年,轮到她生辰,我为她吹了一夜笛子。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精力作画,等我画好的时候,我心里反反复复念着这一句:“长沟流月去无声。”
当我以为一切已经无可挽回的时候,老天又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亦选择了同样的路。可笑的是,我为的是与她朝朝暮暮共度一生,她却想将我彻底摒除在生命之外。当我看见她手中拿着另外一支糖人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此生再无机会。那是我两世以来第一次尝到嫉妒的滋味,就连父皇接连给两位皇兄大肆庆生,却独独忘记了我,我都没有那样痛苦,那样愤怒过。
我从不认为前世征伐禹国有错。庆帝昏庸,百姓困苦,我为什么不能将这片富饶的土地纳入自己的版图。何况皇图霸业本就是帝王所求。可是这一世,我挥剑南下,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难道就没有私心吗?寂寂长夜,我希望可以听到她的心跳声,人生苦短,我希望她能陪我走到末路,哪怕她恨我。
既然注定要永坠地狱,我必不甘心踽踽独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太难写,先贴这个吧。
猫萝莉的时候也喜欢yy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节,后来才觉得为了爱情归隐,放弃皇图霸业,简直是头壳坏掉了,是老子老子也不干。试想,当金剑沉埋,身边的美人人老珠黄,又有哪个英雄会不感慨曾经的叱咤风云,不怀念天下垂手可得的过去。
猫不相信女人通过征服男人征服世界这句话,也不喜欢女人倾尽所有辅佐一个男人,只为了助他成就一番事业这种情节。小说里的结局往往是男人站在了权利的巅峰,而女人最终获得了男人全部的爱情,皆大欢喜。现实世界会如何,不用猫说大家都懂的。
所以猫的女主从来不会以男主的事业为事业,以男主的人生为人生。或者说其实我的故事里第一主角永远只会是女主。
洛轻恒不洗白,没什么好洗的。
另,下篇文可能是古代仙侠背景,挑战爱情至上人生观的恶搞文。
☆、凌照
“余鱼!”朦胧中凌照以为自己大吼了一声。俯身听他呓语的老翁抬起微微酸痛的脖子;对孙女摇头道:“凑得这么近,还是听不清楚。仿佛是想吃鱼。”
“他还好吧?”
“放心吧。他腰部的箭伤大夫已经处理过,睡一觉退烧后就没事了。”老翁口中虽然这样安慰着孙女,心里却对五文钱请来的江湖郎中甚是没底;只盼着凌照本身底子好;能自己挺过这一关。
小女孩回头望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药炉;眼中却充满信服;点点头;道:“爷爷;咱们给他熬点粥吧。”
“你呀;就是心善。”老翁叹息着摇了摇头;轻声自言道:“如今朝廷对禹国发兵;无论吃的用的,成日里价钱恨不能涨得飞起来,好些东西便是有银子都买不到,更不用说咱们这样的穷苦人家。这孩子从小没了亲娘,如今亲爹又去打仗了,还不知回得来回不来,这孩子这样心善,不知是福是祸。”老翁一边忧心孙女,一边却还是起身去厨房造饭,心里念叨着既然人倒在自家门口,这兵荒马乱的,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凌照醒来的时候,抬头便望见晋安老百姓几乎家家户户都喜欢贴在窗户纸上的新绿色的“春福”。
他当日脱离玳国步兵队伍的时候到底还是惊动了人,身上中了追兵射来的乱箭。他硬是负伤咬牙撑到了边境,无奈玳国在边境巡查甚严,好不容易绕远路就要挣扎回到禹国,却听说曦和帝已经对大禹发起了第一次攻城。凌照只能混在玳国边境流民的队伍里头回到国都晋安。既然一场大战已经无法避免,他一定要回来完成自己在玳国的使命。
凌照勉力坐起,自怀中摸出一片金叶子,转念一想,却怕太过扎眼而暴露自己,便又收了回去,换上几块碎银,随即左手一撑,右手攀住窗沿,借力翻出窗外。
小姑娘从厨房端了一碗米汤,兴冲冲跑回里屋,却惊讶地发现炕上已经空无一人,破败的棉被掀开一角,上头放了几块碎银。待她将米汤搁在桌上,奔出屋子去寻,却已经不见踪影,只能飞跑着去告诉爷爷。
凌照穿出巷子,随意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不等小二露出嫌弃的神色,便塞上两块碎银子,道:“给爷准备一间客房,烧一桶热水,烫一壶烧刀子。这银子你拿去,替爷买上一套衣衫,剩下的算打赏。”
小二掂了掂手中银子的分量,立刻眉开眼笑道:“客官,里面请。您稍等,小的去去就来。”眼下正是不景气的时候,客栈几日也迎不来一个客人,凌照这样的已算是出手大方。
酒水很快就端上了楼。不一会儿,又有两个小厮抬了木桶来。一切准备停当,凌照脱去褴褛衣衫,也顾不得伤口,一头闷入水中。
“客官,您的衣裳。”小二将衣裳放在凌照伸手能够到的架子上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