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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吴夫人信上说大桥回到吴县没多久就发现已经带上了身孕,到现在足有八个月份,请过几位名医看过脉相,都说是个男孩。早逝的元配只给孙策生过三个女儿,这些年东征西战,孙策把生儿育女的事儿全忘在了脑后。忽然得了这样的喜讯,尤其还在袭许之前,他高兴得都有点手足无措。
孙策面带恍笑抓耳挠腮半晌,忽然拍着巴掌大声说:“来人!立刻去备下酒宴,今天谁他妈喝不醉谁就给我留下来镇守巴丘!明早大军启程,东归吴郡!”
群起响应,厅堂里闹哄哄一团和悦,孙策倏忽间看见只有周瑜还在蹙眉盯着舆图。
他没看见的是虞翻静静从角落站起来,绕过人群向外走去。
没人敢不给孙策面子,本来就是喜事,众人贺起喜来又故意夸大十分,闹的直要把房顶掀了。从讨江夏以来众人一直滴酒不沾,此时开了荤,只是闻着酒味也要醉过去了,几圈喝下来都有些陶陶然,酒一多,话也跟着多了,平时不好说出口的,嘴边也再没有什么遮挡。
程普趁醉站起来说:“我在吴郡常听说曲有误,周郎顾……我还听说,周郎在皖城不光娶了桥公的幼女,还捞到了一把好琴,当宝贝天天带在身边……我说,这鼓吹听着乱糟糟的心里烦闷,让周郎为我们弹个小曲儿解秽,如何?!”
众人也都醉了,一心只要看热闹,纷纷拍手大笑,哄周瑜起来弹琴。周瑜一愣,并没有起身,抬头对众人说:“琴是君子之音,非为悦人而作,恕我不能。”
程普不满,正要大闹,虞翻忽然从坐上走下来,由乐伎手里拿过一张琵琶,走来伸到周瑜眼前说:“翻久居会稽,倒没听说什么曲有误周郎顾,只是前年从寿春来了位故人,说将军平生最爱和歌伎杂处,横抱琵琶弹唱胡乐,既然鼓琴不合适,今天此情此景,弹琵琶作歌最合适不过了,将军可赏虞翻这个脸?”
周瑜想了半刻才认出这是会稽府的虞功曹,孙策赖以镇守东南的梁柱。于是他没有说什么,很顺从地接过琵琶横抱在身前,拔了玉簪用雕叶状平扁的一端很认真地拨了几下,却冷噌不成调,他摇摇头轻叹了口气,把琵琶放下,微笑说:“惭愧,戎马倥偬,把技艺都忘得差不多了。”说罢,站起来对众人抱了抱拳,径直就走出厅堂。
孙策已经半醉,正跟孙权比着射覆没顾上听下面在闹什么,转头见周瑜忽然离席,颇觉得扫兴,拍着桌子大叫:“看什么,都给我接着喝!”
于是宴席气氛凝固了只那么一瞬,很快就恢复如常,众人大笑痛饮,更无形状。
只有虞翻看着周瑜无端被羞辱黯然离席的背影,油然生出一阵对自己的嫌恶之情。郁结在心头的苦味不仅没有淡开而且更使他难过,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跟着程普欺负这个素无瓜葛的青年。于是他灌了自己两口酒,摇摇头不再去想。
直喝到残月西沉,厅堂里再没一个竖着的,全躺倒了。孙策指着他们哈哈大笑,打了几个酒嗝晃悠悠立起来,踉跄就往外走,仆僮上前把他扶住送回房,孙策发起酒疯连踢带骂把随人全撵了回去,跌跌撞撞地闯进周瑜的卧室。
“公瑾,你怎么走了再也不回来……”房里未着灯,孙策边说边摸黑向里走。被脚下什么东西绊倒,一下子趴在地上。
恍惚中孙策发觉绊倒他的竟是个活人,他借微弱的月光费力认了半天,竟然是周瑜躺在地上,旁边散落一地酒坛。簪子不知道掉哪儿了,长发披散,脸颊滚烫,通身一股酒气。孙策费了死劲儿把他抱住扶上床。
“孙策,我不是个乐伎……”他没来由地说。
“你当然不是,你是我的心……”孙策笑说。
“孙策,我不止会从攻,我还会……”周瑜没说完忽然向前一栽,孙策没来得及扶住,周瑜脑袋垂在床边就开始呕吐,却半数吐在了自己胸口。
孙策忙去拊周瑜的后背,一股浓烈的血腥伴着酒气扑到他脸上,他才看到周瑜的白衣上黑红的一片蔓延开来,全都是血。周瑜很痛苦地闭着眼睛,一缕血迹淌在他嘴边。
夜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孙策身上还带着汗,猛地被吹了个透心凉,浑身一哆嗦。
建安五年了,孙策想起来于吉那句话,止不住抖得像打摆子。
周瑜忽然把他拽倒。
“孙策,让我替你守巴丘!”周瑜凑到他耳边含糊不清地说,“我不是乐伎,我……熟读兵书……文韬武略……我能独当一面……”
周瑜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消失在孙策的耳边。浓重的血腥味在屋里蔓延开。
建安五年了……建安五年了……孙策满脑子都只有这个念头。
“我留在巴丘……我给你镇守河山……”周瑜口齿不清地说,“孙策,孙策……”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孙策推倒,跨坐到他身上,伏下来说,“孙策,我能镇守,我不是个乐伎……”
周瑜的醉话带着灼热的温度,在孙策耳边呢哝不止。他纤长冰凉的手指抚摸上孙策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孙策一阵阵颤栗。
孙策半醉半醒,被压住动弹不得。他在周瑜的热吻和抚摸中看见了之前所未见的一切,周瑜的喘息和动作带着有别于往日的热情,让孙策瞬间滑进了未知的深渊。
一阵灼热随着周瑜的吻像条引信从嘴唇到胸口穿过肚脐,砰地一声,像丢进篝火里的爆竹,炸开一道泛着绿色的虹光。
孙策闭上眼睛,看见了十五年前他们在舒水边放起的篝火。
隔着时空十五年前的周瑜在河边站着正对他微笑,圆润的脸被火光染成橙色,满眼睛流溢着星光。
“孙策,等我长大了,跟你一起策马天下,打出个好天地来!让世上再无疾苦,再无离乱!”他睁大眼睛微笑,向孙策伸出一只雪白的手。
孙策踉跄走过去想要抓住,又是砰地一声,篝火骤然升高变大,熊熊烈焰吞没了周瑜瘦小的身体。孙策睁开眼睛,在黑暗里看到了周瑜一切压抑和痛苦。
“我不是乐伎……我也不是男宠……”周瑜不停地说,“我想要纵马天下,除残灭暴……”
他不停说着,几乎在呜咽,滚烫的什么东西一滴滴地打在孙策脸上,流进他嘴里,咸且苦涩。
孙策抱紧他。
满室皆静,只听到窗外的虫鸣。
第二天周瑜醒来,天光已经大亮。宿醉后头痛得像要炸开,他费力睁开眼睛,却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躺了半晌才把昨夜的事儿略略拼到一起,硬撑着坐起来,低头才发现自己赤身裸体,满身都是殷红的吻痕。
“孙策你这个混……”说到孙策,他浑身一凛,才想起今天是大军出发归吴的日子。忙披上里衣跳下床。
“周公瑾一向是明府的左膀右臂,明府为何留他守巴丘?”虞翻和孙策并肩扶辔,在路上说。
“他和程公不睦,合在一起也是误事儿。”孙策似乎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刘繇的儿子乖巧吗?可别再整出第二个陆绩来,孤实在受不了。”正要往下说,忽然打了个喷嚏,自言自语纳闷道:“谁在骂我?”
忽然他猛地扭头,勒马掉头就向远处奔去。等虞翻反应过来带人去追,已经消失在了山谷的弯路上。
“你怎么知道我来追你?”
“我就觉得你要来。”孙策一笑,跳下马,把周瑜从马上扶下来。
山谷静无人声,只闻细碎的鸟语。春山间空翠凝得成水,地上覆满野花,如织成的茵毯。
“你就这么不辞而别,”周瑜摇了摇头说,“还留下军令让我驻守巴丘,我怎么能不追来要个说法。”
孙策抱臂懒洋洋地往树上一靠,嗤笑说:“你跟我毛遂自荐了一晚上,现在要反悔?”
周瑜立在桐花树下,一时语塞,半晌说:“……其实我也更想跟你去中原。”
“我不能带你回吴郡,已经建安五年了。”见周瑜不解,孙策索性说,“于吉那个妖道说你建安五年要死在吴郡,我不让你回去,他这话就是放屁!”
周瑜一愣,不禁大笑说:“你怎么还记得这个!”
孙策一点儿没笑,很严肃地说:“公瑾,我答应我娘好好照看你,就不能让你死在我前头。巴丘暂无战事,你把病好好养养。至于袭许,我也就是跟程普他们玩个障眼法,堵堵他们的嘴,还能真不带你?等我回丹徒治装,最多不过三两月,一旦完备就发信过来,你看到信就领兵渡江,跟我在江陵汇合,一同北上端了曹操的老巢!如何?!”
“主公英明,末将领命!”周瑜拱手说。
“有劳公瑾。”孙策也肃然回礼,倒让周瑜惊讶的一扬眉毛,孙策接着说,“我这些年对不起你……”他把手放上周瑜的肩膀,“不过来日方长,等入了中原,我给你精兵良马,让你打个痛快!”
周瑜笑说:“这可说定了。”孙策与他一击掌,也咧嘴一笑:“说定了!等着我!”
远处传来一队马蹄声,孙策忙跳上马,勒转马头就沿来路奔去。
马蹄踏散花瓣,就像在花海中分开一道激流。春风鼓起孙策的袍袖,阳光下如同一艘扬帆的大船。
他走了老远,忽然又停住,回头朝周瑜挥手大声喊道:“公瑾——等着我——”
周瑜目送孙策的身影最后消失在山谷尽头。
一阵凯风南来,吹落桐花花瓣,如乱雪洒了他满身。
“我等着你。”周瑜微笑说,也跳上马,向豫章扬鞭纵马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7 章
孙贲南下围庐陵没多久,潼芝竟然病死了,手下或降或散,庐陵很快不攻而破。这下豫章不费一兵一卒就被孙策拿下,着实顺得过了头,活像赌徒带上了手气。周瑜在巴丘乐得无事,每天只操练兵马并征集粮秣,以备随时应孙策召唤而动。
三月底孙策从丹阳寄来信说遇到陈登煽动的山越作乱,顺手就挥刀剿灭了,想想不能便宜了陈元龙这小子,便给孙权拨了两万人渡江去围江陵。周瑜看着信直摇头苦笑,孙策对孙权到底是死不了拔苗助长的心。孙权打起仗来总少股狠劲儿,反应也不灵活,根本不是块打仗的材料,不过用两万围陈登的四千,就算孙权恐怕也不会失手罢。等打下江陵,渡江的日子就近了,会师之后北上徐州,沿汝南西进,精骑直抵许昌!
周瑜合上信,才发现不觉间出了一身汗,燥热过后一阵冷。窗户猛然被风推开,既大且急,带着零星的雨点,猝不及防间吹倒案上的玉座屏,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周瑜看着一地碎片,又抬头望窗外。乌云正从东南滚滚涌来,眨眼间浓黑就充塞了天地。
暴雨后来连下了七八天都没有停。
进入四月,孙策却没了消息。周瑜冒雨去截过几次偷袭的宗贼后就一直低烧不止,闷在屋子里听着瓢泼的雨声从早到晚,心里翻滚着股莫名的烦躁。
忽然一声炸雷把他惊醒,周瑜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书卷早从手里滑落,屋里漆黑一片。周瑜捡起竹册,正想唤人来点上灯,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有人带着雷雨和草木的气息,从黑暗里向他走来。
这脚步声极其熟悉,于是刚拾起来的书册又从他手里滑落到地上。
“伯符?”他忍不住开口,问完又觉荒唐,孙策远在丹徒置装,当然不可能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跑到巴丘来。
“孤想公瑾了,公瑾想不想孤?”是孙策的声音,像他一贯的那样带着笑,走近来把周瑜的手紧紧抓住。这双手湿淋淋的,冰凉。没等周瑜发问,又开口说:“我来看看是不是把心落到你这儿了,怎么走一步都觉得牵扯得慌,你说我当初怎么就舍得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呢?”
周瑜不由哂笑说:“你有什么舍不得的,天下何重,我身何轻。——你从丹徒沿水路过来?仲谋攻下江陵了吗?我们这就北上?!”
他一口气问完,孙策却沉默,抱住周瑜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在我心里的分量比全天下更重,可我从来没告诉过你。”他轻轻掠起周瑜额上的乱发,又捧住他的脸:“我以前也从来没听进去过你说的话,其实你说的话都有道理,很多事儿也比我看得明白,我一直都知道,就是不想承认。公瑾,我没让你好好施展过才干,这都是我混蛋。”
冷不防听孙策这么掏心窝子说话,周瑜有点不知所措,心中百感纷至沓来,一时也说不清什么滋味,愣了下说:“你从小就混蛋,我要是在乎这个,也不跟着你混到现在了。”
孙策又把周瑜两只手在手心里紧紧握住,在漆黑里看着他说:“公瑾,以后,江东就靠你了。”
周瑜心里咯噔一下,急问:“你为什么千里迢迢来跟我说……”还未问完,孙策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