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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哲麟摆手让他起来,自己起身,缓缓步下丹墀,故作无意在林如海身前不住停留徘徊。心中不免蕴藉不已,果然还是这样面对面的看着如海舒服。那高高在上的御座,总让他觉得跟两人隔得很远很远……
“朕已派人调查过了,张淮出身江南,从小长于水乡,且名字中带有水字,该是应梦之人。听说此人才干优长,但水患之事干系重大,他到底年轻些。朕也不是刚愎自用之人,张淮就先放在吏部试炼一下,果然可行就用他。”萧哲麟悠悠的道,眼神扫过众臣,全无注视林如海时的温柔缱绻,而是带着帝王的审视与威慑。
众大臣纷纷点头称是,无人敢提出异议。
散朝后,众人依次退出,工部尚书郝德跟在林如海身后,悄声问:“林大人,您可听说过张淮这个人?”
林如海看了郝德一眼,唇角微翘,笑道:“郝大人不必忧心,张淮是个有才干的,皇上选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况且他进了吏部,我会好好考察的,若是没有真才实学,我去跟皇上说再换别人。”
也难怪郝德担心,工部本就是官工程建造、水利诸事的,治理江南的水患离不了工部。张淮得了皇帝的钦点,到了江南职位必不会低,要真是没有才干,又狂妄自大的,郝德还真不好办事。
郝德听了才放下了心,毕竟林如海圣宠隆厚已是群臣所共知,若是他说,皇帝还真有可能改变主意。
二人正说着,便见陈忠远远的走来。
郝德忙拱了拱手:“定是圣上宣召,在下就先告辞了。”
林如海刚要回礼,就见郝德已快步走了,一时哭笑不得,感情他现在成了洪水猛兽了?
宸宇宫。
富丽堂皇的大殿内,宫人们都敛声屏气的,小心翼翼的走动捧茶。殿内静悄悄的,连脚步声都几不可闻。内殿门前的陈忠接过一个宫女递过的茶盘,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轻轻将杯盘放下,便躬身退出,几乎未曾发出些微的声音。
萧哲麟端起杯子试了一下,觉得温度适中,便递给林如海。
林如海没接,而是伸手端了另一只玉杯。指腹轻轻滑过杯沿,低垂着眼摩挲了半晌,剑眉轻挑,泻出一抹灵动之气,抿了口茶,笑道:“没想到我们大晟皇朝的君主还挺会编故事的嘛,把满朝公卿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滋味如何?”
“不这样,他们又要聒噪了。”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多陪陪你呢,萧哲麟想。他之所以编这么一个故事,又岂是仅为张淮之事,归根结底还不是眼前这人,张淮之事不过是一个铺垫罢了。这人倒好,不领情就罢了,倒还调侃起他了!
他知今日朝堂众臣听他大讲托梦之事,仍是半信半疑,不过两个月后,这事就是确信无疑了。凡事有一就有二,以后他再说托梦,众臣就不会再有异议了。他萧哲麟既把林如海当爱人,就不会让他只隐没于幕后,或是被人指责,受后人诟病。以后怕是少不了会有诸多僭越之举,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免不了要故技重施。毕竟神明之事,向来是玄之又玄的,连他这个天子尚无法违抗天意,何况常人乎?
林如海挑眉笑道:“你倒是打的好主意,方才在朝堂上又做出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胁之以威,临之以恩,让臣子们怀德畏威,唯命是从,还真是帝王惯用的手法,真不愧是做了两辈子皇帝的人,帝王之术倒是运用的炉火纯青!”
萧哲麟一直注意着林如海的一举一动,见他只是随意的坐着就散发着股风流潇洒之态,一举一动都惑人心骨。特别是唇角上翘的弧度,勾勒出美好的笑靥,不似女子般软弱,而是带有男子特有的英气。让人忍不住想吻上去,想到这萧哲麟心中一紧,忙灌了几口茶,压住那源源不断的悸动。
他不想,再一次伤了爱人!
只有如海,才能让他甘愿这么的沉沦,既痛苦又愉悦,既蠢蠢欲动又不敢轻举妄动。一时觉得美妙无比,一时又生不如死,犹如千万只猫爪在不断的抓挠,心痒难耐,却又挥之不去,甘愿受其折磨并乐在其中!
在遇到如海之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如此。他虽是中宫嫡子,但因母后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从小便不被父皇喜爱,幸得皇祖母怜爱才得以立为太子。从懂事起就随祖母学习帝王之道,十六岁大婚,第二年就得了长子。同年,他敬重的祖母去世,当时他伤心不已,自谓从此便成了孤家寡人。
后来又先后得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至他二十一岁与如海相识之时,已是六个孩子的父亲。而如海,却是个年未及弱冠的侯门公子,又是新科的探花郎。
他将如海延入东宫为官,不想竟暗生情愫。他知道这不对,如海更不会甘做佞宠,所以他一直压制,直到再也压制不住,便如惊雷般爆发开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此后便是长达十年,不,是十几年的分离。他从小被皇祖母以帝王的标准教育,早已是冷心绝情,就连对自己的孩子也并无太深的感情。如果不是遇到如海,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冷心绝情的外表之下蕴藏着一颗炙热如火的心。前世,他将所有的热情都燃烧给了那人,虽然那人并不知情,也并不领情,可他仍是幸福的。
直到得知那人逝去的消息,他满腹的热情都冷冽的冰水浇灭。就算他再努力,国家再安定,百姓再安居乐业,那人都看不到了。那这还有什么意义,所以他放弃了,他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不闻不问,或许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如海,我两辈子可都是对你死心塌地的,天日可证的!”萧哲麟说着便凑上去,趁其不备,一把将林如海抱住,双臂如铁钳般紧紧箍着,令其动弹不得,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贴着耳边吹气。
林如海脸一红:“谁让你说这个,还不放开!”一面说,一面挣扎着就要将某人推开,可对方箍得太紧,推搡之下竟把头上所戴朝冠给弄掉了。一头墨发瞬间便如瀑布般倾泻下来,柔顺的披在肩上,随着动作不断起伏,一下下的刮挠着萧哲麟的手背。
萧哲麟不觉又是一阵魂荡神摇,心早软成了一滩春水,阵阵涟漪从心窝漾开,带着蚀骨销魂的酥意传遍四肢百骸,从头顶到脚底都舒畅不已。低头看到林如海露出的一段悠长的脖颈,萧哲麟的双眸射出两簇火焰,一时竟失了心魂,想也不想就吻了上去。
这下林如海是真的怒了,蓄积起力量,一拳就捶向萧哲麟小腹之处。后者闷哼一声,苦着脸蹲坐在地上:“如…海,你下手也太重了吧……”
“是你咎由自取!”林如海板着脸冷哼了一声。
守在殿外的陈忠听到里面的动静,小心翼翼的问了声:“万岁爷,怎么了,可要奴才进去伺候?”
“没你的事!”萧哲麟向外吼了一声,回头又皱着脸道:“如海,我起不来了,你拉我一把可好?”
林如海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辨别他话中的真伪,然后一扭脖子,不理。
萧哲麟笑着的脸僵硬了片刻,决定死赖到底了。
蹲在地上不住呻吟,边控诉的看着林如海,就是不肯起来。
林如海见他如此,也狐疑了起来,不会真给人打坏了吧!
最终,萧哲麟起来了,至于原因,当然是得偿所愿了。那句话说的好,好女怕缠郎,换到男人身上也一样!
☆、15游玩
这日风和日丽,仲夏的天空一片骄阳似火。运河两岸杨柳依依,碧波绿水,凉风拂面,伴着那野雁翩飞,一派清新祥和之象。从扬州赶来的林家众仆从方抵达京都,就有林如海派的几个下人去渡口接应。一时下了船,众人浩浩荡荡的往城内赶去。
林家人丁稀少,又不似贾府那般爱排场好摆谱的,下人皆以精巧为要。较之一般的世禄之家、簪缨之族算是少的了,但细算起来也有一二百人。林如海早写信给大总管寇全,让他只带了些紧要的来,其余的都赏了银子令其各自过活。又留了些看房子的,跟来的多是各房的管事,统共也不过几十人,雇了两只船,一只坐人,一只拉运行李书籍等物。
自从这一行人来了京城,林府的各项运作也算步入了正轨。林如海又让人买了些下人,挑了几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放在黛玉身边。虽如此,仍不放心,毕竟那些丫头都是新买的,年龄也不大,恐其照顾不周。
萧哲麟得知后,便将自己身边贴身伺候的一名为墨兰的女官拨给了黛玉,又领赐了四个教引嬷嬷。墨兰是宸宇宫四大女官之一,为人谨慎心细,向来是面面俱到的,倒不用担心她会照顾不周。如此一来,林如海也放了心,对萧哲麟不免又多了一分的感激。
此事一经传开,京中的豪贵们无不暗暗惊心,感叹林如海圣眷之隆厚。
这些且不说。
林府有几个人的到来,令作为皇帝的某人很不爽,那便是林如海的那几房姬妾。
虽然知道林如海对那几房姬妾并无多么深厚感情,带她们来也并非如海的意思。应该说如海根本就是把这几个人给遗忘了,送去扬州的信中并未提及,是管家寇全自作主张带了来。但是一想到她们名义上还是属于如海的妾室,萧哲麟就各种的不忿。不过他绝不会承认他吃那几个女人的醋,她们还不配!
林如海只觉得这几日皇帝黏他黏得更紧了,时不时还投来一个幽怨的眼神,搞得他莫名其妙的。这日早朝后,又被留在宫里,喝茶!林如海实在忍不住了,便问:“您到底有何事啊?”
萧哲麟抬起头,笑得一脸无辜:“如海身为少师,理应协助帝王处理国事政务。我留你在此,就是为此事啊!如今的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起用旧官的事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我找你这吏部尚书议事不是正常吗?就是旁人也说不出什么的。”
他说的冠冕堂皇,似乎真是如此,可林如海若是相信的话,那就怪了!
萧哲麟见林如海又不理人了,只得涎皮笑脸的凑过去,笑问:“玉儿可好,几日没见她了,怪想的!”
林如海听此,不由缓和了脸色:“那丫头好着呢,这几日倒是常念叨你。”
“是吗?”萧哲麟挨着林如海坐下,不着痕迹的拉过对方的手,细细摩挲着:“过两日我就去看她,你说说这是不是缘分,要不玉儿这丫头怎么就跟我亲?”
林如海不爽的睨他一眼:“玉儿跟我最亲!”
萧哲麟闷笑出声,见林如海瞪他一眼,忙忍住了。
“玉儿是你的血脉,自然跟你最亲!”萧哲麟顺着爱人的意思着,果然见林如海脸色好了不少,不觉心内好笑,又问:“墨兰还有那几个教引嬷嬷还尽心吧?”
出宫之前,他已经好好的训诫了一番,给了她们不少的恩典。只需尽心服侍黛玉十年,他自会放墨兰出去嫁人,那四个教引嬷嬷也会另有府邸、赏赐,足以令其安享晚年。当然,这是在她们尽心的情况下,若敢打什么歪主意,后果就自负了。她们都是聪明之人,在皇宫侵染多年,能做到如今地位的,该怎么做,想是知道的。
“都挺尽心的。”林如海点点头,眸中是满满的真挚:“倒是多谢你了,玉儿挺喜欢她们的。”本来他就担心玉儿年幼失恃,无人教导,恐旁人有些闲言闲语。如今有皇帝亲自赐下的教养嬷嬷,倒解决了这个难题,以后定无人敢在此事上评头论足。
萧哲麟拂过林如海柔顺的墨发,声线中满是温情:“你我之间又何须谢字,你女儿不就跟我自己的女儿是一样的吗,我疼玉儿还不是应该的?”
林如海推他道:“又浑说了!”
萧哲麟笑笑,不语。
如海对他的态度缓和不少了呢?果然玉儿就是他的福星!
光阴易逝,转眼又到了三年一次的殿试时节。
这日一早,众士子便于黎明入宫,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由皇帝亲自出题测试。最终点了孙标为状元,王融为榜眼,李鑫为探花,此乃一甲三名。并当即授孙标翰林院修撰之职,榜眼和探花则分别授予翰林院编修,其余二甲、三甲则分别授以庶吉士、主事、推官、知州、知县等职。
回去后,萧哲麟便抱着爱人邀功:“如海,我都按你的意思点了孙标做状元了,你有何奖励给我啊?”
林如海一把推开某人:“奖励什么,他本就有状元之才,难道你还想挟私报复?”
“当然没有,我堂堂天子,犯得着跟他一个无名小卒较真儿吗?”
“哼,还算你有些气量!”林如海拍拍某人棱角分明的俊脸,嘴角牵出一抹浅笑:“我回衙署办差了,皇上还是好好处理政务吧!”
林如海本是性格较内敛之人,情感很少外露,除了在女儿面前,连笑颜都很少见。但不可否认他笑起来很是惑人心骨,似清泉般凛冽,如白云出岫般空灵,又带着淡淡的平和。三十五岁的年纪,仍是一派的意气风发,且多了一丝看透世事的睿智。
萧哲麟不由得怔了神,痴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