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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兵已从树下奔了过去。
若是能逃,杨辉也实在不想玩命,可若无人控马,追兵很快便能觉出有异,那时三个无马代步的人,想要逃出去只怕更难。
而另一个原因,是他受了伤。
虽是以少敌多,但能伤到他的人,也实在并不多,可这次追杀他的人,偏生就多了个唐柒。
唐柒虽是杨辉引荐给梁崇义,可两人从来不合。唐柒的姐姐是因为杨辉死的,这件事情,在山南道的官衙里,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因此梁崇义会把诛杀杨辉的任务交给唐柒,实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何况能与杨辉斗个不相上下的,他身边就只有这个唐柒。
杨辉的手臂被唐柒射伤了,他实在不能保证自己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爬上树去,只能等下一次机会。
山势又变,渐渐上行,杨辉看着两边山林渐渐稀疏,心也沉了下去。
他应该是跑到了江崖边上,若是跑出了林子,没有遮拦,身后那群追兵光是用箭就能要他的命。思及此,他一拨马头,想斜着上行,至少能多在林子里呆一会儿,或能有所转机。
然而就在此时,杨辉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他座下那匹黑马惨嘶一声,跪了下去。
杨辉趁着那马还没落地之时伸出手臂挽住另一匹马的缰绳,飞身跃了上去。待他在马背上坐稳,身后马蹄声早响了起来,杨辉一夹马腹往前跑了几步,腹间一凉,他低下头去,看见一截黑亮的箭头从自己肚子前面穿了出来。
座下黑马一声长嘶,停了下来。
他已经站在了江崖上。
“师兄,停船,我要去找他。”
叶熙云看着站在桌边的苏瑾瑜,眼中并没有惊讶的意思:“杨辉对我说这些的时候,便说过自己若是身死,也是咎由自取,他平生恶事做得太多,虽有苦衷,终究也不是什么好……”
“他是他,我是我!”苏瑾瑜断然道:“他不要命,可我却不能看着他不要命。”
叶熙云仍旧淡然道:“藏剑铸造方子的下落,确实是他透露出去的,这次藏剑弟子丧命,虽然并非他一手主导,却也与他脱不开干系。如此,你也要救他?”
苏瑾瑜默然,片刻却道:“我不想救他,却更不想见到他死在那群人手里。他若是罪魁祸首,那也当由我亲手除去。师兄,我知道你不会让船停下,我只求一条小船,送我上岸。”
叶熙云看了他半晌,终于摆了摆手道:“杨辉知道你定然会回去,要我一定拦住你……罢了,他引开追兵,也是顺着江流的方向。过了这段江面,水流平缓,你那时上岸,或许能找得到他。”
苏瑾瑜没想到叶熙云这么快便应允了自己,不由面露喜色,低头一礼道:“多谢师兄。”
叶熙云却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往门口走了过去:“他走之前,留了一件东西,要送给你。”
苏瑾瑜疑惑地抬起头,叶熙云一边推开门,一边微微侧过头轻声道:“是他的马。”
他说得云淡风轻,苏瑾瑜的心却是猛地一沉。
杨辉对那匹黑马有多看重,他是知道的,而如今,那人身陷险境,却没带上这匹马,这其中的舍生求死的意味,已是不言而喻。
他心中突然涌上一阵怒意,自己还在这里担忧杨辉的生死,可那人自己倒是早早地就已不把自家性命当一回事儿了——那人似乎从来没有把性命看重过,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侧身往江岸望去,入目一片白水,莽苍深林。这长江两岸,何等广阔地域,即便此时回去,杨辉到底还能不能等到自己找到他?
若再见不到,又当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杨辉初时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血顺着腰间那支箭矢往外流,后来渐渐就只剩了一片冰冷麻木。眼前一暗,是唐柒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看着他,身影遮住了日光。唐柒扫了一眼被他压在身子底下的马尸,微微笑了起来:“你没有骑你那匹汗血马,是早料到自己逃不出去?”
杨辉闭上眼,没有说话。
唐柒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微笑着坐了下来,伸手扶住那支穿过杨辉身体的箭矢,一边说话,一边慢慢扭动着,一股股深色的血,就随着他的动作,从杨辉伤口里漫了出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打算的?让我猜猜?从一开始?天策兵败,你被编入神策,又被李倓发配到山南道,接着献上藏剑秘宝的消息,为大人招揽能人异士,训练迅虎。这一路下来,你知道了多少事?又传了多少消息出去?”
杨辉仍旧是皱紧了眉头,没有说话。
唐柒仍旧是笑着,把自己尖利的指套顺着箭杆慢慢□□了杨辉的伤口里:“你为了能潜伏在大人身边,也杀了不少人吧?要不是这次藏剑秘宝太过重要,实在不能落入大人手里,你是不是也能看着那个藏剑公子死?”
他这样微笑着下手的样子,实在太过可怖,即便是跟着他的那些军士也悄悄往后退了几步,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杨辉实在痛得受不住,闷哼了一声,睁开眼低声道:“到了这地步,你也不肯让我清静。”
见他终于开口,唐柒满意地笑了一声,把手指从他伤口里抽了出来,低下头去问道:“我说的对不对?”
杨辉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唐柒轻笑一声道:“自己亲手练出来的迅虎,也能下手毒死大半。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我知道你一直想杀我,”杨辉闭上眼睛冷冷道:“快动手。”
“哈,想求个痛快?这怕是不行。”唐柒笑答道:“我记得离这不远,有一处滩涂,倒也适合上岸。你说,那位藏剑公子会不会来找你?”
杨辉突然猛地一挣,似乎想要坐起来,却被唐柒一脚踩住了肩碾在了地上。唐柒低头看着杨辉怒视着自己的眼睛,脚下一边慢慢用力,一边却温柔地笑了起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我这样,绝情负义。”
船身轻轻震了一下,缓缓停在了岸边。苏瑾瑜跳进齐膝的江水里,伸手拉住黑马的缰绳,拍着它的脖子慢慢地把它引到了岸上。他立在江岸上,对着船夫挥了挥手,看着那叶小舟掉头向着江心大船滑去,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上了黑马,再不犹豫,策马沿着林间小路顺山势上行。
尽管早在船上时已经做好了准备,然而唯有亲身走入这深山之中,才知何为云山浩渺。苏瑾瑜不过走了半刻钟,已不觅路径,只能借着抬头时投入林间的幽暗阳光,勉强辨认方向,一路逆着水流的方向搜寻,可终究找不到丝毫踪迹。
唯一让他抱着希望的原因,只有一个——这片林子实在太安静,除了偶尔泄出的几声虫鸣,他只能听到自己座下黑马踢踏过掺杂在泥土中的石块时的碎音。
这样刻意的安静,当然不该是这片林子本来的样子,这样拙劣的埋伏,几乎算得上是一种挑衅,可他却不得不顺着这隐秘危险的暗示走下去。苏瑾瑜突然觉得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已经越来越奇怪,有人埋伏在这里,在不知哪块阴影的遮掩下睁着一双满是冰冷杀意的眼睛看着自己,他却把这当做自己唯一的希望,唯一能够找到杨辉的希望;不由得自嘲一笑——或许回到这片危机密布的林子,去救那个和自己师弟们的死脱不开干系的人的决定本来就够奇怪了。
左方突然传来极轻地一声响动,轻得恰好能让人勉强听得清楚。苏瑾瑜微愕,转头看去,半晌苦笑一声,拨马向着那个方向行去。
杨辉用尽了一切方法只为了让他脱出的这只魔掌,他却又要为了杨辉,自己走回去。
到底对不起谁?
杨辉觉得自己左边的肩胛大概已经被唐柒踩碎了,他只是动了动身子,喉间就甜了一下,似乎是有血带着铁锈一样的气息从身体里漫了上来。他微微拧起眉毛咽了口唾沫,却觉得身体里越发疼痛起来——也许那一支弩箭射穿的不只是他的肠子。
他想这一次自己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来休息,可是不是现在。
“唐柒,别那么蠢。”他抬起手捏住了唐柒的脚踝,牵起嘴角想要笑一下,可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笑大概苍白得恶心,“梁崇义没有那个本事,拥有这件东西。”
唐柒笑了一声,低头道:“那么你觉得谁有这个本事?你?”
不管是唐柒的这居高临下的蔑视态度还是身体里叫嚣着的剧烈疼痛都让杨辉实在不想再说半个字,可他还是只能强撑着说下去:“唯一能够以极快的速度提供制式兵器的,只有藏剑。这件东西,谁都想要,不只梁崇义。”
“那又如何?”
“即便是在节度使中,他的兵力,财力,也都是最弱的,他保不住”杨辉说话的速度很慢,他喘了一口气,抬眼盯着唐柒道:“一旦东西被他握在手里,下次被逼杀的,就不是我和苏瑾瑜了。”
唐柒看着他,半晌神经质地笑了一声:“你似乎对大人很忠心?”
杨辉轻声道:“你不会不知道,你只是……”他话尚未说完,便突然被唐柒一把从地上扯了起来,被这样剧烈地搬动撕扯着那支弩箭刺穿的伤口,杨辉痛得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唐柒却毫不留情地按着他的头狠狠地撞在一株老松上,粗粝的树皮摩擦过破裂的伤口,血水迅速从杨辉额头流下,渗入眼中,又是一阵刺痛。
“我只是想要杀了你,杨奕,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你大概从来没把谁放在眼里,这是你的报应!你的报应你知道吗?!”
本来就混沌的脑子被唐柒的咆哮震得更加疼痛,杨辉勉强睁开眼睛看向唐柒,看着那人脸上一直带着的笑终于再也保持不下去,杨辉反而轻轻笑了起来:“你看起来像是想吃了我,你姐姐死的时候,你也是这么看着我的。”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好像连番的伤害已经用掉了他最后一点力气,可他却仍旧努力抬起手,似乎太虚弱,手指刚刚触碰到唐柒腰便停了下来:“我害过很多人,然而如果可以,我宁愿这些伤都报应在我身上。”
唐柒紧紧咬着牙,盯着杨辉的眼睛,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的眼睛这样温柔过。很多年以前,他还抱着对这个人一些虚无的期待的时候,都不曾见过他这样温柔的目光。
“对不起。”他听见杨辉似乎轻轻说了一句,就感觉到自己腹间溅了片滚热的东西,跟着便是一阵剧烈地刺痛。
唐柒捂住伤口踉跄几步往后退去,不敢置信地看着杨辉,那人手里握着一杆弩箭,那杆弩箭的尾部还留在杨辉的肚子里。
唐柒实在想象不到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把搅在自己肠子里的箭杆□□。他一直认为杨辉从来从来没有把谁的性命看重过,可今天才知道,这还包括杨辉自己的。
可他不是杨辉,他绝不想把自己的命葬送在这荒芜的深山野岭里,他清楚自己亲手制成的凿着血槽倒刺的弩箭能给肉体带来什么样的伤害。唐柒忍着痛,正要开口喊人,身后突然传来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便是兵刃交接的厮杀声。他猛转过头去,只见林间十数名黑衣军士彼此混战,而地上,已倒卧了数具尸体。
他看着互相厮杀的黑衣军士手臂上缚着的红巾,竟然已经辨认不出到底这些人当中到底还有谁是忠于自己的。或许一开始跟着自己的这些黑衣军士中就已经混着杨辉留下的暗桩,而他在看到杨辉身带箭伤领着区区十数人奔逃之后竟然轻敌到孤身带着杨辉一手训练出来的队伍去追杀他。又或者,从之前分兵,到刚才杨辉强撑着对自己说那么多话,都是为了等到方才分散在林中的军士集合赶往此处的这一刻。
唐柒暴怒地回头看着杨辉,却看到那人靠在树下,脸上那丝笑容虽然无力,但还是和当年初见时一样。明明带着些无礼探究,然而怎么看,都还是有一种温柔的味道。然而那张美丽得令人咋舌的脸上已经印上了不祥的青白,背后树干上淋漓一片已经渐渐变成黑色的血液,还有惨白的脸上刚溅上的点滴艳红,此刻竟然有些刺痛他的眼。
这或许是他与往日最后的联系,如今也将被他亲手斩断。不管是仇恨还是曾经懵懂但是深刻的情感,终于有要放下的时候。
“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不是和我现在一样,觉得自己手里突然什么都没有了?”他走到杨辉身边蹲下,轻声道。
“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可没有空档去想自己是什么感觉。”杨辉胸口震了一下,似乎想要笑一声,却只是让一口乌黑的血呛了出来。
唐柒也笑了一下,这大概是他活到现在笑得最难看的一次:“我让葛罗达把苏瑾瑜引到这里来,他们大概要到了。”
杨辉没有立刻说话,他皱着眉,艰难地把那口黑血慢慢咽了回去,才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