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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两个人。接着平躺在苏瑾瑜身边,手脚摆得规规矩矩,转过头去笑着看他。
苏瑾瑜也侧着头,却见那人春水一样的眼睛里全是笑意,若是换一个人,恐怕就要被这双眼看醉了。可苏瑾瑜与他患难相交,两人相处几日,早就摸清楚了这人的脾性。这抹笑看在他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不正经。可是对着那张温润如好女的脸,他竟然怎么也下不了手。难道自己也跟那些好色之徒一样,看到美人就站不稳?
这个认知着实把小少爷打击了一下,再看杨奕的时候,神色便有些不善了。杨奕哪里猜得到他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只当自己刚才抱了他一下惹他不高兴了。于是愈发规矩,然而苏瑾瑜还是黑着脸。杨奕一边暗自叫苦,一边想着要把事儿岔开才好,心里一急,说出来的话也没怎么过脑子:“小少爷,你这次被人追杀,到底是为的什么?”
这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果然看见苏瑾瑜眉毛挑了起来,心头一跳,正要补救。苏瑾瑜却将眼神移开来,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藏剑铸造神兵的……”
他尚未说完,却被杨奕一把捂住了嘴。
苏瑾瑜有些不快,又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却见那人脸上似乎掠过一抹苦笑,速度太快,叫人来不及确认。接着却柔声道:“小少爷,是我问岔了,你不用说。”
苏瑾瑜皱着眉看他,那人却自顾自地躺了回去,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小少爷,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认识唐柒?”
苏瑾瑜觉出他有些不对,却也不说破,也跟他一样平躺着,眼睛只看着帐顶,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若问,你会说?”
杨奕哈哈地笑了一声道:“你若问,我自然会说,你问不问?”
苏瑾瑜微微眯起眼,从眼角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爷懒得问。”
杨奕被他噎了一下,先是一呆,继而却笑了起来,靠上去道:“你这是想憋死我?”
苏瑾瑜半阖着眼瞄着他看了一会儿,嫌弃地撇了撇嘴道:“长得一副好摸样儿,却是个无赖。”
被他当着面骂了一句,杨奕又愣了一下,接着却笑得更加开心,侧躺着面对苏瑾瑜,撑着头道:“你不肯听,我却偏要说。”
苏瑾瑜忍着笑,闭上眼睛,并不搭理他。杨奕却也不在乎,想了想,开口道:“我刚认识他那会儿,还是安史之乱刚起来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杨奕的名字还不像如今这样名满天下,但却也已经初露头角。他才不过十九岁,便已经被杨宁举荐为李承恩手下亲兵,贴身护卫统领。当时洛阳危急,天策府大部分人都留下死守。而他与李承恩一起奉命护驾,因此竟逃出了一条性命。
苏瑾瑜一边听着,一边却微微皱起了眉——他实在不喜欢杨奕用的那个“逃”字,可看着他的神情,却又觉得,这个人说的那段故事,或许当真是自己无法置评的。
他们一路从洛阳过了潼关,最后到了马嵬驿,暂时驻扎。他那时已经听闻天策陷落的事情,又知道叛军一路尾随,心中悲愤交加,向李承恩请命出战。而唐柒,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到的马嵬驿。
“他那个时候,是和他姐姐一起来的。当时他还挺小的。我想想,大概也就不过十七岁的年纪。他姐姐是挺爽利的一个女人,他却不一样,不太爱说话,却很听他姐姐的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乖乖地站在他姐姐背后,脸上带着个面具。那是我第一次跟唐门的人那么近的接触,忍不住好奇,就看了他几眼。被他发现了,抬起头冲我笑了一下。”杨奕这么说着,自己也笑了一下,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温柔,“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个酒窝,跟传说中冷酷无情的唐门杀手,一点也不一样。”
那时候唐军的处境已经非常艰难,粮草紧迫,兵器不足,士气低落,伤病者众多。他以统领亲卫长的身份领着数百唐军在卧龙坡驻扎,因他天策府的身份,便顺势把前来襄助唐军的江湖人士编入了他的队伍里。实际上这还真是个苦差,江湖人武功高强,心高气傲。江湖上自由惯了,如今要以军规军纪来约束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一方面不能让他们耽误战事,另一方面又不能寒了他们的报国热忱。杨奕每日要还要抵御敌军,忙得晕头转向。因此除了一开始多看了唐柒一眼之外,杨奕忙得几乎要把这个少年给忘记了。
若事情便这么过去,大概这两人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然而缘分终不止于此。杨奕也记不清那天自己是在做什么,却看见一位老主簿领着唐柒往自己这边赶了过来。他那时候已经记不太清这个唐门的少年是谁,只是看见他低着头的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想着别是这小子闯了什么祸。结果那位主簿抓着他,却是要跟他讨人。
原来唐柒不爱说话,却喜欢精研机关。他这些日子被他姐姐拘在营里,不许他上前面去迎战,便一个人摆弄起那些机关来。这天他带着自己的一个绊马腿的机关在外面调试,却正好遇上了这位主簿。
杨奕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位主簿也是随军多年。他能看上唐柒的手艺,想来必然有过人之处,自然不肯随便放人了。于是什么上司有命,什么各军部署,什么难以管教,各种理由掰扯了一通,好不容易送走了老主簿。转回帐子来的时候,唐柒低着头站在帐子中间,见他进来,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听你这么说,这小子莫非还是个老实人?”苏瑾瑜听到这里,忽而一笑,语气却半点笑意也没带,倒是好似带着森森寒气。杨奕侧过脸去,苏瑾瑜却只是平躺着,他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却也并不强求。只笑了笑,又接着说了下去。
杨奕既然对他上了心,接下来自然便主动与他亲近起来。唐柒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他渐渐也就明白了。那个一双巧手下做出无数精巧却凶戾暗器的少年,自幼便痴迷于机关制造,比起和人打交道,他更喜欢摆弄那些没有生命的冰冷的金属。他不爱说话,似乎也不屑与人说话。仔细想一想,对那个时候的唐柒来说,除了他自己愿意亲近的那几个人,其他人在他眼里,大概和草木走兽没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杨奕笑了笑——那个时候唐柒身上,还有这么一点天真的傲慢——现在却已经无迹可寻了。
杨奕这个人,他若是想对一个人好,是很会照顾人的。既然清楚了唐柒到底是个什么脾性,便行了个方便,让他单独住了一间帐篷,每日也不让人去打扰他,只让他一个人在帐子里面做他喜欢的事情。偶尔杨奕也会去探望他,见他在帐子里呆久了嫌闷,便会把他强拖出来一起走走。
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倒是很容易就能说到一块儿去的。到了后来,唐柒渐渐也习惯了杨奕这个人不时地在他身边。或许他从一开始,便觉得跟杨奕这样一个不需要过多解释就能理解他的聪明人相处,本就是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他们两个人,一个十七,一个十九,年纪相差得并不多,什么时候已经将对方当做了自己的兄弟,两个人谁也不清楚。直到后来杨奕拜别李承恩,投朔方军,收复失地的时候,唐柒跟在了他身边。那个时候,这段恩义,也就结下了。
杨奕说到这里,便住了口。苏瑾瑜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的动静,转过头去看的时候,那个人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然而苏瑾瑜却知道,他的故事并没有说完。唐柒与他之间的关系,总有一些古怪的剑拔弩张,那绝不是真正志同道合的弟兄之间的气氛。
不过不管这两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对苏瑾瑜来说,都不会有什么不同。杨奕救过他,而唐柒是伤了他师兄弟的仇人——恩怨分明,他从来记得很清楚。
草丛里钻出只山鼠来,在地上抓耙了一会儿,突然坐了起来,竖着耳朵听了听动静,一溜烟跑得影都不见。
悉悉索索一阵草木响动,林子里钻进来一个人。往林子里走了几步,看了看身后无人,把手搭在唇边学着布谷鸟叫了几声。便听哗啦一阵响,他身边树上跳下来两个人。
先前那人放下手,看着那两人,皱了皱眉道:“你就在我边上蹲着,还非要我学什么鸟叫?”
那两人中的一个笑答道:“你心情似乎不太好?”
那人仍旧皱着眉,撇了一眼第三个人,冷哼一声道:“你走哪儿都带着这个黄毛崽子,我心情自然好不起来。”
这说话的两个人,赫然就是杨奕和唐柒,而那第三个人,却也正是葛罗达。
杨奕这声黄毛崽子一出口,葛罗达顿时勃然大怒。他身为西域人,发色褐黄,却是天生的品相,此时被杨奕拿来取笑,如何不动气,提刀便要动手。唐柒笑着将手往他眼前一挡,开口道:“你何必总生他的气?”
杨奕看着葛罗达因为唐柒一个手势便退了回去,虽然仍旧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却终究没再上前一步,便撇了撇嘴道:“他倒是很听你的话。”
唐柒笑了一声,叹气道:“他确实是很听我的话,不像你。”
杨奕闻言打量了唐柒一眼,微微笑起来道:“我倒也希望有天你像他这样听话,你可愿意?”
唐柒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似是极为无奈,开口却把话题转了个方向:“既然到了隐元会,那么他身上的毒,也该解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你跟着那小公子那么久,可有点什么动静?”
杨奕听到他那句小公子,那样轻佻的语调,竟然和自己叫苏瑾瑜时候的那句小少爷有七八分相似,不由得有些恍惚。却又立刻转回心神,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他口风严得很,没挖出什么东西。”
唐柒微微偏头,看着他道:“这几日他换洗衣服,都是你亲自经手,也没找出些什么来?”
杨奕点头道:“不曾,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东西不在他手上?”
唐柒摇头道:“不应该,那几个藏剑弟子,我都分开了审过了,用了点手段,确实问出了那东西具体样子,也确实就藏在这一队人里,只是藏在谁那里,他也不清楚。”
杨奕闻言不由得皱起眉来,他再清楚不过唐柒那轻描淡写的一句“用了点手段”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快地扫了唐柒一眼,呵斥道:“你也省着些吧,小心遭报应。”
唐柒闻言,粲然一笑道:“报应?我这辈子最大的报应,不是早就应验了?”
他说完,见杨奕默然不语,笑着上前,将戴着尖锐指套的长指伸出去,顶着杨奕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杨奕也并没有与他对抗的意思,顺势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
杨奕是北方的汉子,身材高大,唐柒虽生得高挑,站在他身前,仍显得小了一圈。他微微低头看着唐柒,那个人戴着面具,他却知道,那张面具下的脸,一点也不像个嗜血杀手。清隽秀雅,是很文气的一张脸。他也记得,那张脸上曾经也有过蓬勃朝气,这个人胸口流动着的,也曾经是热血忠魂。
可是现在这些东西都没有了,剩下的,大概和他自己一样,不过是一个,好似活得鲜活的躯壳而已。
他忍不住抬起手,将唐柒的手指攥进手心里。然而做了这个动作,他却又不知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了。他们曾经是很好的兄弟。然而终究是有不同的路。他拦不住他,他也一样。
最后他也只是重重握了一下唐柒的手,转身走开。唐柒目送着他背影渐渐消失,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葛罗达听到他这一声叹息,不安地动了动。唐柒转过身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抬起手,抚摸过他脸上那道被枪尖划出来的伤痕。那是很深的一道伤疤,丑陋地横过鼻梁,刻在他脸上。唐柒看着,柔声道:“很疼吧?他下手真是够狠的。”
葛罗达并没有说话。唐柒看着眼前那双蓝眼睛,忽然抬起手,把他的眼睛遮住了。
那是非常美丽的一双眼睛,就像倒映着幽蓝夜空的澄净湖泊。
杨奕离开的之时本就已是下半夜,等他回到江流集的时候,晨光已微微地亮了起来。他沾了一身露水走到院子里,正看见阿钗手里端着个簸箕,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扯起嘴角对着阿钗笑了笑,道了声早。阿钗却也笑起来,说道:“杨将军真是好兴致,大晚上的,还出去散步。”
杨奕觉得她话里有话,却也并没有在意。以唐柒的本事,若是当时有人在旁边偷听,绝不可能发现不了。便也只笑着回道:“熬了这几夜,现在反而睡不下了,他如何?”
阿钗知道杨奕说的是苏瑾瑜。侧身对着两人安歇的屋子一努嘴道:“苏公子可没将军这么好的精神,服了药,在屋里休息呢。”
她说话越发有些抢白的意思,然而杨奕此时却没有精神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