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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浮现出屈原《楚辞》里的“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一段来。
“你是不是迷路了?要不要上我家来歇脚?”女子的声音清脆动听,宛若莺啭。
仿佛被蛊惑一般,刘彦昌既没有问她的名字,更不关心她的来历,一点也不怀疑地跟着她踏进人迹罕至地西岳深处,诡异的华丽宅院中。在接下来一段时日相处中,和杨婵互相产生好感,萌生感情,到后来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了。那是和王家妹妹那熟稔得近乎兄妹之情不同的热烈情感,刘彦昌觉得这才是真正男女之间的两情相悦,那段时间,未婚妻也好,父母也好,都倒退入刘彦昌脑海的深处,变作苍白黯淡的剪影,极少被他想起。
其实刘彦昌不是不清楚杨婵出现得蹊跷,所说的身世更是破绽百出,只是杨婵的美丽天真让他不愿意深究这个问题,与日俱增的感情让他担心一旦说破,就会想所有传奇故事里描述的一样,并非凡人的婵儿也会飘然而去,只留下自己孑然一身,不知是真的同她相爱过,还是仅仅一场颠倒迷离的鸳梦。
可惜的是,虚幻的美好时光总是结束得特别快,那个自称是婵儿哥哥的男人出现,破坏了他们的幸福。那个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鄙夷不屑,仿佛看着的是渺不足数的蝼蚁一般,让刘彦昌愤愤不平,却无力反抗;后来赶到的两个古怪少年,更是将他捆起来狠狠折腾了一番,再丢给官府关押。
一切变故发生得太快,直到被关进县衙之后,刘彦昌方有闲心思考、害怕起来。回思这段时间,他的所作所为,岂是能用“荒唐”二字,就能形容的?
仿佛被下了迷魂药一般…
刘彦昌断然将这个念头驱逐出脑海,他是爱着婵儿的,他确信无疑,但是他们不该如此草率地就结合了。可当时他并没有想那么多,而婵儿也没提到要缔结正式的婚约,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混了过去——再者说,他隐隐猜测婵儿是天生地养的山野精灵,没有户籍就是想要三书六礼来一番,也不知从何来起。谁成想婵儿的兄长如此蛮横武断,怕是看不起自己乃一介凡人,才动用武力要拆散他们,他刘彦昌绝不会让这样的诡计得逞!
———————————————————补完—————————————————————
只是被带上公堂后,方才感到自己在包大人那庞大无形的威压下,什么准备都不充分,什么小算盘都行不通,本来…如果自己赶上这次秋闱,也能成为这样高高在上之人吧…
刘彦昌悚然而惊,他怎么会这般乐不思蜀地停留在华山,明明带着婵儿一起上京,也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难道真的中邪了?
这次的念头却不像之前那样轻易就被打消掉了,刘彦昌唯唯诺诺地应对着,脑海里无数的念头电一般疾驰,猜疑和害怕的种子一旦生根,就会如同野草藤蔓一般狂乱地生长,他不禁怀疑自己迟迟想不起上京赴考,都是杨婵害怕自己离开而动的手脚。
【那我成了什么?被女人养的…无能之辈?】刘彦昌有些愤愤不平地想到。
及至父母突然冲入公堂,将他劈头盖脸痛斥一顿时,刘彦昌脑海里灵光一闪,自以为抓住了包拯大人的思路:【原来是考验我吗?】
在他想来,两侧都有个小房间,既然一侧是他的父母,那么另外一边或许就躲着婵儿和她那个看不起自己的兄长,如果自己因为官府和父母动摇了,那么婵儿的兄长就能巧言把自己陷害成一个伪君子,让婵儿产生自己是个负心汉的误会,真是狡诈!官府也好,父母也好,怕都是被他欺骗后和他串通一气来对付自己和婵儿吧!
他觉得这就是真相,因此努力地反驳着双亲,实在可笑之极:杨戬看他,不过是一块亟待扫地出门的垃圾,多余的情感一样没有;包拯对于刘家人在公堂下唱做俱佳的喧哗,并非全然没有异议——是泠托梦一整晚给他和公孙先生,让他们袖手旁观,放任刘家人难看的嘴脸,好让三圣母认清真相,免得父亲出手解决,却坏了兄妹情缘。只是刘彦昌真的会丢出“平妻”那么荒谬的提议,倒是远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平妻的想法,刘彦昌自认为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倒不是扛不住家庭压力之类的原因,而是在彻底清醒过来的现在,他发现自己落入了可怕的境界:自己和杨婵在一起的事,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一桩丑闻。这件事最轻的处罚亦足以让包大人撸了他的功名——如果传扬出去的话,就是自己去考秋闱,也不会有考官录取自己这个“德行有亏”之人;自己在家乡有未婚妻,对方还是他家的世交,他的所作所为若是传到他们的耳里,会毁了王家妹妹的名声和人生,也会害自己的父母一辈子给宗族、给乡邻乡亲指指点点、奚落笑话,这名声几辈子都洗不干净,到时他们只能背井离乡,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隐姓埋名;更因为刘彦昌如今也明白,无论他再怎么坚持他和婵儿之间是美好的爱情,世人眼里他们的行为都只能被定性为勾搭成jian——婵儿可能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但是他不能不为父母考虑,不能不为无辜的未婚妻考虑。
奇怪的是,这个时候他独独忘记去为杨婵考虑一二,只是想到就算他坚持并且成功地娶杨婵为正妻,先jian后娶的事实,杨婵到时的待遇说不定还不如平妻,只要自己爱着的是婵儿,更以正妻之礼待她,那么这一点名分上的小小遗憾根本是无足轻重的白璧微瑕,他们的幸福还是能继续下去。
刘老爷在沉吟,刘夫人看着儿子坚决的样子,却悄声道:“我儿如今心神都被勾到那妖女身上,老爷不妨先假意答应下来,等那妖女进了我刘家门,要如何整治,还不是易如反掌,她名节已失,难道还能有人为她出头?”
泠早已悄悄撤下结界,刘氏夫妇的耳语虽小,别说神仙,就是展昭的耳力都听得一清二楚。杨婵的脸上挂着惨笑,借着嫦娥的力气慢慢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甩开了嫦娥的手:“请你们都不要出去,这是我的…我惹下的因果,我自己了结。”
杨戬目含疼惜地望着妹妹,终究没有阻止,趁此机会,婵儿是该学着长大了。
泠神情复杂地望着杨婵的肚子,没有了丈夫关爱的女子,又怀着身孕,会很辛苦吧,会很难受吧?而且那个男人对此完全的不知情,如果三圣母是去与他义绝的话,可能刘彦昌永远不会有机会知道此事了!
“不要勉强。”泠一手轻轻捂在嘴边,不敢相信刚刚那么温柔的声音,是从自己的口中发出,而安慰的对象竟是杨婵。
泠的脸上惊讶与懊恼交织成纠结的表情,不过当事人的杨婵并未发现,对于侄子第一次安慰自己这件事,令杨婵在这最失意的时候很感动:“将来,要是宝宝能像泠一样乖巧就好了!”
被这么说的泠不由陷入了“我居然安慰了这个女人”的自厌情绪里,找了个角落低沉地抱膝坐下,猜到他心事的殷泽芝过去坐到他身边,一下一下安慰地轻拍他的脊背,努力把几丝想笑的情绪压抑下去。
就在刘老爷终于被妻子说动之时,杨婵的声音在公堂上猛地响起:“我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在我心里刘彦昌只是个自私自利的普通·古代·烂男人
☆、第 186 章
“婵儿?”刘彦昌先是一愣,又是一喜,也不管身在公堂之上,忙忙表达起关心来:“你这段时间过得好吗?我瞧着…你好像瘦了~”他说得深情款款、柔情脉脉,若是从前的杨婵,早已感动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现在听来,只觉得这男人是做惯了虚情假意的姿态,令人作呕!
“彦昌,你刚刚所言,可是出自真心实意?”杨婵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明亮如燃烧的火焰:“你真是那么想的?你要去娶别的女人为妻?”
“不是那样,不是你想的那样,婵儿,你先听我解释。”刘彦昌急切地摆着手,想要向杨婵靠近,却被父母一把按住。
刘夫人把杨婵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虽然心中不得不承认对方是当得起花容月貌四个字,但想到她勾引自己的儿子,让他变成现在这么忤逆的样子,满怀鄙夷地傲慢道:“不过有几分姿色罢了,你就是杨婵?”
杨婵冷笑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叫我的名讳,我有和你说话吗?”她的态度毫不客气,这老太婆大概不知道自己的图谋早就落在别人耳里,居然还那么恬不知耻想在她面前摆架子,做梦!
刘夫人气得嘴唇哆嗦:“好无礼的妮子,彦昌,你给我看看,这么个没教养的女人,你还想护着?”
“娘…婵儿她一定不是有心的!”刘彦昌讪讪道:“婵儿,我来为你介绍,这是我爹和我娘。”
“哦,原来你有父有母~”杨婵故作抱歉状,“我居然今日方才知道,原来彦昌你还有父母!”
杨婵讥刺的口气任谁都听得出来,刘彦昌满脸尴尬,似乎自己也隐瞒了不少重要的事,没告诉婵儿~
杨婵见他说不出话来,也不啰嗦,直截了当道:“我绝不与人共侍一夫,更不会做小!”
“不是做小,是平妻!”刘彦昌强调道:“你误会了!”
“不过是换个好听点的名字,本质上还是低正妻原配一等,不是吗?”杨婵咬牙:“别再狡辩了!”
刘彦昌恳切道:“婵儿,请你听我说,我与你之间的羁绊那么牢固,因缘那么深厚,任何人都取代不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我只想与你相知相守一生,然后等到下辈子,还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你、爱上你,继续我们的缘分。我心中的所求,只有这些。但是,我们不能那么自私,我们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快乐和长久,却把幸福建筑在自己最亲之人痛苦的代价上。请你不要记恨我娘今日的话,她只是气急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过错,不该瞒着你,也不该瞒着他们我们的事,婵儿,我娘的为人,其实最最亲切和蔼不过,是怜老惜贫之人,你又是那么温柔善良,等发现彼此的好处,你们将来一定会相处得亲如母女。”
这话把刘夫人气了个倒仰,刘老爷扶着妻子,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会说出那样天真的蠢话,在他们夫妇二人眼里,杨婵就是个不守妇道的轻狂女子,刘彦昌若真孝顺他们,就该立刻与其断绝关系,乖乖同他们回乡,没有任何条件好商量。
杨婵眼里,刘彦昌是负心汉,刘氏夫妇是一对恶毒阴险的老家伙,侥幸在她落入虎口之前,认清了他们的真面目,方才的那段话,更把她气得想笑,敢情若是同他母亲相处不好,还是自己不够温柔不够善良?
“你说了那么多,一句要紧的都没有,”杨婵轻蔑道:“如果你只是想同我说这些废话,还是算了,从今往后——”
刘彦昌慌乱地止住她的未竟之语,他的直觉告诉他,决不能让婵儿把话说完,不然他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婵儿,相信我!我只是不能害了那个与我订婚的无辜女子,我爱的只有你一个,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我能补偿她的只有一个名分,她比你多的也不过是一个名分而已,我们——”
“够了!”杨婵愤然打断他:“刘彦昌,你觉得她无辜?她可怜?不!最无辜最可怜的是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同你成了亲的我——对了,在世人眼中,我根本不算和你成了亲,根本不算是你的妻,枉我还一直那么,那么的高兴,那么拼命在二哥面前维护我们的感情…你就是用这么无耻的提议来回报我的一片真心?你到底还有没有一颗心?”
刘彦昌满脸震惊:“你居然如此疑我?我若是但凡有一丝虚情假意,为何还要坚持到现在?我为了你,跪在这公堂之上,受父母责难仍不改痴心,莫非在你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举动?”
“你的痴心,五文钱一颗吗?今日可怜这个,明日痛惜那个?好一个护花人!”
刘彦昌颇感受伤地一手按在胸前,要说天下女人的心都是善变的,刘夫人刚开始一个劲的贬斥杨婵,但杨婵真打算要和自家儿子划清界限,又心疼起来:“你这样的女子,能得我儿青眼,便该知足!门不当户不对,能容你当妾,已经是我家老爷开恩,是你天大的福气!”
杨婵盯着刘夫人,直到她不敢和自己对视,蓦地绽开一个浅浅的笑脸,仪态万千地裣衽施礼:“杨婵无福消受,此等福气夫人还是留给那些眼光太差的女人受吧!”
这一刻的她,看起来优雅自信,美丽高贵得令刘家人无法直视,尽管她形容憔悴苍白,穿着得又是荆钗布裙般的朴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