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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会逃犯,李将军,这件事臣却是瞒不住了。”出来的人是京城府尹,他面上微微含笑,眼底却是戾色。
李慕嵊沉默地和他对视:“谁说这位是逃犯?”
“哦?”那人眼底露出些许探询来:“那么臣却是要请人一见,毕竟太多的目击者都曾经言及,凶手就是一个黄衣服的青年。”
叶予白小声问道:“这时候我应当把外衣扒了吗?”
李慕嵊也有空回头去和他闲聊:“扒了?里头是什么颜色?”
叶予白琢磨了半晌:“……黄色。”
叶孤城叹了口气:“还是看师父的吧。”
李慕嵊低低一笑,他的手就摁在长枪上,漠然道:“太多的目击者?还请府尹指出一二。”
“这……”京城府尹劳墨盯着李慕嵊的目光有些尴尬起来,唯一的一个目击证人是白衣少年,可是他早就没影了。那样的江湖中人,想必也不是他们这些普普通通的官人能找到的。
李慕嵊眉心冷凝,将手在长枪上轻轻一划,有铮然之声:“歪曲是非,不分黑白,京城府尹刘大人,您这是要公然枉法吗?”
他这一番话说的是掷地有声,如若不是情势不便,叶予白几乎想在后面给他鼓个掌。
半晌,劳墨方才走上前来默然道:“好,”他的声音有几分恨,却也默然平息了:“既是如此,还请这位少侠说上一二,对今日京城郊外的灭口一案,少侠可知情?”
李慕嵊握住枪柄的手指蓦地一紧。
他比谁都明白叶予白的性子,是决计不会说谎的。
叶予白慢吞吞地走出来了,他看着面前的京城府尹,慢慢挠了挠头:“啊……我该怎么说呢。”
京城府尹眉心微微一跳,心知有门:“就捡那要紧的说,欺瞒官府乃是重罪。”
叶予白微微笑了:“嗯,今天早上出门,我吃了一个油条一碗馄饨,嘿,那西门老刘头的馄饨做的真是一绝,从前在庄里也没吃过如此好吃的馄饨,说到馄饨啊,还是那鲜虾鱼肉馅的好,本来就是世间好物,再加上点豌豆泥,味道可叫一个鲜美……”
他一拍手,就见劳墨冷着脸问道:“这就是您的重点?”
“府尹大人,”李慕嵊面色冷峻,像是个黑面煞神似的:“还没到重点,这叶大侠是在事无巨细地禀报官府,你可有何异议?”
“官府不想……听这些无谓之词。”府尹咬牙。
“不,”李慕嵊冷着脸挑起唇角:“本将以为,这与案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叶大侠继续。”
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大了好几级,那就勉为其难听着吧。
府尹咬牙切齿,想起市井之中这位将军的传言,心头微微一凛,到底还是得按下性子在这儿慢慢听。
就听叶予白越说越高兴,连带着把人家老刘头有几个女儿都说了一遍,这才被李慕嵊悠悠然打断:“你打探这些做什么?”
叶予白眨眨眼:“我觉得……府尹大人可能会觉得有用。”
“嗯,”李慕嵊冷着脸挑眉颔首:“可我觉得没用。”
府尹大人想捂耳朵又不敢,却是第一次觉得李将军还是很靠谱的,他家里一妻四妾,各个都是醋坛子,决计不会关心刘老头家有几个黄花大闺女好么!
“好吧,其实在那路上,还有一个茶叶铺子,当时我和那些人在那儿一起喝过茶。”叶予白道。
府尹终于听到了重点,连忙竖起耳朵,忙不及催促道:“然后呢?”
“然后?”叶予白似乎是挺费力地想了想,乐呵呵地一拍手:“然后我就去英雄救美了……”
府尹:“……”那里头一群尸体,无论哪个都和美字沾不上边,他有些怀疑地盯着叶予白看了半晌,冷不防问了一句:“少侠和那些人,就只有一次接触?”
叶予白蹙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道:“还有一次。”
府尹又一次仰着脸听。
“就是几天以前,在青楼门口好像遇到过他们几个吧?”叶予白一脸认真。
府尹咬牙切齿:“将军,我们告退了。”
李慕嵊挥了挥手,特别有将军的巍巍风范。
待得一群人散干净了,李慕嵊方才回过头来看着叶予白:“你在隐瞒。”
叶予白微微一怔。
“顾左右而言他,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叶予白,”李慕嵊想了想,复又微微笑了笑:“我之前遇上过一个姑娘,远看和你很像,你隐瞒是因为那个姑娘。”
一直沉默着的叶孤城微微抬首:“黄衣姑娘?”
“没错。”李慕嵊虽说有些意外,却也跟着颔首。
“如若是一个黄衣姑娘,颈上覆了红纱,那么我倒是知道一人,”叶孤城眉心微微蹙起:“魔教的首席弟子,叶子青。”
叶予白的神色微微一变,最后定格在叹息上:“这次到此处,是她救了我。”
李慕嵊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心。
第七章 看好你家叽
叶子青会杀人吗?答案是肯定的。
可是叶子青会不会无缘无故杀不相干的人?李慕嵊蓦地想起之前在湖边见到那英姿飒爽的姑娘,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个会滥杀无辜的人。
他微微蹙起眉头,就见叶予白悠悠然叹了口气:“所以说我不能给这姑娘添麻烦啊。”
“你是要替她隐瞒?”李慕嵊微微蹙眉。
叶予白摇摇手指微笑:“嗯,应当也算是英雄救美!”
李慕嵊瞥了他一眼,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碍眼,他将目光偏离开去淡淡道:“既是如此,我们当下却也是定要寻到这位叶姑娘。”
“嗯,你去找她我就放心了啊,”叶予白拍了拍李慕嵊的肩膀,嘴角微微扬起:“我就在等你啊。”
在等我你不去京城找我。这句话在李慕嵊心头微微一划,最后默不作声地咽了下去。
好像有些话终究只能放在心底,没办法挑明直言。
“官府说的白衣少年,你可知他的踪迹?”李慕嵊忽然转了个话题,看向旁边沉默不语的叶孤城。
叶孤城默然道:“那人名唤西门吹雪。”
他说完这句话便也缄口不言,神色平静而笃定。
李慕嵊心头微微一动,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面前的叶孤城,小小的孩子一脸的安静平和,看不出半点端倪。
“以后就跟着我学剑术吧,小家伙骨骼清奇,若是将藏剑山庄的剑法学了个彻底,想必将来定能成大器。”叶予白忍不住摸了摸叶孤城的头,不知为何,虽说叶予白师从叶英,可是却没能学来自家师父那冷峻傲然的模样,反而是将那李慕嵊口中藏剑山庄的二呆发挥到了极致,可谓是君子中的奇才。
“所以,你冒充叶姑娘半天,现下让我去哪里找她?”李慕嵊转过头来,一脸肃穆地看向面前的叶予白。
叶予白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忍痛蹙眉道:“我能找到她。”
李慕嵊挑眉。
叶予白看了两人一眼,最后从怀里头拿出了一只小虫子,那小虫子泛着微微的银光,在阳光下看不大分明,叶予白稍稍顿了顿便道:“这小东西放出去,之后会换一个金色的小虫子回来,就能告知我叶姑娘的地点。”
李慕嵊的脸更黑了,这种定情信物一般的即视感。
叶予白浑然未觉,他在那儿折腾半晌,神色认真地放飞了手里的小东西,边拍了拍手:“嗯,等下飞回来,金色那只会带我们去找她。”
“叶予白。”李慕嵊沉着脸道。
叶予白眨眨眼:“怎么?”
李慕嵊一张脸黑的像是包公,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叶予白只好看旁边的叶孤城:“求解释。”
叶孤城淡淡道:“师父是在表示不满。”
叶予白一头雾水:“这不过是苗疆之术,你以前应当也见五毒教使过啊。”
半晌,李慕嵊方才挤出来一句——
“轻信于人。”
这算是什么缘由?叶予白更加糊涂了,只好迷迷糊糊地接过飞回来的小虫子,认真解释道:“叶姑娘不会害我们的,嗯,虽说是魔教,可是我觉得他们也很有原则。”
“你很喜欢叶姑娘?”李慕嵊终于忍不住问道。
“没有的事,”叶予白呼出一口气,他半是调侃地笑道:“怎么可能呢?我最喜欢的那必须是你啊。”
李慕嵊盯着眼前的叶予白,好像是在确认什么,可是最后他还是默不作声地转开了眼:“走吧,别误了事。”
叶孤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圈,最后沉下了眼去。
他好像是要寻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那白衣青年,西门吹雪。
可是眼下,他还寻不到他的踪迹。
一行人就这样跟着那金色的虫子一路往回,不多时李慕嵊便蹙起眉头:“这是在回京城的路。”
一路往回去,倒还不至于认错。
叶予白眨眨眼:“难道是走错了?”
“不,”李慕嵊道:“之前叶姑娘也是在京城之中现身,现下你吸引了官府的目光,叶姑娘应当更加无所顾忌了才是。”
“哦……”叶予白挠挠头:“我觉得吧,如果说叶姑娘在京城里头的话,这件事可能还是另有蹊跷。”
李慕嵊只觉得眉心微微一跳,就听叶予白认认真真说了下去:“因为你看嘛,叶姑娘千里迢迢从西域来一次,没道理就是为了杀几个人,你说对吧?”
李慕嵊沉默良久,最后忍不住望了望天:“叶予白。”
叶予白立刻抬头:“在。”
“这种事你以后可以不用那么愉快的语气说出来。”李慕嵊板着脸训人。
叶予白颔首,复又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其实叶姑娘杀了的人,也确实是挺该死的。”
“那些是什么人?”李慕嵊问道。
“哦,”叶予白介绍道:“是京城里头的神鹿镖局,不过据说做的都是腌臜生意,这次镖头都死了,估计以后也没了翻身的余地。”
“那么你说的蹊跷……”李慕嵊的唇角抿成一条线。
“魔教大弟子入京,没道理只是为了杀几个镖头为民除害。”叶孤城淡漠道。
他的语气总带着一种平静与漠然,李慕嵊有时候会觉得,其实这个小孩子骨子里还是那个白云城主叶孤城的灵魂,他从来不曾将任何事放在心上,除了他的白云城,除了他的剑术。
究竟是有请还是无情?李慕嵊看不透彻。
官道漫漫,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可是现下他和叶予白心底俱是焦急,只好循着官道一路狂奔,连歇脚都不曾。李慕嵊想起叶孤城的年纪,忍不住道:“你若是倦了,先休息一会便是。”
叶孤城闻声便阖上了眼,乖巧得很。
叶予白见了便微微挑起唇角,眼底透出些许笑意,他对李慕嵊努了努嘴笑了笑:“我现在相信这不是你的孩子了。”
李慕嵊头疼,他心知肚明面前这人八成又没有好话,却还是忍不住淡淡问道:“怎么?”
“因为他比你可爱!”叶予白笑眯眯。
李慕嵊握了握拳,想了半天最终忍住了揍人一顿的冲动,他犹豫片刻便问道:“你来的时候怎么了?”
叶予白的眉眼一直弯弯的,看上去带了三分笑意,似乎是浑然不觉痛楚一般笑道:“嗯,就是在战场上穿过来了么,全身都是伤,还好现在没什么事了。”
他说完还蹦跶了几下,笑眯眯地证实着。
李慕嵊却是惘然,他看着面前活蹦乱跳的叶予白,心底不知道有多庆幸。
彼时的藏剑山庄还没有进入战局,如若不是为了和他一起守住天策府的防线,叶予白根本不会伤的那么重。
如若是叶予白没有过来,他就葬身于那皑皑白骨之中,又待如何?那是一辈子的亏欠,黄泉碧落,永生不见。
“还好你过来了。”李慕嵊叹道。
这句话声音太小,叶予白根本没听清,索性凑过来问道:“什么?”
李慕嵊低咳一声扭过头去:“没事。”
叶予白没心没肺地笑。
三人到达京城小虫子指点的客栈时,天色已是昏昏,夕阳像是一个大罩子一般罩下来,带出昏黄的气息。
李慕嵊看着眼前破败的客栈,没来由地蹙起眉来:“你确定是这里?”
叶予白也是意外,他捞起小虫子戳了戳:“说!是不是这里!”
李慕嵊抚了抚额,沉默不语地走进去了。
小虫子在原地打转,似乎是也有点茫然,不知道是不是被戳的。
李慕嵊进去的时候,老板正将一个满客的牌子挂出去,刚想往外走就见迎面李慕嵊走了进来:“掌柜,”李慕嵊将一锭银子放了过去,剑眉微挑,他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