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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幽的眸子在这一瞬间猛然骤缩，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撞击了他的脑袋，怎么可能？
纪田没有去救沙树吗……？他明明已经让纪田不用来救他……还有他们刚刚擦肩而过时……纪田眼神中的悲伤……
幽的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为什么没有能去救沙树呢？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沙树见幽没有说话，所以继续解释道：“我也是从临也前辈那里听来的，正臣他好象因为太害怕了，所以那时候既没有能来救我，也没有能去救幽先生，所以现在才会自责不已，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怪正臣，我知道蓝色平方那些人对于正臣来说真的是太勉强了，对方毕竟是成年人，正臣不过才是中学生而已，要他单枪匹马的来救我……不论是谁都会害怕的吧？”
“……”幽无法反驳沙树的观点，是啊，从什么起……他忘记了纪田只是个孩子呢？纪田可以对他笑的灿烂，可以在他面前装大人，可以领导着和他一样是学生的黄巾贼，但是这根本改变不了纪田只是一个孩子的事实。
原来他竟然一直没有听出纪田每次电话背后的害怕和不安，因为纪田就是那样的性格，不论对谁都是笑脸相迎，不论对谁都是自信满满，所以他才会觉得纪田根本不会为了这种事而害怕。
他怎么就忘记了呢？纪田并不是他，并不是两世加起来快超过四十岁的大叔，他在面对那些人的时候可以镇定自若，仅仅是因为他比纪田多吃了三十几年的饭而已，他在十四岁的时候，还只是被局限在孤儿院那个小小的空间的孩子而已，纪田已经做的够好了，至少在这个年纪……已经很好了。
“幽先生，你怎么了？从刚刚起就一直不说话呢。”沙树的声音唤回了幽的思绪，幽淡淡的看了沙树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没什么。”
“是吗？”沙树低下头，她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恳切的注视着幽说道：“幽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希望你能够不要责怪正臣，其实那个时候……正臣一定是想来救我们的，我了解正臣，所以他一定不会丢下我不管，幽先生也是一样……”
“你可能误会了，我并没有责怪他。”幽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他不打算多留，而是趋步朝门口走去，“因为那个时候……我根本就没有让纪田来救我。”
沙树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怔忪，她立即追问道：“为什么？难道你不希望正臣来救你吗？那些人那么可怕……”
“不希望。”幽斩钉截铁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微微侧过脸，就那么淡淡的注视着病床上的沙树，灯光的阴影下，那双灰色的眸子仿佛蕴涵着某种深沉晦涩的情绪，“你觉得……我像是需要人救的样子吗？”
某种强烈到几乎晕眩的感觉在一瞬间击中了沙树，她捏紧了床单，想要证明些什么似的说道：“不……这不一样，幽先生或许很强，但是比起自己逃走，果然还是希望对方来救自己不是吗？我坚信正臣一定会来救我，即使正臣最后没有来，我也坚信他是在乎我的，所以在我住院之后，正臣才会一直躲在我的病房门口不敢见我，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怪过他。”
“……”幽忽然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痛，不过基本上他已经明白这个女孩的意思了，幽转头看着病床上的女孩，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从刚刚起就有点在意，问个问题可以吗？”
“什么问题？”沙树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微笑。
“我和你是在同一时间被绑架的，而你却一直强调纪田一定会来救你，也就是说，你内心真正的想法其实是……纪田会来救你，所以他会放弃来救我，是这个意思吗？”
幽一针见血的犀利话语让沙树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沙树立即摇头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纪田不会扔下我不管。”
“所以……你觉得在他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幽已经不想和沙树继续说下去了，他见到这个女孩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女孩喜欢纪田，可是喜欢并不是可以伤害一个人的理由，更何况……这个女孩子还是在知道临也前辈计划的前提下。
“我说过，永远不要拿自己喜欢的人来比较，因为那根本没有意义，你配合临也前辈演了那么长的苦情戏，只是想知道纪田在最后会选择谁吗？但你没有料到的是……纪田在最后竟然谁也没有选择，所以你才感到不安吗……？”
“不，不是这样的，幽先生你根本也什么明白，你了解正臣些什么？在他感到害怕的时候你在哪里？在他对黄巾贼的发展感到迷茫的时候，你又在那里哪里？而我在这些时候全都陪在正臣的身边，我甚至还把临也前辈介绍给了正臣，如果不是凭借着临也前辈的情报，黄巾贼怎么可能发展的这么快？”沙树的情绪开始激动了起来。
幽没有再说话，他不带任何感情的看了病床上的女孩最后一眼，然后淡淡的说道：“所以……凭借着那些情报，黄巾贼现在快覆灭了？”
沙树的脸色‘唰’的苍白了起来，她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真是……无聊。”幽双手插着口袋，面无表情的走出了病房，站在病房的门外，幽淡淡的开口说道：“顺便提一句，我会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让别人选择我，这一点，我希望你能记住。”
离开沙树的病房后，幽觉得连空气也清新了不少，就在幽走回自己病房的时候，某个注视着他病房名卡的金发少年让他有些头痛的按了按太阳穴。
这个家伙……明明刚刚看到他的时候还要逃跑，现在倒敢站在他的病房门口，幽想到这里，放轻了脚步声，慢慢的从背后接近纪田。
就在幽快要抓住纪田的时候，某个温柔甜美的声音响了起来，“幽先生，你终于回来了，你头上的伤口还没有好，不可以乱跑哦。”
糟糕，幽心里暗叫一声，果然不出幽所料，女护士的叫声引起了纪田的警觉，纪田连头也没有回就打算继续逃跑，幽看到这里，有些好笑的出声叫唤道：“你打算逃一辈子吗？”
某个金发少年听到这句话，脚步就那么停了下来，冗长的沉默弥漫在了两人之间，那个护士见状，显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朝幽善解人意的一笑后，然后便拿着病历离开了。
幽也面无表情的朝那个护士感谢的点了点头，他对这个医院护理人员的素质高看了一分，不过现在却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因为某个死脑筋的家伙还正等着他解决。
幽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直到纪田终于开口说道：“对不起，我不会再逃了，我就站在这里，所以……我希望幽能回自己的病床上听我说。”
“……”幽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看起来有那么弱不禁风吗？不过他知道这可能是纪田最后的底线了，男人都有自己的自尊，所以他淡淡的说道：“好。”
幽掠过纪田的身边，径直走进了自己的病房，刚刚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特意瞥了一眼纪田的表情，除了悲伤以外……那种眼神，就仿佛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一般……
果然……残酷的斗争才能使人成熟吗……？幽不知道自己的内心究竟是什么感受，不过他还是完成了纪田刚刚对他的要求，乖乖躺上了自己的病床，他的床位离门口并不是很远，这也算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好了，不论你想说什么，我都会听。”幽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道：“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不要搞错了，你并不亏欠我什么，所以不需要向我道歉，做出让你不要来救我这个决定的人……是我，你没有任何责任。”
幽的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纪田的声音，“我没办法……这么想。”
纪田的声音不同于以往的活力十足，而是比平时低沉了好几分，或许是为了让幽放心，纪田用以往的语气故作轻松的说道：“很好笑不是吗？英俊潇洒的我也有那么狼狈的时候……”
“果然老天都是嫉妒天才的……否则那个时候，为什么我的脚会动不了呢……？”纪田说到这里，有些自嘲的继续道：“幽，你知道吗？其实一开始，只是朋友打架输了找我帮忙而已，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在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还成立了黄巾贼，我其实并不想做什么黄巾贼的将军，我只是想找一个容身之处而已，大家能够开开心心的聚在一起，不受任何人欺负的容身之处……”
“最开始的那段日子，大家确实都过得很开心，我也是一样，但是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一切全都改变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和周围势力的摩擦越来越严重，动不动就衍变成聚众械斗，最初加入的成员也变得趾高气昂，一副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为什么呢……明明一开始大家都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同伴不受伤害而已……”
幽无法给出任何解答，因为人类就是这种生物，永远不会满足于自己的现状，被人欺负的时候想着……能不被人欺负就好了，当拥有足够的力量时，却又会想如果能欺负别人就好了……这是一个无限的死循环，没有任何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即使是他也一样。
纪田说到这里，声音里有种凄凉的味道，“我已经累了，但是我却不能倒下，因为我是黄巾贼的首领，即使身边的人已经变了，但黄巾贼依旧是我的容身之处，如果否定了这一点，那么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所以我没有放弃，如果成员有异心，那么就剔除成员，如果和别的势力有摩擦，那就想办法打赢他们……”
幽听到这里，心脏蓦然骤缩，容身之处吗……他并没有失神太久，因为纪田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以为自己只要拼尽全力，那么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能够克服……但是直到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错了……”
“听到沙树惨叫声的时候……我的心脏都几乎快停止了跳动，但是我没有想到，这只是开始而已……所以当我得知你也被绑架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纪田并没有说自己明白了些什么，而是跳过了这一段道：“我想……如果当时我也听到了你的惨叫声……或许我会疯掉也不一定，但是最后……电话里传来的却是‘不要来救我’这几个字……”
“说实话，当时我真的松了口气，挂断电话之后，我应该立即去救沙树的，但是那一刻，我却发现自己的手脚无论如何都动不了，独自面对一群恶棍的恐惧在我心底不断蔓延，我会不会被砍断手脚？我会不会被那些人杀掉？我只个中学生，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些大人……这些懦弱的想法让我根本无法挪动脚步……”
“我真的是无可救药的笨蛋……因为那个时候，我竟然心底还隐隐有了一丝庆幸，因为这么狼狈的样子可以不用被你看见……我真的是……太卑鄙了……”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原地傻站了多久……直到沙树最后被门田他们救走了，我才从恐惧中挣脱……”
“为什么……那个时候……我的脚会动不了呢……？”纪田不知道是在问幽还是在问他自己，幽幽的语调中仿佛怀揣着对现实的绝望和茫然。
这就是全部的经过吗？幽听完纪田的叙述后，轻轻垂下了眼帘，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纪田灿烂笑容的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的心事。
幽并不能说纪田完全没有错，只是他的过错在他所承担的责任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就在幽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纪田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黄巾贼……真的是我的容身之处吗……？”
伴随着纪田这一句最后的低语，幽的心脏也随之轻颤，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黄巾贼是纪田一手创立的组织，所以能够否定他的人只有纪田一个，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倾听纪田的心声了。
幽抬头看了一会儿苍白的天花板，门外的少年此时已经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寂静再次降临在了两人之间，几个呼吸的瞬间，幽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其实……这样不是很好吗？因为下次……你就能迈开现在无法挪动的脚步了，到那个时候，我就让你来救我……怎么样？”
纪田没有想到自己能听到这样的回答，他的双眸在这一刻猛然骤缩，他捂住自己的心脏，然后紧紧收拢了自己的拳头，语气坚定的说道：“这算是浪漫的LOVELOVE约定吗？我答应你，当我能做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一定会再来见你。”
幽本来还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在他仔细琢磨了三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