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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更何况,以他二人的关系,尹千觞若不染毒,那才叫奇怪。
但那天过后他又找借口要来了尹千觞的血液,换了法子再试,结果依然未显出中毒的迹象。
旧时所读的医书,此刻再度在欧阳面前逐条呈现:有些剧毒之物,单单列出是难不出来的。但活物若是染上,却极难根拔。
——那么,根据医书记载,也许真相是……
欧阳禁止自己再想下去。他伸出手,毫不犹豫地用刀割开,将鲜血滴到灰雀的食盆里。血滴泛出清水中,微微一荡,随即湮灭成极淡的粉色。
他精于琴技,向来对双手颇为爱惜。若说男子中也有人生得指若青葱,如玉无暇,那他也可算一个。但他连日以来却将自己手指弄得伤痕累累,并且毫不在意。
那灰雀啄了一天的米,滴水未进。这会儿见终于有了水,马上迫不及待开始饮啄。当小半盆水都被喝光时,灰雀扇扇翅膀,忽然抽搐着倒下。
欧阳面无表情,良久,才抚上灰雀冰凉的身体。
“……十天。此种鸟并无抗毒之能,结果却也花了十天才……且此前毫无异状。日积月累,水滴石穿。也正因如此,我才……”
低语未已,欧阳忽然快步走到窗前。今夜无月无星,显得花满楼的风灯格外晃眼。他凝视窗外,听着前方隐约传来的笑语人声,极短促,又极苦涩地笑了一下。
“到底是不是你呢,我的巫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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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欧阳说想去巢湖,尹千觞有些吃惊,连瑾娘也来劝阻:“你刚刚好些,不好好将养,又乱跑什么!”
欧阳道:“本不待去,怎奈于那病上虽稍有头绪,却迟迟理不顺,找不到关窍之处,未免心焦。我想要是出去散散心,或许能豁然开朗也不一定。”
“那在江南一带玩玩儿便是,又何必跑到那边去?”瑾娘不满地嘀咕着,最终却还是没有阻止。得知欧阳的理由,尹千觞自然更不会反对。
事情就决定下来。这日临行前,欧阳捡到一只三花猫,小小的身体,似乎刚出生没多久,毛色倒是光亮,更难得没有野性,柔顺无比。
瑾娘不喜欢猫猫狗狗,楼里倒是有其他姑娘喜欢。但尹千觞看到欧阳逗弄小猫时颇为不舍,便说:“这猫看着不娇气,不如带着一块儿上路吧?”
“好,那平日赶路时,你替我抱着它。”
“嗯。”尹千觞不甚在意,将只有巴掌大的小猫塞进衣襟里。
江都与巢湖之间,颇隔了一段路程。尹千觞本道用法术过去,欧阳却说那样便失却了游山玩水的意义。争执到后来,依然是欧阳占了上风。
两人先走水路,而后各骑一匹骏马,沿官道向东而去。只要沿途风景秀美,也不计较是否绕了远路,有时碰上名胜古迹,往往还多盘桓一两日。如此优哉游哉,连欧阳都几乎忘尽心事,真以为自己是特地出来游览胜景的。
但该来的终究要来。
行得十余日,尹千觞发现,一直被他放在怀里的小猫,近来不大有精神。
“大概是旅途颠簸累坏了,今晚早些投宿休息吧。”
那天他们下午便去了客栈,但当天傍晚,那连名字也没来得及起的小猫依然没能捱住。
欧阳盯着猫看了半晌,蓦地扬手结印,猫身顷刻间被碾成粉末。穿堂风一吹,什么也没有剩下。
“……无妨。”背对尹千觞,欧阳语气依然从容舒缓,毫无异样:“日后再养便是,我们明天继续赶路。”
尹千觞没有注意到,欧阳敛于袖内的双手,已紧握成拳。略长的指甲在掌心留下鲜红的划印,惊心动魄。
拾柒
抵达巢湖那天,天气不是太好,碎雨如雾,将湖面笼上一层薄纱,使得一切都朦胧起来。
细雨若丝,远山淡然,本也是一番景致。但秋意渐浓,风和着雨水一起打到身上,竟有几分沁骨的寒意。尹千觞记挂着欧阳近来神情恹恹,大约是还没恢复过来,便催他在附近村子找地方歇下,等放晴了再出来赏玩不迟。
欧阳却说:“往前走,我自有主张。”
尹千觞只有听他的。
雨天路滑,二人控马缓行,约摸过得一顿饭的功夫,欧阳稍稍抬起遮雨的斗笠,下巴微扬:“前面便是了。”
张目望去,但见前方山峰卓立,虽则不高,却山势险峻,岩如削壁,颇有几分雄奇之态。
尹千觞想了想来路地势,问道:“难道这里是黄山侧峰之一?”
欧阳点了点头:“其实连峰也算不上,同三十六峰一比,不过是只几乎找不到路上去的巨岩而已。却也因得如此,少有人至。”
他无意识地拔弄着鞭梢,似乎是在沉吟难决,片刻后方翻身下马。
尹千觞虽是不解,也有样学样,下马来将马绳拴在草地旁的粗树上。待他做完这一切,欧阳将手递给他:“跟我来。”
双手甫一相握,尹千觞便觉身体一轻。却是欧阳提气纵身,在岩壁上轻点腾挪,因势借力,引着他一道向上冲去。
至得半山,杂树乱草间出现一条山路。欧阳一跃而上,稳稳落在实处,拉住想往前面走的尹千觞:“已经到了,你还要去哪里?”
“啊?”
随着尹千觞的轻呼,旁边看似无路的岩壁在欧阳的催动下,显出一个传送法阵。踩上去光芒一闪,两人被送到一处宽敞的石厅内。天光自顶端泄下,照见这洞虽不十分宽广,却足有几十丈深。
石屋中设有桌椅几案,床榻书厨,除了东西少些、处所奇特些,与寻常人家并无二致。尹千觞打量完毕,问道:“少恭,这是什么地方?”
“……早年备下的,以备不测之需,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欧阳说着,站到书橱前拉开一只抽屉,指尖从一排小瓶上划过,却没有拿起的意思。
“这人像好生奇怪,怎么竟是卷发的?而且衣裳也怪怪的,莫非是外邦人士?”顺着他的动作,尹千觞注意到架上一个半尺高的白石塑像。
“……确是外邦,风物与中土大不相同。前世捡出来的,做个纪念罢了。”
看他说话间取出一个乌木盒,拿出几页老旧的羊皮纸,尹千觞不禁好奇地凑过去。见欧阳没有阻止,便低头翻看。半晌,失望地说:“都是些什么天书?古篆也不是这种写法。”
欧阳轻声说道:“若是人人能解,此法早就风行。那些号称能生死人肉白骨的方士骗子,必定更多。”
“生死人肉白骨……”尹千觞沉吟道,“莫非,这是长生秘法?不对,你刚才又说骗子。到底……”
“某种意义上来说,依照这种法子炼出的丹药,确可令人死而复生。不过,却终究是镜花水月。”
“那你留着它……”
“此法虽是邪术,但其中所载炼丹之法精妙无匹,予我颇多启发。以前因这文字艰深,无暇细读,便趁今次,好好研读一番。”
尹千觞顿时心中释然:“难怪你指名要来这边,原来还是为着炼药的事情。”四下看看,他说道:“天快黑了,你这里似乎没备什么干粮。我去打猎,否则回头可要饿着了。”
说话间,欧阳忽然搭上他的肩头。引得尹千觞微奇:“有事?”
欧阳眯起眼,缓缓收回手:“无妨,只是想提醒你,我在此山布了些阵势,你小心些。”
“好!要是我被困住了,会大喊救命,那时你可一定要来救我。”尹千觞笑道。
欧阳回以一笑。待到尹千觞出去,他的笑意也随之敛起。
催动灵力,踩住柜底被石块掩住的暗扣。头顶原本石笋倒悬,嶙峋奇异的岩壁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向两侧移开。
有人影随之显露出来。
骤眼看去,那上面密密麻麻站了十多个人。无论男女,皆是面色红润,胸膛微有起伏,发丝随着地风微微轻颤,看上去与活人并无二致。他们整齐地站在以石壁凿成的长格中,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做出除呼吸之外的任何动作。
这场面极其诡异,但欧阳却用一种近乎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们。许久,才重新发动机关将岩壁合上。
“……倘若将你留在这里,我便不能时常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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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千觞素来喜欢热闹,但与欧阳在一处时,他更愿意安安静静,莫要有外人来打扰。一年里共处的日子只得那么多,他不想还被无关人等分去。
是以这罕有人迹的山谷正合了他的心意。他每天忙于打猎拾柴,炮制野味,不但不觉清苦,反觉乐在其中。
可惜仍有一事不足:欧阳埋头苦读,竟至废寝忘食。非但一整天都不同他说一句话,有时甚至连吃饭休息都忘了。尹千觞劝了几回不见听,反被欧阳说成是打断他思路。尹千觞抓抓头,只好一见欧阳捧起书就避出去。
这天,尹千觞出来时见时候尚早,心道黄山虽然来过,却只游览了主峰,余者皆未及览胜,不如便趁今日去看看。抱了这个念头,他下了高岩,往前方山峰行去。
黄山胜景天下闻,这边的侧峰虽无甚名典古迹,但峭壑郁垒,枫松间生,五色纷披,灿若图绣。其景致秀美处,比之主峰亦不多让。尹千觞赏玩惊叹,不觉忘了时辰,越走越远。待醒过神来,虽未迷失方向,却也辨不出所在之地是何处。
树荫遮天蔽日,不易分辨时辰。尹千觞望见前方疏阔开朗,赫然是一块平地,索性继续往前走去。准备看看日影,好辨别时辰。
踏上草地,他低头看影子时,不由一愣:地上脚印纷沓,更有一道长长的草折痕迹,似乎曾有什么细长事物从其上拖过,一路没进前方密林。
断定此时应未到午时后,尹千觞思索片刻,决定向前再探。大不了等会儿用腾翔之术回去,应当误不了替欧阳准备午饭。
这边厢,欧阳将秘典翻过几页,忽然想喝茶,起身时忽觉眼前一阵昏眩。他知道这是连日看书、极少活动所致。想到欲速则不达,便收起蓬莱秘典,预备出去走一走,下午回来再看。
这处秘室是他前世自蓬莱国回来后所建,当初营造之时,已将山岩上每一处都探查得烂熟于心。往外走了几步,便觉无趣。料想尹千觞该是又在打猎,心道不如去找他。
欧阳早在尹千觞身上下了冥蝶粉,探得方向,也懒得施展法术,就这么慢慢走去。
心思一旦放空,许多事情便浮了上来。
他虽然未对尹千觞明言自己所看的是蓬莱国秘传焦冥之术,但有一点倒并未欺瞒他:炼化焦冥的法子确能予他一定启发,要是参详透彻,定可于他一直苦苦寻觅、却停滞不前的长生灵丹炼制之法上大有裨益。是以他连日来,全副心神都扑在译读秘典之上,对尹千觞的话置若罔闻。
但这却不过是原因之一。
铅汞、坎离、水火、阴阳……在熟悉的术语中,他渐渐找回心内宁定。若说一开始还有为暂时收束心神,不去多想尹千觞与他所中之毒究竟有何干系的心思,待到后来,他已是真真正正沉迷其间。
学之一道,博大精深,即便是他,也不敢妄言已无可读之书、可学之物。况且,造物有常,循其脉络,自知变化。不若人心,反覆不定。
收起秘典再回到人事,欧阳心神已不如初时纷乱,但却依然难下决断。
拾捌
欧阳找到尹千觞时,那人正躲在一棵树后,朝前探头探脑。
见状,欧阳将本已轻巧的步子放得更轻,收敛气息,悄然来到尹千觞身后。
但那人却是像背后生了眼睛似的,反手在他臂上捏了一下,又摇摇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两人一同向前看去,只见十数丈开外,又是一块树木稀疏的空地。秋草苍翠,使得上面两个紫衫白衣的少年人越发显眼。
本来两处相距甚远,但修行之人耳聪目明,言语虽不听得十分真切,但也能听清八九成。
“……回去。”个子稍高些的少年说道。
脑后绑了一条长辫的少年没有说话,却摇了摇头。
高个少年微微提高了声音:“师尊如何行事,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