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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儿……”
杜后转过身去，半晌方道，“即使如此，罢了。”
三人慢慢行着，杜后终是忍不住，拉过祈星给他揉着脸，吩咐宫女去拿伤药备着，祈星赖在她怀里喊疼，杜后心疼的给他轻轻吹着。祈佑落后几步，负着手，看着面前的母子，嘴角轻轻翘起，眼中有着几许艳羡，杜后回头，正正与他对视，两人俱怔了一怔，祈佑抿紧唇低了头。杜后回过神，对着祈星道，“星儿，母后还要去佛堂念经，你和你大哥先回去罢。”
“儿臣恭送母后。”
转入去佛堂的路，杜后低低道，“莫愁，本宫是不是太偏心了？”
莫愁不敢答话，低着头跟随。
“本宫为佑儿求的那串佛珠，佑儿从未当着本宫的面戴过，他只怕是，从没把本宫当做他的母后吧……”
北汉，承天门。
连成一身戎甲，骑在枣红战马上，看着列阵于门前的数万精壮兵士，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摩挲着手腕上的珠串，他扬声道，“出征！”
14
14、第十三章 。。。
祈佑走回殿里，看着桌上新送来的贺礼，自嘲的笑了笑，叫道，“云珠。”
云珠一脸煞白的跑进来，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大皇子您叫我？”
祈佑走到她身前，仔细的看了看她的面色，问道，“看到什么了，吓成这个样子。”
云珠摇了摇手，走到桌前自己倒了杯水喝了，“没什么，宫里又有个娘娘薨了，死相太凄惨了，看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祈佑走到榻前坐了，“你把这些贺礼按着名字都送回去。还有之前的，都清点好，别弄混了。”
“为什么呀？”
云珠将贺礼往自己怀中揽了揽，“这是人家的一番意思，你平白无故的退了，多不好啊。”
“婚事取消了，还收贺礼做什么。”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圣上指婚，整个蜀国都知道大皇子要成亲了，大皇子，逗我不带这样玩的，不厚道。”
祈佑看了她一眼，笑道，“是啊，整个蜀国都知道了，知道他们的大皇子……”
祈佑笑得嘲讽，云珠不敢多问，悄悄退了出去。
是夜，宫里突然吵吵嚷嚷，一阵刀剑拼杀声，祈佑摸过玉笛奔了出去，寻着声音来到建章殿，殿门口火把照耀处，一群侍卫正将黑衣人围在中间厮杀着，那黑衣人身上多处伤口，血流不止，体力已有些不支。
祈佑心中一凛，直奔进殿，杜后正坐在地上，蜀皇偎依在她怀中。地上一滩血迹蜿蜒，在烛光下闪着诡异的黑色，祈佑扑到两人面前跪倒，心跳的飞快，“母后……”
杜后抬起头，泪眼婆娑，发髻松散，“佑儿，你来了。”
祈佑暗暗松了一口气，转去看向蜀皇，蜀皇面色苍白如纸，小腹处正插着一把小巧匕首，深没至柄。
“快叫太医啊！”
祈佑怒斥身旁的太监宫女，蜀皇勉强说道，“不许叫。都给朕滚出去，朕要和皇后好好说说话儿。”
“佑儿，去叫太医，你们都下去！”
看着祈佑带着随侍退下，带上门，杜后将蜀皇稍稍抱紧，“好了，皇上，就剩臣妾和您了，您想说什么，臣妾都听着。”
话到最后，略带哽咽，蜀皇拉了她的手，“虹儿，叫、叫我知祥。”
“知祥……”
蜀皇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虹儿，你有多久，没这么叫我了。其实，其实我真的好后悔当、当这个皇上。自从当了皇帝，我们就、就再不能如从前一般，你一个人扛起了这座江山，却、却抛下了我。我为了气你，娶了好多妃嫔，可你无动于衷，你知道吗，我多想看你为我吃醋，哪怕是生气也好，至少、至少让我确定，你还、你还爱着我。我甚至、甚至为了看你生气的样子，对佑儿……”
杜后给他拭去额上的冷汗，“好了，我都知道，不说了啊，等太医来了，把你治好了，我就把后宫里那些妖精都赶出去。好不好？”
蜀皇笑看着她，“好，她们我一个都不喜欢，都赶走。就我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住在一起。”
杜后眼泪大颗的滴落，“好，一家人，星儿就快成亲了，等到时候他有了孩子，你就不当皇帝了，我们还回去以前住的地方，在门前挖个池塘，你不是最喜欢钓鱼嘛，到时候你可以天天在家门口垂钓，我呢，就捡着你爱吃的菜做给你吃，你要全吃光，不准剩，最好再在院子里种上几畦菜，搭上个葡萄架，等到了夏天，就会结着好多葡萄……”
抱着怀里渐渐冰冷的身体，杜后喃喃的说着，终于忍不住将头埋到蜀皇肩上痛哭起来，“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这么多年你对我不冷不热，左拥右抱，然后就什么都不顾的走了，你欠我那么多，怎么还能如此心安理得！你给我起来啊！我杜飞虹到底是哪里不对，怎么老天要这么折磨我啊！我的儿子不要我，我的夫君也不要我！为什么啊……”
她时哭时笑，状若疯癫，冷清空旷的殿里，她抱着蜀皇的尸体，怔怔的看着残烛燃尽。
进来的人都被她怒斥出去，祈佑站在门口，看着不知所措的祈星，叹了口气，冷静的传着话，安排着蜀皇驾崩诸事。
将一切都打理好后，祈佑揉着发痛的眉心，穿上孝服，走入建章殿内。
看着祈佑身上刺眼的白，杜后霍然站起，猛地扇了他一个耳光，“孽子！谁让你穿这个的！你父皇还没死呢！”
祈佑跪下，“母后，父皇已经驾崩了。请母后允许儿臣为父皇更衣。”
杜后又扇了他一巴掌，“你给本宫睁开眼看看，你父皇……”
杜后转身，看到蜀皇大睁着双眼躺在地上，不由得有些怔了，她缓缓坐倒，合上双目，半晌方道，“你来安排吧。”
“儿臣领旨。”
正值盛夏，蜀皇三日后即大殓，三个皇子跪在棺椁前守灵。
祈星和祈殒都不谙世事，整个仪式都靠着祈佑与众大臣商量着，依着前朝旧制进行，不过才短短几日，祈佑已是整整瘦了一圈，眼中满是血丝。
将政事全交给祈佑处理，杜后一身素服，在灵堂里默默跪坐，见着祈佑进来，她问道，“查出来了么？”
祈佑回道，“刺客是禁军副统领韩冥，他姐姐韩昭仪在宫中不受宠爱，郁郁而终，可能正是为此，他才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杜后点了点头，“传本宫旨意，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祈佑应了，见康子在门口探头探脑，他退了出来，问道，“何事？”
杜如海绕过康子，将祈佑拉到一边，耳语道，“大皇子，不好了，北汉和楚国联军打过来了！”
祈佑皱了皱眉，“北汉和楚国？”
脑海中不经意的浮现出一个带着裘领笑得温和的影子，祈佑皱眉压下杂念，沉吟道，“先召集众大臣到偏殿，我去请母后。这消息除了舅舅还有谁知道？”
杜如海摇了摇头，“微臣刚得到消息，就立即来找大皇子了。”
“好，先谁都不要透露，一切到了朝堂上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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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大殿里，众朝臣议论纷纷，满面忧虑。杜后轻咳了一声，“众爱卿有何高见？”
年过花甲深受倚重的杨太傅踏前一步，朗声道，“那北汉和楚国军队来势汹汹，且均为太子亲自带兵，军气大盛，老臣以为，为今之计只有御驾亲征方能鼓舞士气，扬我军威，”他撩衫跪倒，“恭请皇后娘娘速立新君，御驾亲征。”
其他大臣也跟着纷纷跪倒，齐道，“恭请皇后娘娘速立新君。”
杜后看了眼身旁空荡荡的龙椅，眼神微暗，抬起头道，“准备新君登基大典，杜将军即刻带领十万大军日夜兼程赶至蜀楚边境，等待新君亲征！”
“星儿，给我出来！”
祈星躲在床上，用棉被捂着头，“不要，母后，我不要去打仗，我又不懂兵法战略，去了会死掉的！”
杜后恨恨的扯掉棉被，“你好歹也流着我杜家的血，怎么就这么不中用！既然当了皇上，就给我扛起这个担子，有你舅舅保护着你，你又不必上战场，只需要露个脸就行，哪里就怕成这个样子！”
祈星从床上跳下来，躲到祈佑身后，“我就不，这太子我本来就不想当，是母后非推着我让我当，如今又要叫我当皇上，又让我去打仗送死，母后，你不疼星儿了……”
杜后见他怕成这个样子，口气稍稍放软，“星儿，不过是去走一遭，到了军营，你只需安安稳稳的待在帐里，一切自有你舅舅打点，不会有事的。”
祈星头摇的拨浪鼓一般，祈佑拍了拍他的肩，道，“大哥陪你一同出征可好？有大哥保护你，你毋须害怕。”
站在一侧的杜菀忍不住上前，狠瞪了祈星一眼，“就要当皇上了，还是这般懦弱！”
她转向杜后跪了，“姑姑，菀儿愿随军出征，一路保护夫君，就不劳大皇子费心了。”
祈佑微微一笑，不再多话。祈星看了看杜后和杜菀，竟趁着众人不备，钻到床下不肯出来，“这个皇帝谁爱当谁当，我不稀罕！你们一日要我当皇帝，我就在床底下一日不出来！”
“你！”
杜后气结道，“好，好，你最好一辈子都躲在床底别出来！我杜飞虹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毫无担当的孽子！”
见着杜后与祈佑走出，杜菀咬牙切齿的狠踹了一下床板，“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皇后殿里，杜后看着垂手侍立的祈佑，张了几次嘴，最终又咽回去。她转过身背对他，“刚刚星儿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他不想当皇帝，”
“所以，就要儿臣来当是么？”
杜后叹了口气，合上双目，“是。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祈佑看着杜后的背影，脸上满是苦涩，“不错，儿臣一直觊觎着这个皇位。但当初若不是母后将儿臣废黜，儿臣又岂会如此执着？”
杜后转过脸来看着他，苦笑道，“你在怨我。不错，是本宫将你拉下太子之位，所以今日本宫忝着脸来求你，求大皇子能登上皇位，解救蜀国于危急之中。”
祈佑直直看入她眼中，“你当日不顾一切的废掉我，如今又在明知着登上皇位就极有可能送命的情况下，把我推到这皇位上。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母亲？”
杜后被他看的退后了一步，心中直如万千小针扎刺，她突然直直跪下，“你要的不就是我跪下求你么，好，我杜飞虹跪求大皇子，求你原谅你这个恬不知耻的母亲，登上皇位，保住蜀国的江山社稷，保护蜀国的黎民百姓。”
祈佑背过身，压下眼中酸热，“好，我当。母后放心，儿臣还是当日那句话，就算拼了性命，儿臣也会护母后与星儿周全。”
杜后站起，望向祈佑，眼中满是心疼酸涩，嘴中却道，“即是当了皇帝，生死就由不得你自己做主。母后不是为了自己才求你，蜀国的担子全扛在你的肩上，你得胜归来便罢，若是万一败了，别想着战死沙场，给我留着性命回来向祖宗请罪！”
祈佑弯起嘴角，脸颊上落下泪来，“谨遵母后懿旨。”
杜后紧盯了祈佑的背影，眼中泪珠成串滴下，两人静静站着，如此之近，却如隔了道深壑，一处伤心，各自垂泪。
翌日，新皇孟祈佑登基，典仪皆无，一切从简。
跨在雪白战马上，孟祈佑一身戎装，消瘦的脸庞不掩英气，一侧的黑子低声道，“皇上，吉时已到。”他回首望向空荡荡的宫门，脸上毫无情绪。转过脸来，与祈殒、祈星交换了个放心的眼神，他拔出腰间长剑，指向前方，锋利的锐刃在阳光底下闪过一道寒光，“出征！”
杜后跪在佛堂里，长跪叩首，虔诚祷念，“求佛祖保佑佑儿能平安归来，我杜飞虹愿折寿十年，换得佑儿平安。”
“佑儿，母后没脸送你，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大军马不停蹄，五日后赶至蜀楚边境曹县。祈佑这几日已摸清曹县地势，心中有了应对之策。他找来杜如海，“舅舅，这几日可有与敌军正面交锋？”
杜如海道，“没有，敌军一直按兵不动，似是在等待时机。”
“既是如此，那就先面对面的打一仗，探探虚实。”
见着蜀皇的孟字旗帜出现在视野，连城一贯温和的面容绷紧，握着缰绳的手有些发颤，他按捺住心底腾起的兴奋，低低笑道，“等了这么久，你终于来了。”
战鼓擂起，咚咚的鼓声似是敲打在心上，连带着血液都加速流动，广袤空旷的战场上，对峙的数十万大军如开闸的洪水奔腾着冲向对方，尘土飞扬，杀声震天，震得整个大地都微微颤抖起来。一时间黄土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