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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七十九回
宝莲灯重演旧事;后无封教坊乐籍
楼至听闻此言,心中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虽然如此,面上却少不得含笑道,“我原说你们有些背人的事,你还冤我说不曾有过,如今好端端的倒想起终身大事来;羞也不羞;”
剑布衣闻言促狭道,“还不是你闹的。见了你嫁过门去恁般恩爱;倒叫我这个出家人也想成家一回了呢。”
楼至闻言嗔了句少混说,因叫剑布衣将他搀扶起来,两人携手回了禅房之中,一路上楼至却是紧紧捉着剑布衣的手不愿放开,剑布衣一路扶持着他,却也不曾见怪,只是两人之间彼此心中都存了些隔阂,剑布衣将楼至送在禅房之中,因说还有晚课便不进去坐坐了,方辞了出来,楼至见他不似往日那般亲密纠缠,心中倒怅然若失起来,一面细想咎殃此人,倒好个整齐标致的模样儿,竟有些是自己少年时的品格儿,却也怨不得师弟喜欢他,只是两人成亲之后,只怕剑布衣就不便像今日这般与自己亲密无间,还俗之后少不得丢下自己,搬回战云王殿居住,一旦攀上这门亲事,他便是王迹的皇亲国戚,自己越发不便前去招惹了,想到此处,忽觉一阵凄凉寂寞之意,却又不好对人说起的,只得自己闷闷想了一回,终无头绪,又恐孕中多思对胎儿不利,因勉强止住心中缭乱,见质辛如今不在房中,想是巫阳见自己不在房里,带着他四处随喜寻觅自己芳踪,因换了一件衣裳,依旧出离了禅房去寻他二人踪迹。
楼至信步闲游之际,因想着万寿节预备的一场小戏,却是不知不觉之间便往戏台子处走去,远远的果然瞧见了巫阳女官正带着质辛在此处玩耍,见了他彼此都上前见礼,质辛先恭恭敬敬行了国礼之后,早伸出小手扑进楼至怀中撒起娇来,楼至见状噗嗤一笑,俯身将质辛的小身子抱了起来搂在怀中,一面对巫阳笑道:“前儿我带他来了此处一回,略散一散,谁知他却记住了,倒麻烦你一回。”巫阳女官闻言连忙躬身道:“娘娘哪里话,奴婢担当不起。只是这戏台地处空旷,只怕站久了太子殿下容易着凉,既然娘娘记挂着,不如咱们暂且回去,想是娘娘意欲细看戏文,奴婢今儿晚上抽空回宫一趟,传唤了教坊之内几个年长的女子前来为娘娘讲解戏文身段,不知娘娘凤意天裁如何?”
楼至闻言笑道:“你说的很是,如今你虽通音律,到底小戏之中笙管笛箫颇多,一人绝难兼顾,还是传唤教坊前来服侍的好,只是你此去不可惊动了他,到时没了新鲜意趣,倒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呢。”
巫阳女官闻言笑道:“这个奴婢自然理会得。”因搀扶着楼至,将他母子二人送回禅房之中,服侍过这顿晚膳,又嘱咐了底下的一众宫娥彩女好生伺候,自己方打点了宫妆,出离佛乡返回宫中传唤教坊女子不提。
一宿无话,次日清晨,楼至悠悠转醒,却见质辛绷着小脸倚靠在自己怀中,眼看就要哭了出来,因噗嗤一笑起身将他的小身子抱在怀中道:“好好的又怎么了?莫非你师叔又有什么玩意促狭你?说出来妈妈替你做主。”
质辛见妈妈这般疼爱自己,因张着小手扑进楼至怀中,将小脸儿在他的酥胸之上乱蹭起来一面带着哭腔说道:“今儿清早巫阳女官姐姐便带了教坊的几位夫人前来,因我前番烦她去东宫取些东西,谁知竟给缎师父撞见了,因命她将孩儿的功课带了来,我不依,我是奉旨前来陪同皇后为两位小亲王祈福的,怎的好容易走脱了,又追到家庙里来……”说着猴在楼至身上乱摸乱蹭的撒起娇来。
楼至闻言却是眉头一蹙,伸手将质辛的小身子提起来放在一旁正色道:“你既然深知自己是东宫太子国之储君,怎的还这般偷奸耍滑的,那缎师父如今不过安排了几样功课给你,就这般推三阻四的,来日你父皇退位之际,只怕你连这大好江山祖宗基业还要叫人替你管着,自己倒乐得清闲,每日里只弄些精致的淘气。”
质辛原本只为在楼至跟前撒娇,并非真心偷懒,如今却给妈妈一顿数落,却是触动了自己心肠,眼泪就在眼圈儿里打转着不肯哭出来,眼巴巴地看着楼至也不言语。楼至见状,到底心中怜惜他,只得将他复又搂在怀内温颜软语道:“男孩子家怎的动不动就眼圈儿红了,外头叫人笑话咱们的,好孩子,妈妈知道你功课紧迫,原有些不耐烦,只是你可知爹爹妈妈将你拉扯大了不易,倒不是咱们是那吃穿不起的人家,只是你先天有些不足,我诞育你的时候又有些江湖风波,如今你好容易长这么大了,也让我和你爹爹省省心,好歹用些心思在圣人之道上,来日也好为你父皇分忧,给妈妈在前朝争气才是。”
质辛原本撒娇撒痴,如今见妈妈这般温颜软语,心中却很有些豪横之意,因下床抱了功课挺起胸脯道:“妈妈放心,孩儿定然留心功课学问,做圣人门徒天子门生,再不叫爹娘为孩儿操烦忧心的。”
楼至闻言噗嗤一笑道:“这才是,如今你师叔恐怕在他房里闲来无事,你去叫他看着你做功课,再将那巫阳女官传唤进来见我。”
质辛闻言答应着去了,果然不出片刻,却见巫阳女官引着一位雍容端庄的女子打起帘子进入内间,因不在朝中,两人便不行国礼,只躬身万福,那巫阳女官奏道:“启禀娘娘,这是奴婢昨日回转内宫之中,往教坊传唤的一位教习,因她出身高贵品貌端庄,堪陪娘娘练舞,因此选了出来带来参见娘娘,若是娘娘不中意,奴婢再去传唤别的教习。”因回身指示那女子上前见驾。
楼至闻言细看那位教习,却是端庄秀丽举止大方,虽未礼部言礼,却是深谙个中制度,倒像是个久在御前的人,心下便有几分喜欢,又见她处事稳重不卑不亢,并不似教坊出身的,因含笑问道:“这位夫人举止高贵,不知如何流落风尘之中?”
那女子听闻楼至竟一眼看透自己的身份,不由心中十分敬服,因再拜道:“妾乃罪臣之妻,只因丈夫战前起义,有功于社稷,因此上我们夫妻二人虽然充入官奴,却也待遇原本不差,此番若能得娘娘指示教训,奴婢幸甚。”
楼至闻言,方知她身世堪怜,竟是个交战敌国的贵夫人,只因夫家阵前反水投靠了中原,才得了活命,到底在本朝未受封诰,倒充作奴婢没入教坊之中,倒叹息了一回道:“这却无妨,若是办好了这件差事,我便赏你脱去乐籍,与你夫家每日团聚可好?”
那女子听闻此言,眼圈儿一红道:“奴婢后无封拜谢娘娘天恩。”说罢俯身盈盈下拜,
楼至忙命巫阳女官将她搀扶起来,因笑道:“我原本在佛乡出家之际,曾做过几出小戏,只因原在青春少艾之时,早就不记得了,如今万寿节上预备的俗讲都有哪些回目,你身上可带着戏单容我看看。”
后无封闻言,果然从身上取出一份戏单回禀道:“如今十几年万寿节上,因圣上笃信佛教,多半预备的都是俗家讲唱段子,圣上每年必点的便是一出《宝莲灯》。”
楼至闻言脸上一红,因恍惚记得当日自己也常做这出小戏其中的一折,讲的是那三圣母飞天下界游历自家香火神庙,附身在那泥胎偶像身上之时,却被那凡间举子刘玺无端题诗调戏,心下又羞又怒,意欲制裁此人,谁知施展神通之际,恰逢月下老人途经此地散布相思,因告知三圣母,她与刘玺原本红线相系,有夫妻缘分,三圣母因听了这个缘故,倒不好发作,又见那举子每日流连自家神庙之中,对着自己的圣象吟诗作对长吁短叹以抒相思之情,谁知他竟在此盘桓数日,却将进京赶考之事耽搁了,身上又没了盘缠,只得困顿神庙之内无处容身,日渐出落得乞丐一般,又时常给人追打欺负,又心中恋慕着三圣母的绝色,竟渐渐害起相思病来,性命垂危。
那三圣母见刘玺此番真情所致,不由金石为开,不但宽恕他唐突佳人之罪,还幻化自家真身,亲自步下玉阶与他相会,刘玺此时病得渺渺茫茫,恍惚只觉身在梦中一般,得了那三圣母所赠的仙药,一时之间竟有登仙之感,那三圣母虽然位列仙班,到底是冰清玉洁云英未嫁的处女,如何肯自荐枕席,只因她与刘玺夫妻缘分实为天仙之配,是以感动了九天玄女下界为他二人传授房中之术,两人就在神庙之中成就婚配,谁知合卺当日竟触怒了天帝,将三圣母剔去仙骨压入华岳山中。
其后十数年光景之后,两人之子沉香劈山救母,方得一家三口重新团聚,夫妻二人破镜重圆。
作者有话要说:题解:楼儿演宝莲灯,质辛cos沉香熊孩子~
第百八十回
三圣母石榴红绫;巫阳女祸从口出
楼至想到此处,因想起那三圣母在小戏之中是一位待字闺中的少女,衣着十分鲜亮,如今自己早已成婚十几年,又诞育了三个孩儿,身段难免有些成熟,只怕难以演出;因蹙眉对后无封道;“只怕这一出做不来,如今我月份大了;冒然束腰,对孩子不好。”
后无封尚未答言,巫阳女官却笑道,“这却无妨,娘娘身材苗条,三月方才显怀,如今粗看身段,却比寻常妇人更为窈窕一些,又有生绢束腹,想来不妨的,那戏服比不得常服,总要做的衣袂翩跹,舞动起来方才好看,娘娘无须挂怀此事,若不放心时,奴婢们已经从教坊选来数十套戏装,娘娘且去试试无妨呢。”
楼至听闻此言倒觉得有些新鲜,因点头道:“这也罢了,只是不知衣裳搁在何处。”后无封闻言躬身答道:“就在戏台子底下的后台处,奴婢见那里倒与教坊有些相似,亦可妆扮练舞,因将几箱东西寄存在此处。”楼至闻言,因换了件衣裳,由两位宫人搀扶着往戏台去了。
一时间三人来在戏院后台之处,却见几个宫娥正在整理戏装头面之物,见他三人来了,都垂手侍立,那巫阳女官服侍楼至久了,因知他更换衣装之际不喜有人在旁服侍的,因命他们出去在门外伺候,只留自己与后无封两人为楼至拣选衣物。
楼至倒是许久不曾见过这些东西,如今见了,倒觉得恍如隔世一般,因伸手在箱中取了几件细看。后无封因趁机捡了一套戏装献与楼至眼前道:“娘娘过目,这一套便是三圣母的服饰了。”
楼至闻言,因托于掌上细看,却是蜜合色的袄儿,石榴红绫的裙子,因摇头笑道:“这如何使得,我也是快满三十的人了……”后无封因有些讶异地细看了楼至几眼,巫阳女官见状笑道:“娘娘别见怪,这位夫人久在教坊之中服侍,并不知娘娘的千秋。”后无封闻言低眉含笑道:“如此说来,我只比娘娘大两岁,却像是隔了一辈人了,娘娘莫不是天仙下凡,青春永驻么……”两人一唱一和,说的楼至脸上一红,低了头道:“这颜色恐怕太鲜亮了些……”
后无封闻言笑回道:“那三圣母婚配之时年才及笄,原该如此妆扮的,况且此番娘娘做一出小戏,乃是与圣上伉俪情深之意,圣上见了娘娘这等娇俏装束,自然龙心大悦,我们做奴婢的,脸上也跟着有光彩,还请娘娘万勿推脱才是。”说着与巫阳女官两人拉着楼至给他换了装束,楼至虽然羞涩,只是后无封所言却是不无道理,如今自己为了缓和与丈夫的关系,已经打定主意做个小戏给他观赏的,怎好在此时反悔。是以半推半就由着她两人将自己的衣裳穿戴整齐了。
后无封因俯身为楼至束腰之际,竟“咦”了一声笑道:“娘娘玉骨竟这般娇小,虽然腹部方才粗看有些珠圆玉润的,怎知系上这束腰却不合适了,原比当年宫内教坊之中的舞娘还要纤细一些。”楼至闻言低头细看,果见那束腰之处的痕迹犹在,自己倒比那痕迹束缚之处还要纤瘦。两个宫女感叹之际,早已为楼至打点好了衣衫,因搀扶着他的手臂来在落地镜前细看。
楼至抬眼一瞧,却见镜内的仙女身穿着蜜合色的袄,腰间系着大红的汗巾子,底下一色石榴红绫的湘裙,娇俏难当,凭谁看去,也只有十五六岁年才及笄的模样儿,因不禁脸上一红,却也有些骄然之意,只是一面心下疑惑,如何自己这般面嫩,总不见岁月痕迹。
那两位宫娥见了,不禁赞叹起来,因服侍着楼至复又端坐在镜妆台前,后无封因笑道:“奴婢斗胆,恳请娘娘让奴婢伺候上妆。”楼至闻言蹙眉道:“这倒罢了,左右不过是演习,等到上台之际在描画也不迟。”那后无封闻言含笑回禀道:“娘娘原不知教坊缘故,只因上台之前舞娘都要试妆几次,方知什么妆束更为明艳娇俏,那台上采光通透,还须浓妆艳抹一番,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