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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好不容易才从曹营脱身,不愿再陷此劫。虽有孔明挡在前面,可玄德公却一而再……昨夜此曲,不过是嘉表明己意,嘉不愿入仕,也无心替他,谋算这天下。”
赵云闻言却是虎躯一震,掌心下,是这人微微发抖的手。
仿佛怎样都暖不了。
赵云拥他入怀。
“奉孝,为我,拖累你了。”
若不是赵云,郭嘉大可自在逍遥,又何须竭心费神,处处周旋,处处避让。
可是,若不是赵云,郭嘉又怎会重活一世,他的魂,他的魄,早已刻入了这个名叫赵云的人的血骨。
情至深极,我愿舍,只因那人……是你……
赵云曾言,他愿卸甲归田,郭嘉却是不允,是而,赵云不会再提,因着他唯有拼得青史垂名那日,方才算不负这人倾心相待之意。
新野难得有了几日的闲暇,赵云惯例每日去守府与会。徐路则陪着郭嘉心情大好地上街去了。这一日,还碰上张燕这个蹭同路的。
张燕早就把新野这一块地儿给逛遍了,要不是见着郭嘉今日被徐路拖了出来,他还不如在家睡觉,不过此时呢。
“奉孝,你可知这新野城中,最妙之地,却在何处?”
郭嘉:“不知。”
徐路蹦跶上来,兴奋地问道:“哪里?”
张飞嫌弃地一巴掌推开徐路的脑袋:“你未及弱冠,去不得,去不得。”
徐路不满道:“是有什么地方,非弱冠之人,方能去得!”
张燕拽过郭嘉,贼兮兮地问他:“奉孝,某话说在前头,若是有甚得罪的地方,你可莫要生气啊。”
“嗯。”
“那我问了啊。”
张燕清了清嗓子,正打算一脸严肃地发问,突然听见郭嘉“扑哧”,笑出声来,冲他道,“飞燕将军不用问了,嘉知你想问何事了。”
“啊?”
郭嘉指向那一道临街的招牌,“不过是那件事么。”
张燕尴尬地挠挠头,谁知道,自己不知不觉竟是把两人带到这个地方来了,虽然他的本意也是想带人来这里。
三层红楼,正门乃是四根直抵顶瓦的金黄色门柱,朱红的窗阁上被雕饰成各种不同形状的行云流水,由里向外散发出迷离的光芒,微微翘起的檐角处悬挂着喜吉百鸟。
徐路在门前绕了两圈,回来的第一句话是:“先生,那里面好香啊。”
被张燕一个爆栗敲在头上:“小子你还未及弱冠!”
徐路瞪了瞪他:“我瞧着早已像是弱冠之年了。”说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张燕朝郭嘉摊手道:“是他自己要去的啊,不要怪我。”
“那就有劳彦明兄把人给捞出来了。”郭嘉转身要走。
“奉孝你不去?”
“嘉几时说过要去了。”
“呃。”
“飞燕将军。”
对街,突然传来了一记喊声,竟是把堂堂的飞燕将军吓得躲到郭嘉的背后去了。
张燕在他背后嘀嘀咕咕地说:“这个老顽固,又来了。”
郭嘉纳闷之际,却见那人已经走了过来。
这人一身青布直裰,容貌亦是端正,只不过,眉宇紧绷着,倒是显得过于端正了。
“将军,怎的又来了此地?”
张燕从郭嘉身后挪了出来,哼哼道:“徐元直,你这三番五次地老是盯着某干吗!某来寻欢,与你有何干系。”
来人便是徐庶,也不知是他运气太好,还是张燕运气太差。
每一回,张燕来这里,总归会遇上这么个人。
这下倒好,是把郭嘉一起搭进去了。
徐元直的性子倒是同他的表字一般,直来直往得很。
他朝郭嘉拱了拱手,面上暗自生了几分鄙夷。
“奉孝,怎的也会来了这南风馆。”
南风馆……
郭嘉抽了抽嘴角,他原以为这里,至多是间秦楼。
张燕“嘿嘿嘿”地干笑着,随即脚底抹油:“某去把徐路那小子捞出来。”
郭嘉是一路头疼着回去的,徐庶在他耳边的唠唠叨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张燕瞧见这人会如此头大了。
简直就是个冥顽不灵的老学究!
郭嘉一想到赵云还要和他同殿共事,庆幸张燕没有将他同赵云的事,嘴一大给抖出去。
赵云回来时,见到郭嘉扶着额,仰躺在榻上,当即心下一紧。
“奉孝,怎么了?”
郭嘉睁大了眼睛,蓦然张口。
“子龙,嘉是男子啊。”
☆、第35章 若言取之必先予
赵云被他这么没来由的一句话,说得云里雾里,只好傻傻的应了一声。
“云知道啊。”
郭嘉犹豫半晌:“子龙,你兄长已逝,这赵家留后之责,却是要落到了你的头上了。”
“哈哈哈!”
赵云大笑一声,把人拉着坐起,“奉孝怎么今日出门一趟,就这么善感了。可是听信了何人蛊惑之言?”
郭嘉“咦”了声。
“前些日子,孔明有告诫我说,城里有个最喜叨唠这些事的人,天天张口就是三纲五德,妻贤子孝,说来,彦明应该也被他逮到了好几回了吧。”赵云看着他道,“奉孝,不会你今日也遇见了吧?”
这时,门口一声大喊。
“奉孝,那个老顽固走了没有?我把徐路拎回来了!”
张燕那一口大嗓门,赵云听得清清楚楚,随即,缓缓说道。
“奉孝,云不会说什么战场无情,生死旦夕间,所以可以不顾赵家的责任等等,云觉得,若用此话作为借口,却是辱没了你。
云只道,因为有你,每一战,我都会奋勇得胜,每一战,都会让自己活着回来见你。
不错,兄长早亡,赵家也独剩我一人。可若为了血脉之说,要我去娶亲生子,我是万万做不到的。试问有哪般女子,能抵得过奉孝你?为我,竭心筹谋,你身在曹营,亦不忘予我功名;又有何人,肯甘愿放弃唾手可及的名利,甚至不惜诈死而退,只为了区区一个赵云。
奉孝,那些所谓的血姻,又怎可同你相比。
徐庶所言,你莫要再放在心上,孔明早就提醒过我,言你心思剔透,怕是被他一绕,又会怨怪自己了,是云的疏忽,未曾叮嘱彦明。奉孝……”
赵云说到后来,越发觉得是自己之过。
但是,郭嘉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深,郭嘉倾过身子,低声在赵云的耳边道:“嗯,嘉自是没有上心,若是因徐元直寥寥数语,便能让嘉换了心思,那嘉自己都会瞧不起自个儿的。
不过……子龙的这番情话,嘉很是受用,往后,可要多说些。嘉爱听。”
郭嘉说完,一转身,已跨出了房门。
“飞燕将军,你这南风馆的帐是不是该要算一算了?”
“啊!奉孝……某还有事……营里的士兵还在等着我,哎哟!”
赵云倚在门廊,抱着臂,望着被追得满院乱窜的张燕。
只是,眼底的那一抹眷恋,终究是移不开那一道身影了。
同年,夏初。
刘备的心还没能安稳几日,又被提到了嗓子口。
赵云等人分站在两侧,直瞅着刘备在他们中间踱来踱去,踱一步,叹一声。
而诸葛亮,眼观鼻,鼻观心,低头瞧着自己的扇子,打算把它看出一朵花来。
“军师,这襄阳城究竟去不去得?”
襄阳,刘表病重,差人来找刘备,想是要见其最后一面。
可是,如今的襄阳城,刘表虽仍在残喘,但早已无力辖制蔡夫人和她的兄弟,襄阳兵权已然旁落。
最紧要的是,蔡夫人一派对刘备当初建议远放刘琦一事依然耿耿于怀。
身为刘表长子刘琦,此时也来了信函,望请刘备能助他回襄阳,见一见刘表。
一个,两个的难题都抛到了刘备的头上,刘备拿着刘表送的新野,如坐针毡。
诸葛亮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出来,环视了圈周围的几个人,盘算着道:“主公,亮以为襄阳自是要去的,只不过……只不过,不单主公要去,还要领兵同去。”
最末那句话,诸葛亮是连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几分。
刘备惊道:“军师这是何意?”
窗外,回廊下的藤蔓又缠实了几分,扭扭曲曲的,遮住了好些的阳光。诸葛亮站在廊下,扯住一根悬下来的枝蔓,一拉。
“唰——”
连带那一小片的蔓藤,统统砸到了诸葛的脑袋上。
他这灰头土脸的一幕,好巧不巧地被刚踏进院门的郭嘉看到。
“孔明你这是自尽未遂吗?呵呵。”
顶着一头绿幽幽的诸葛亮甩着两条藤蔓过来道:“亮明明是在效仿公冶长'1'。”
郭嘉笑:“公冶长好歹是寻了只鸟说话,你倒是比他更胜一筹,这根蔓藤可答你话了?”
诸葛亮颓然叹道:“本想着去找你,不过见你近日幽闲得很,又不想扰你了。”
院子四下,时不时地响起的蝉鸣。
一方见底的池子里,几尾红鲤,撒腾得正欢。
郭嘉洒了些鱼粮,那几条鲤鱼立时蜂拥过来抢食。
诸葛换了衣衫走近:“主公殷殷切切地说,刘景升对他有恩,他是怎的都不会在刘景升病重之时,强夺襄阳的。他这般固执,亮磨破了嘴皮子,都毫无用处。”诸葛亮叹了声,“只是……主公这一大男人,怎的眼泪说来就来的。唉。”
诸葛亮抓了郭嘉手里的鱼食,尽数一抛。
郭嘉:“这么多投下去,非噎死它们不可。”
诸葛亮连连摆手:“死不了,死不了,它们的食量大着呢。”
郭嘉侧首看他:“既然如此,那孔明为何不多给他们一些呢?”
“?”
诸葛亮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群争得欢快的鱼儿。
“嗯,他们想要,那咱们就多给一些,最多也是他们自己撑死,想来,那会儿主公想推拒,也已是晚了啊,哈哈哈!”
“纵然如此,但有一人,孔明也不得不防。”
连日的憋闷,诸葛亮终于能够长吁了口气:“奉孝是指曹操?”
“荆州若乱,曹操必然南侵。”
刘备还是同意去襄阳见一见这位病入膏肓的汉室宗亲。然而刘备怎么都想不到,他连襄阳城的城门都还没有见到,就被人直接虏走了。
这屋子,珠帘缀璎珞,乍一眼,那些摆在妆台上的胭脂,更证明了这该是女子的闺阁。
刘备伫在床头,低头看着还没醒来的郭嘉。
虽是闭着的眼眸,但刘备却仍能依稀瞧见,当年那个一人一骑,孤身而来的郭嘉。
恍似在那一刻,就有什么撞入了刘备的眼中,他自己都尚无自知。
刘备此行,轻装简行,诸葛亮说若主公不愿出兵,那随从也不用多带了,早去早回。
于是,刘备就只带了赵云同张飞两将,而随行人中,郭嘉也在其列。
郭嘉出发前,诸葛亮在赵云的目视下,拉着他叮嘱了半天。
直到郭嘉说:“不如孔明自己前去?”
诸葛亮无奈苦笑:“亮身后还有一大摞兵要带过去,着实是个体力活啊。”
过了樊城,再往南,便到襄阳。
车轮滚过,扬起片片烟尘。刘备坐在车中,笑言:“此一行,竟是能得奉孝同往,看来此次必然无虞啊。”
郭嘉笑笑:“难到主公打算在危机关头,把嘉当做救命符么?”
刘备顿时噎住。
“小心!”外头张飞猛喝一声。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横冲直撞起来。
刘备被颠得直接朝郭嘉摔了过去,郭嘉堪堪避开,哪知这刘备左滚右滚地又滚了过来。
车外,兵刃相交,很是激烈。
而张飞的喊声却渐渐远去了。
等刘备再度醒转的时候,两人就已经被困在这间屋子了。
郭嘉仍是未醒,刘备恍恍记得,自己好像那会儿是被郭嘉踹了一脚,脑袋撞上了车壁,跟着就晕了过去。
至于究竟如何,他也已不记得了。
几日来,有人端来了饭菜,却又一言不发地走了。
刘备抓着人,叱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何人要抓他们!”
小仆依旧一言不发。
郭嘉有条不紊地吃完了饭:“主公,莫要饿着自己了。”
刘备激动道:“奉孝就不怕着饭菜里下毒?”
“死了的人,哪有活着的人有价值。”
刘备胡乱地扒了几口饭,却见郭嘉笑意乾乾地对那个小厮说。
“蔡夫人,几时愿意见我们?”
郭嘉两人被蒙着眼,转了几圈,才到一处停下。刘备正要说话,眼前已是一亮,但瞧见上首坐着一位妇人,妆容清雅,可衣衫上的佩饰,好是奢华。
刘备自然识得这女子,见了这人,也自然明白,自己已身在襄阳。
“刘皇叔舟车劳顿,不知这几日可有歇息得好?”蔡夫人令人看茶。
“备此来,乃是为见景升兄,夫人这又是何意?”
蔡夫人亲自替刘备斟了碗茶,壶中的茶水,落下一洌的清澈,泊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