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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平之便说:“还是去少林吧。任大小姐的事,非同小可。”令狐冲其实真心有些想去少林寺,心中有许多疑团未解,被他这么一说,忙道:“不不,本来说好了回恒山,还是回恒山。”郑萼睁大眼睛,满脸促狭,笑道:“你放心吗?”令狐冲讷讷的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郑萼笑道:“阿弥陀佛,我可不大放心。”
他们回到船上,林平之一进舱房便在铺上睡下了。令狐冲讪讪的,逗他说话,他不搭理。满舱里有艄公水手睡着,也不敢大声说话。但是躺在铺上怎么也睡不着。终于坐起身,对林平之说:“刚才看见码头那边有个小酒馆还开着张,我要去喝两杯,你去不去?”
林平之闷闷的道:“你翻来覆去的弄的人睡不着觉,走了还能好好睡一会。我困得要死,不陪你啦。”
令狐冲没有办法,只得道:“那你好好睡,明儿起来我再……”再怎样,说不出来,独自坐着发一会呆,又道:“你真不跟我去?”
林平之拉起薄被,将自己连头盖住了。
令狐冲从没在他这儿吃过这种闭门羹,一愣,也有些生气,说:“你就是要疑心我,好歹也得有点真凭实据,没来没由的就这样甩脸子给我算什么?”
舱房里都是人,他就敢说这种话,林平之气得脸都白了,掀开被子坐起身,正色道:“令狐大侠,在下只想好好睡一觉,行不行?”
令狐冲气往上冲,冷笑道:“好,好,好,你睡,我走!”赌气起身抓起长剑便走。把林平之气得一口气出不来,如何还能睡得着觉?靠着舱房壁抱膝盖坐着,一夜也没合眼。
他翻来覆去的想了不知道多少事,伤心的,开心的,痛苦的,甜蜜的,仇恨的,渴望的,令狐冲的影子在脑袋里乱晃,桩桩件件都有他。
这世界永远有这样一种人,擅长把最甜蜜的恋爱变成对自己最痛苦的折磨。
天快亮的时候,令狐冲急急忙忙的回到船上来。
林平之本来还坐着,听到他拉开舱门,赶紧背对着他躺下,盖严被子,假装睡着。令狐冲眼尖,已经看见了,走过来一屁股坐下,怕吵醒别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平弟,咱们收拾收拾先走,好不好?”
林平之听他语气不同寻常,只得先压下自己的难过,翻身看着他,问:“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令狐冲看着他苍白的脸,一夜没睡熬得红肿的眼,心里一痛,柔声道:“平弟,无论发生什么,答应我,相信我,好不好?”
林平之顿时只觉得连呼吸都疼痛起来,低声说:“我什么时候不信你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说就是。”
令狐冲心里十分为难,但到这个时候,也不得不说:“我遇上了莫大师伯。就在那个小酒馆里。他跟我说……跟我说了盈盈为什么会在少林寺。”他只觉得无比自责,无比的后悔,叹道:“那个傻丫头,当初怪不得忽然就不见了,原来……原来是她把我送去了少林寺。她说少林寺易筋经能救我的命,她是魔教圣姑,只要少林肯救我一命,她愿意任由少林寺处置。她怎么这么傻……”
林平之怔怔的听着,他到底还是知道了。果然是命么?越怕什么,便越要来什么。他喃喃地说:“如果我的一命,能救你的命,我也会舍弃了的。”
令狐冲再不迟疑,也再不怕被谁看到,紧紧地拥抱住他,柔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为了你,我也愿意。可是,可是盈盈她不一样,平弟,我和你是一体的,我们就算为对方死了,那是理所当然,可盈盈她是无辜的,我不能让她平白无故的牺牲而我什么都不为她做,你明白么?她的人情我欠不起,我还不了,所以我不能欠。”
林平之木然问:“你要怎样?”
令狐冲说:“我们现在就走,去少林寺。那些江湖朋友要去救她,我们也去。等救她出来,我们两个一起告诉她我们的事。”
林平之问:“那恒山派的师姐、师妹们怎么办?”似乎这是唯一的希望了。令狐冲说道:“莫大师伯答应我,今儿一早等师妹们起来,便上船来,送她们回恒山。”
林平之点点头,低声道:“那就有劳莫大师伯了。”停了一阵,喃喃地说:“我还以为你会先陪我回福州……”
令狐冲眨眨眼,陪笑道:“昨儿不是你说不回去的么……再说,等去了少林寺,那帮朋友人多,门道也多,我们可以请他们去江湖上细细的打听。”林平之苦苦的一笑,他再是百般的推脱有什么意义?令狐冲是一定要去的,他不能欠任大小姐的情,就只有委屈自己了。其实任大小姐又怎么样?他准知道会发生什么么?他不知道,他只是下意识的躲避,他害怕,然而完全不知道怕的究竟是什么。罢了罢了,也许真的什么都不会发生,真的就像令狐冲说的一样。他淡淡的点头,道:“好,走吧。”
☆、对影
作者有话要说:开了个扣扣群,320942815,为现在萌得七荤八素的冲平西皮~欢迎加入!
他们趁着黎明的微光离开大船。恒山派女弟子们都还睡着未醒,省下了一一告别的麻烦。
林平之回头望望那两艘晨光中静静漂浮着的大船。那些日子那么迅速就消逝了,他曾经是多么的快乐……而他即将要面对的究竟会是什么?
他们在码头旁边恰好赶上早市,买了两匹马。令狐冲看着林平之淡淡的,一心逗他开心,笑道:“咱俩赛马,好不好?”
林平之却不回答,自己提着缰绳,让马匹一路小跑着沿大路往西去了。令狐冲又碰一个钉子,他平常轻薄胡闹的时候花样百出,这个时候却束手无策,叹一口气,只得跟上去。
林平之确实骑马骑得好,一举一动都是行家风范。但令狐冲跟在他身后,不疾不徐的,却也从没被落下。他心烦起来,忽然吆喝:“驾!”双腿一夹马肚子,那马儿登时放开四蹄向前跑去,如箭离弦一般。令狐冲一看便乐了,吆喝一声,纵马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口气跑了大半个时辰,太阳升得老高,此时已经是八月下旬,天气却还热得很,令狐冲内力悠长,不觉得怎样,林平之却早已汗流浃背。
官道旁一颗大树,长得枝叶茂密,遮住了半条路,树下有乡民开了个茶棚子。林平之纵马奔到这里便提缰站住,令狐冲随后站下,笑道:“嘿,老天爷给面子,要什么来什么。”
林平之不理他,自己甩开马蹬,侧身轻轻跃下马。令狐冲大声笑道:“林少爷好身手。”林平之只做没有听到,自己用汗巾子擦着脖子上的汗,在茶棚子里坐下,说:“老板,来一碗凉茶。”
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陪笑道:“小哥儿,这天儿还早,刚沏的茶,还热着呢。有酸梅汤倒是凉的,小哥儿凑合喝碗梅汤吧。”林平之要的凉茶,本是药草熬制解暑的饮料,这里并没有喝那东西的习惯,茶棚老板还当是放凉了的茶水。既然有酸梅汤,总是好过什么都没有。点了点头,道:“那就酸梅汤,别太酸就好。”
令狐冲在他身边坐下,笑道:“我也要酸梅汤,少放糖,酸酸的才好!”趁着老板回身去准备,向林平之凑近了笑,说道:“我还当你爱吃酸的,原来不爱啊?”
林平之本不想理他,一个没忍住,冷声道:“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令狐大侠自然不知道。”
令狐冲望着他只是笑,过一阵,突然满脸正色起来,问:“林少爷,去过山西没有?”
林平之冷冷的答:“没有。怎样?”
令狐冲抓抓头皮,笑道:“不怎样,在下就是想不通啊,哎呀,林少爷既不爱吃酸的,更没去过山西,怎么这山西的老陈醋,从昨晚上一气儿喝到现在,都喝不厌的啊?”
林平之涨红了脸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时那茶棚老板用茶盘子端了两碗酸梅汤过来,插口道:“哎哟,醋可不是那么喝的,喝多了岂不连胃都烧坏啦?两位小哥儿要的酸梅汤,这一碗甜,这一碗酸。”
令狐冲笑道:“这一碗酸的给他喝,我这兄弟嘴上说不要,心里喜欢着呢。”说着,自己动手,把林平之面前那碗甜的端过来自己一气儿喝了几口,下巴指点着另一碗酸梅汤,笑道:“喝啊,别客气。”
林平之起身就走。
令狐冲见他走了,也着了急,赶紧留几枚铜钱,追了出来。见他飞身上马,慌忙一把拉住马缰绳,说道:“平弟,你听我说……”林平之对他向来连一句狠话都没说过,这时候面对着他,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么大的脾气,叫道:“让开!”
一口气又跑了几个时辰,眼看日头偏西,午时已过,前方屋宇俨然,是一处很大的市镇。令狐冲说道:“咱们在这儿住一晚上吧。”
林平之说:“你不是急着赶路么。”令狐冲笑道:“十月二十五日,时间早得很,去早了有什么意思?昨晚咱俩……嗯,是我一夜没睡,今晚要好好歇一宿。”
两个人找到了镇上最大的客栈,到了门口,自有店小二出来牵马去饲喂。两人进到柜台前,令狐冲说:“开一间上房。”林平之淡淡的接口:“还是两间罢。”令狐冲侧头看看他,这一整天做小伏低,竟然半点效果都没有,心里上火,话也说得冲起来:“怎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掌柜的,就要一间。”
这里是通衢之地,客栈也大,房间里打扫得也干净,摆设也齐整。令狐冲看得满意,对店小二一笑,抛出一角银子,笑问:“镇上哪儿有澡堂子?”
店小二接了银子,也满脸堆下笑来:“回客官的话,出了我们店里,沿着这条大街往东走,走到头向南拐,走到一半就有澡堂子,极大的招牌在那里,叫做‘张家老汤’。若是客官嫌麻烦,我们店里也有的是热水,后面也能洗澡,干净得很。”令狐冲“噢”一声,又问:“镇上有没有酒楼?我们哥儿俩天不亮就赶路,一口气到这时候,肚子饿得咕咕叫。”
店小二有些为难,笑道:“客官,这个小的就没办法啦,现在饭点儿也过了,哪个酒楼还做生意啊?不瞒客官你说,小店也有专预备客人吃饭的小厨房,只是这时候,大师傅都回家去啦。要小的说,客官饿了不妨街上随便买点什么吃的,晚上再好好吃。”令狐冲点头笑道:“说的也是,多谢你啦小二哥。”店小二笑道:“不敢不敢,客官有什么吩咐,叫小的一声就成。”说着退了出去。
林平之看了看屋子,无可无不可,在椅子上坐了,剑就横在面前桌上,呆呆的看着不说话。令狐冲回身望着他,一点办法都没有,陪笑问:“咱们出去洗个澡,好不好?”
林平之低声说:“我不想去。”
令狐冲只觉得脑袋都大了,热血上头几乎就想对着他大叫大嚷,但最后还是忍了又忍,压住了声音道:“就算我做错了什么,你气了两天,还没气够?有完没完了?”
林平之转过头,心里发冷,身上也禁不住慢慢的发起抖来,他看着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手指在颤。他恼怒得呼吸也跟着颤抖起来。令狐冲看着他背心一起一伏的呼吸,强忍着自己什么都不管不顾跟他先吵一架再说的冲动,抄起长剑,说:“我去洗个澡,买点吃的。等我回来。”转身便走。那声关门的声音并不大,却听得林平之心都沉了下去。
他剧烈的喘,整个身体都随着剧烈抖动。他愤怒得想摔东西,痛苦得想哭,可是他只能握紧拳头,抑制着自己的抖。
他也不想这样。时间每过一天,就少一天,他也想两个人好好的,他也不想发脾气,不想没完没了的争吵,他们的日子不多,总有一天,他要回华山去的……
他伏身在桌子上,埋头在两臂之间。
令狐冲一直不回来。林平之独自出了门。
一夜未睡,加上大半天的纵马驰骋,任谁都吃不消,他本想睡,可是睡不着。
他在大街上晃荡一圈,无非是那样的商铺,那样来来往往的人群。他想起以前在家里,高兴了出城打猎,无聊了乱买东西,怎么买买东西骑骑马就能那么开心呢?他在一家铺子里买了套衣服,浅蓝丝绵布的长袍,提花白缎子衫裤,料子很好,也价值不菲,白花花的银子掏出去了,可也没换回开心来。
他出了门往东走,不知道就在他出门前那一刹那,令狐冲急匆匆的,东张西望四下寻找着他,向西面过去了。
林平之回到客栈,天已傍晚,客店小二迎上来,笑道:“客官,您回来啦!跟您一起的那位客官回来不见你,急得什么似的,刚才出门找你去啦!”
林平之哪里想得到那么多,点点头,应了一声,问:“店里卖晚饭吗?”
小二笑道:“有,有,小店的大师傅手艺比不上外面酒楼,可胜在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