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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苦笑道:“凤凰姐姐,你也取笑我。”蓝凤凰拍拍她的手臂,笑道:“这也怪不得我呀,我们大小姐从小儿娇生惯养,从来连正眼都不看人的,突然之间,为了一个人,连这样的委屈都忍了。圣姑,这是咱们好,我这样说了,你可别生气,我真心替你不值。倘若是岳家姑娘,也就罢了,人家毕竟从小儿的青梅竹马,可是为着一个……唉,难听话我就不说啦,太不值得,太不值!”
盈盈低声道:“令狐公子心里,对他师弟和师妹,大约都是一样的。”蓝凤凰回想昨晚的情景,再听她这么说,便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当真一样吗?是你看不出来,还是我多心了?”
盈盈笑道:“那自然是我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啊,昨儿中毒的是林公子,倘若中毒的是岳家妹妹,难道他的反应会有什么不一样么?还是会乱发脾气的啊!哪怕是我中了毒,他也……”她想顺顺当当的说下去,可是刚说到这里,心里面便一阵翻腾,一阵酸楚,强自忍了又忍,苦笑道:“我们去街上走走吧。”
蓝凤凰不忍再说什么,点点头,道:“好,我跟人打听过了,这里街市上也挺热闹。”盈盈又问:“那余沧海那边……”被她翻着大大的白眼打断:“余沧海那边你就别操心啦!两条人命啊,他被官府的人拉着盘问,跟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一时半刻别想脱身!”盈盈笑笑,两人挽着手往街市上缓步走去。
这时天色还早,街上人不多,两边的店铺都刚刚开门。蓝凤凰见前面有个成衣铺子,拉着盈盈笑道:“上次你扮什么不好,偏偏扮个邋遢丑汉,现在不用装扮了,也不说穿件鲜亮颜色衣服,走,咱们买衣服去。”
盈盈笑道:“我又不是苗家姑娘,穿鲜亮颜色怕不好看呢。”蓝凤凰笑道:“哎哟,谁说只有苗家姑娘才能穿得鲜亮?再说,一百个最漂亮的苗家姑娘加在一起,也不如我们圣姑半分!”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进了那成衣铺子。
那成衣铺子着实不小,伙计过来招呼客人,嘴头也溜得很,蓝凤凰还没说话,盈盈拉一拉她,她回头笑问:“怎么了?”却见盈盈脸色都变了,顺着她目光向铺子深处望去,只见穿衣镜前,一个锦衣少年正在顾影自怜。
蓝凤凰一怔,那少年侧过脸,眯着眼向她们瞧了瞧,撇撇嘴角,做出了个全无笑意的冷笑,不是林平之是谁?
蓝凤凰低声道:“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圣姑,你且到外面去,我来会会那鼎鼎大名的辟邪剑法。”
盈盈吃了一惊,急道:“不行,凤凰姐姐,绝对不可以!”蓝凤凰眉毛一竖,冷笑道:“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放心,我要做,必定做得干净利落,这个人会消失的干干净净,连根毛也不剩。令狐冲他不会知道。”
盈盈道:“他不知道,难道我也不知道么?我决不允许你胡乱出手!”
蓝凤凰急道:“可是留着他,始终是心腹之患……”话未说完,便不说了,看着林平之施施然的走到柜台边,将手上一件淡紫色的衫子往柜台上一搭,轻声道:“这几件都要了。”
掌柜的点头哈腰,笑道:“公子爷,不是小的扫您的兴,别的也还罢了,您身上这件衫子,这蝶戏芙蓉的花色,是人家画好了图样跟我们定做的,实在是费工费时,明儿就该交货啦,公子爷要是喜欢,我们这就赶工给您再做一件新新的,岂不比这个还好?”林平之挑眉道:“我哪儿有工夫等你现做?我就喜欢身上的,你新做的再好,我也不要。再说,明儿交货,充裕得很,你再做一件给他不就是了?”说着,随手一抛,金光灿烂的一个小金元宝掷到柜台上,问:“够不够?”
掌柜的忙道:“够,够!再买十件也够。来啊,四儿,来给公子包衣服。”点头哈腰的又问:“后面还有几件好的,绣工太琐碎,轻易不给人看,公子可还再瞧瞧?”
林平之笑道:“好啊,拿来瞧瞧。”掌柜的一迭连声的命伙计快去取。蓝凤凰越旁观越恼火,高声唤来伙计,道:“你这儿什么衣裳料子又好,样式又时新,都拿来瞧瞧!”
盈盈觉得不妥,扯了扯蓝凤凰,低声道:“咱们走吧。”蓝凤凰斜乜她一眼,笑道:“要走,你自己先走。”盈盈摇头道:“不行,你跟我一起走。”林平之倚着柜台站着,距离她们不远也不近,似乎闲极无聊,正在端详自己的手指尖,忽然软洋洋地开口道:“蓝教主,你猜,是我的剑快,还是你的毒快?”
蓝凤凰变了脸色。接着,便是剑光一闪,他究竟是如何拔剑出鞘,又是如何欺近出剑,蓝凤凰和盈盈谁也无法看清,她们唯一看清楚的是,他安静站住,手中长剑却已经指向盈盈的咽喉。
他目光中有一闪即逝的狠毒,更多的是戏谑玩笑,侧目瞟向蓝凤凰,笑道:“蓝教主,怎么样,你猜,我这一剑会不会刺下去?”
蓝凤凰惨白着脸,冷冷一笑,说道:“不错,你的剑很快,不过若我真心要你的命,也未必就慢过你。你敢不敢来与我赌一赌?”
林平之笑道:“是,蓝教主的毒技天下无双,在下这点微末伎俩,怎么敢在蓝教主面前托大?跟蓝教主打赌,我更是不敢啦,所以只好卑鄙无耻一点,先制住任大小姐,再来和两位说话。”
蓝凤凰怒道:“原来你还知道自己卑鄙无耻!”林平之笑嘻嘻的,长剑始终不离盈盈的咽喉要害,在她身周转了半圈,绕到她身后,靠得近了,在她颈侧深深的嗅了嗅,柔声道:“任大小姐,你好美啊!”
☆、刎颈
盈盈冷冷的道:“林公子温润如玉,才真是俊美无比。”她感觉着林平之细微的呼吸吹在耳根子上,头皮都在发麻。
林平之笑道:“任大小姐嘴上夸我,心里只怕要恨死我啦。”
盈盈笑一笑,说道:“我为什么要恨你?此刻是你的剑横在我的颈上,我却从不曾与你拔剑相对。”
蓝凤凰在旁边虽然着急,却也明白了盈盈的用意,冷笑道:“不错,圣姑好端端的,恨你做什么?”她还想说什么,却见林平之手下用力,长剑勒着盈盈的脖子,已经破皮见了血,惊惧愤怒交加,怒道:“林平之,你到底想干什么?”
盈盈淡淡的道:“倘若我的血能令林公子开心,倒也算是值得。凤凰,今日我若当真死在林公子剑下,那也是我自己大意,冒犯了林公子,你和所有日月神教属下,不得找林公子的麻烦。”
蓝凤凰急道:“圣姑,他疯,你也跟着疯!”盈盈冷声道:“你还不答应?”蓝凤凰咬紧牙关,一跺脚道:“好,他放了你,我就答应!”
林平之笑道:“任大小姐,你不用跟我买好,你手下那些妖魔鬼怪,很可怕么?”说着,格格地一笑,他笑起来声音并不能算是难听,盈盈和蓝凤凰却都听得背后冒冷风。盈盈说:“我不允他们向你报仇,倒不是为了跟你买好,我不想冲哥为难而已。”
林平之沉默一阵,盈盈感觉得到他细细的鼻息,在自己耳根子底下,他的下巴无意识的搁在了自己肩膀上。他熨贴着她,仿佛他们才是相爱至深的情侣。
他忽然幽幽的说:“你这样为他着想,他也会一样为你想么?”
他的声音低沉而喑哑,和着温热的气息,吹进耳洞,盈盈紧紧地闭上眼睛,又睁开,那气息仿佛有毒,毒得她沉静的心也开始钝痛。她低声道:“他会为每一个人着想,他善良、心软,不愿意伤害任何人。”
林平之柔声道:“所以就算他心里没有你,你也愿意为他做这么多事,任大小姐,你不会觉得委屈么?你明明知道他心里有别人,还是这样心甘情愿、这样痴情。”然后他再一次笑出了声,他握着剑的手随着他的笑而颤动,盈盈已经被割破了的皮肤随之剧痛。
她冷冷的道:“我喜欢谁,愿意怎样为他付出,是我的事,他心里有谁,为谁痴恋、为谁伤心,是他的事。况且,他心里的那个人,本来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成了什么样子?我猜,林公子你最清楚。”
林平之怔怔的望着虚空里莫可名状的地方。蓝凤凰眼看着盈盈的血,一滴一滴,成串的从剑刃上滑落,急得眼前冒火,忽见他怔怔的发呆,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能错过?手指垂落,迅疾无比地连弹数下。
林平之觉得手背上一麻,低头看时,倒抽一口凉气,只见一只蜘蛛、一只蜈蚣正爬在手背上。他知道到底还是中了蓝凤凰的招数,便想下杀手,只这么一刹那,却发现整条胳膊都不听使唤了。长剑“当啷”一声,坠落在地。他对剑的依赖比当年令狐冲尤甚,不能用剑,就如同没了臂膀,只能任人宰割。当即转身便走,一边走,一边衣袖覆手,抓落那两只毒虫,扔在地上踩得粉身碎骨。
蓝凤凰跳起来把盈盈拉到身边,慌里慌张的要给她止血,她却说:“我没事,你快去追林平之,给他解药。”蓝凤凰怒道:“我不给!”盈盈也急了,叫道:“解药给我!”蓝凤凰没办法,掏出来给了她,她一只手用手帕捂着伤口,飞快的奔出门,刚巧看见林平之的身影踉跄着拐进一条小巷子。她快步追上,一把拉住他,他狠命地甩脱,叫道:“你要干什么!”
盈盈说:“我给你送解药,快吃了,不然别说这条胳膊保不住,不死也去半条命!”
林平之怒道:“我不用你假惺惺的装好人!”盈盈怒道:“你要意气用事,谁还管你?我再说一遍,我对你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不让冲哥为难。你有种就别吃药,等你毒发,半死不活的时候,我把你扔到余沧海跟前,你看他怎么对付你!”
林平之瞪起眼睛,嘶声道:“你敢,你敢!”盈盈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我是魔教妖女,什么事情我不敢?”她说着,将药瓶里的药倒出来,一看只有黄豆大的一粒,一把握住林平之的下巴,把药丢进他嘴里,再牢牢地按住。林平之半个身子都麻了,只能任她摆布,气得眼睛充血。
盈盈哼道:“你不用这么瞪我,我怕你么?咱们俩是你嫉妒我,你恨我,恨不得杀死我,可是我不在乎,你有本事就来杀。你放心,我是不会杀你的,我杀了你,徒然显得我小肚鸡肠。”
林平之看着她鄙夷讥嘲的眼色,气得心里一阵一阵狂跳,加上身中的剧毒和解药两种药性相互搏斗,气血翻涌,忽然胸口深处仿佛刀割般的痛,一张口,便是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盈盈向后一退,省得他的血喷溅到自己裙子上,居高临下站着,冷冷的道:“毒药我虽然不用,可是见得多了,毒血呕出来也就好了大半。我可走啦,林公子爱怎么玩,请你继续,小女子奉陪到底。”
她走到巷口,蓝凤凰正站在那里等着,一见她,便忍不住满面的笑意涌出来,鼓掌道:“这才像我认识的圣姑!”
盈盈苦笑道:“别胡说啦。咱们走吧,冲哥大概等急了。”再也不看林平之一眼,拉着蓝凤凰走了。
蓝凤凰很是欢喜,一路高高兴兴的大声唱她的苗家山歌,仿佛盈盈整治住了林平之,比她自己解决了情敌还开心。盈盈却眉头深锁,满腹心事。她唱了一阵,终于发现不对劲,拉住盈盈,问道:“圣姑,你怎么啦?怎么你反倒不高兴?”
盈盈皱眉道:“我总觉得不妥当。凤凰,要整治林平之,不是什么难事,可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我也是一时气不过,就跟着你胡闹了。”
蓝凤凰叫道:“怎么能叫胡闹呢!你看你脖子上的伤,那么深,再深一点这么漂亮的小脑袋瓜就被他砍下来啦,难道不许我们反击么?你无非还是怕令狐冲听说了,左右为难,是不是?哼,我倒要看看,他是可怜他的宝贝师弟中毒多一些,还是心疼你这伤多一些。”
盈盈把心一横,道:“好吧,本也是他多事,他和冲哥之间的事,他们自己解决不好,却来找我出气。我又凭什么给他当出气筒?他凭什么想杀我?哼,他喜欢斗,那就斗罢。今天的事,我不跟冲哥说。”蓝凤凰叫道:“什么?这么大事,你不告诉他?”盈盈一笑,皱起鼻子,手指头一点蓝凤凰的鼻子尖,笑道:“你去告诉他。”
蓝凤凰恍然,笑道:“我明白啦!那么我把余沧海那儿的人也叫回来算了,他林平之爱怎么折腾青城派由他自己折腾去。咱们不跟他玩。”盈盈有些犹豫,说:“可是冲哥那里……”蓝凤凰拍拍胸脯,笑道:“你放心,就当是我的人出了那么点岔子好啦,咱们哪怕晚走个一两天,他能说什么?”说着,挽了盈盈的手,高高兴兴的回去。
令狐冲看到盈盈脖颈要害处受伤,自然唬了一跳,问盈盈,她只是含糊其辞,不肯说实话。令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