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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冲平]关于江湖你不知道的那些事-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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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听见瑶琴铮铮淙淙的声响,碎玉流冰一般,在震耳欲聋的砍杀声中分外清澈。
  这声音顿时唤醒了他。只有盈盈身上带着瑶琴,也只有盈盈会在这种时候弹奏瑶琴,她在告诉自己:我没事,我没有被你杀死。他顿时内心一片澄明,这一刻的安心什么都无法比拟。他挥舞长剑护住身体,慢慢的向山洞洞壁靠近,直到后背贴到了山洞的石壁。
  砍杀声终于渐渐停下来,剩下的都是些武功既高、见机也快、江湖经验丰富的人,各自倚墙而立,暂时保持了既不会杀人、也不会被杀的平衡状态。他们自相残杀,总有一刻每个人都会同归于尽,可是如果齐心协力,说不定还可以渡过难关。这道理原本浅显,可是在刚才那种所有人都发了疯的状态下,再明白的道理也不值一提。
  大家开始自报门派姓名,以便互相取信。轮到令狐冲,他说:“在下恒山派令狐冲。”众人都“哦”了一声,声音中满满的欢喜,更有人喝起彩来。大家都知道他武功高强,有他在,脱险的可能性更大。可是接着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便响起来:“令狐冲?你也在这里?”
  这声音有点耳熟,他一怔,却有人欢声叫起来:“师父!师父!你也在这里!”
  那欢叫的人刚刚自报过家门,是嵩山派的,令狐冲心里一凉:这人是左冷禅。
  左冷禅冷笑道:“亏你们还有脸叫我师父?没禀明我,便擅自到华山来,欺师叛门,我门下岂容得你们这些恶徒?”说着,顿了顿,也不等他弟子回答,阴森森的道:“令狐冲,你在这里做什么?”
  令狐冲笑道:“这儿是我故居,我想回来便回来,还用请示嵩山左掌门么?”他心里此刻倒是很轻松,一方面盈盈显然没事,只是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一方面既然左冷禅在这里,这个局多半就是他布置的了,和岳不群没关系——他始终还是盼望师父不要是那么穷凶极恶的人。
  左冷禅冷冷的道:“对待长辈,还是这么无礼。平之,你生平最恨的人就在眼前,要宰了他,可用愚兄出手么?”
  令狐冲脑子里“轰”的一声,听着林平之轻柔的笑声响了起来:“杀鸡焉用牛刀?左兄安心观战便是。”心里乱得解不开头绪:他为什么在这里?他的眼睛医好了没有?他为什么说自己是他生平最恨的人?他……他又为什么叫左冷禅“左兄”?
  


☆、屠戮

  林平之柔声道:“令狐冲,你可准备好受死了么?”一边说,一边慢慢地一步、两步向令狐冲所在的方向走来。山洞中万籁俱寂,唯有他轻轻的脚步声。
  忽然左冷禅身边有人喊起来:“且慢!这令狐冲刺瞎了我眼睛,叫老子从此不见天日,让我来杀这恶贼。”十余人随声附和,一齐快步走来。令狐冲心头一震,知是离开华山那天夜间在破庙外为自己刺瞎的一十五人。他们眼盲已久,听声辩位的本事一定高超至极。林平之要杀他,他或许心甘情愿,或者还有话可说,倘若糊里糊涂死在这些人手里,那可冤枉的恨了,趁着他们十几个人一齐扑上来,脚步声杂乱,悄无声息的向旁边挪开了几步。只听叮叮当当的响声,十几柄长剑一齐刺在之前站过的地方,震得十几名瞎子哇哇大叫。
  左冷禅冷笑道:“令狐冲,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他屏息凝神不说话,血气之勇有什么好争的?林平之却再也没了声音。瞎子们找不到他,急得哇哇大叫,左冷禅冷冷的道:“山洞中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杀了!”
  他此言一出,山洞中登时再次成了人间地狱。
  令狐冲蹲在地上,拾起一柄长剑,心想:这一次是凶多吉少了。只盼盈盈不要死,还有我自己能死在平弟手上,便心满意足啦。想到这里,突然平静下来,听着众瞎子与洞中群豪的打斗喝骂。他低低的蹲着,一时半刻还杀不到他。
  他忽然听见林平之尖锐的喝骂:“滚你奶奶的!”
  他一怔,他从来没听林平之骂过人,倒也不是没见过他生气,只是就算真的生气,哪怕气急了,气到乱摔东西,乱说话刺人的心,甚至气到痛苦流泪,却决不会出言不逊,像这样接连大骂“滚你奶奶的”这种粗陋言辞,更是从没有过的事。凡事反常必有鬼,仔细再一听,骂这句“滚你奶奶的”,却不止他一个,而且往往是两人同骂,骂声一起,刀剑相接,接着便停止,两个人各去找新的对手出招。他登时便明白了:这些人是用这句骂人的话当暗号分辨同伴,出招的同时骂出这句话,只要对手也骂出来,便没打下去的必要。明白的同时心跳得像是快要从喉咙里冲出来,林平之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么?
  一时想不了那么多,站起身,忽听身前有刀剑破风声,急忙出剑格挡,同时故意沙哑着嗓子,骂道:“滚你奶奶的!”果然对方立刻住手,去找下一个目标了。
  他见果然奏效,喜出望外,接着发现林平之的声音找不到了,他竟然真的不再骂那句话——故作沙哑的声音,这么轻轻一句,他就听得出来么?他果然真的是在提醒。令狐冲顿时精神大振,只要有人来杀,便说一句“滚你奶奶的”,直到山洞中再也没有别的喝骂声——所有人都被杀光了。
  左冷禅笑道:“这么快就死光了么?你们再杀一阵,省的有漏网之鱼。”众瞎子齐声答应,刀剑相击,乒乒乓乓之声大作,夹杂着乱七八糟的“滚你奶奶的”。林平之却没有参与其中。这么打过一阵,便都罢手不战。左冷禅高声笑问:“莫大师兄,你死了没有?令狐冲,你又死了没有?”
  令狐冲心里又是一沉:莫大师伯是不是也已罹难了?刚才众人自报家门便没有他,他武功卓绝,绝不可能之前大家没头苍蝇似的自相残杀中便死去,难道也是找到了藏身之所?
  左冷禅笑道:“看来这些人都死光了。平之,咱们走罢。”林平之“嗯”一声,也不等他,举步便走。
  他们沿着密道走了出去,十几人的脚步声渐至沉寂。令狐冲方才忍不住叫道:“盈盈,莫大师伯,你们在哪儿?”
  头顶上一个声音道:“嘘,先别出声!”接着衣袂展动的声音,盈盈飘然下落。令狐冲恍然大悟:刚才大家乱打乱杀,谁都没有想到,其实头顶上才是最安全的所在,黑暗中谁也发现不了。盈盈的机智,他是永远也别想学会了。又惊有喜,忍不住握住盈盈的手,哽咽道:“我还以为你被我……”
  盈盈笑道:“我见你突然凶巴巴的要杀人,很害怕来着,忍不住叫了一声。”令狐冲又是一惊,忙问:“你能看清楚?”盈盈笑道:“是啊,我从小就能夜间视物,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令狐冲便问:“我明明叫你呆在外面,别进来。”盈盈苦笑道:“当时变生不测,外面有人启动机关,我惦记着你,也没想太多,就跑进来了……”
  令狐冲满怀感动,低声说:“盈盈,我欠你的太多,倘若这一次你竟然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
  忽然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说道:“你与她同穴共葬,做一对同命鸳鸯,岂不是好?”
  是左冷禅,他们并没有走远,就在密道之外听着山洞里的声音。以盈盈的机智和令狐冲的江湖经验,本来应该想到他们没那么容易远走,可是一时关心情急,竟然没去顾虑那么多。
  左冷禅冷笑道:“平之,你听到没有,到现在你还维护这个人么?”林平之不说话。令狐冲心乱如麻,有心对解释几句,可是如今之势他又能怎么解释?盈盈一拉令狐冲,低声道:“走!”纵身跃起,回到她之前躲避的那块头顶上的凸岩。那里不过是方寸之地,两个人挨得极近,盈盈向旁边轻轻地挪开了点。
  左冷禅说:“两个小的到了上面。你们去把他们打下来。”十几个瞎子一口答应,便有人纵身跃起,刀剑破风之声呼呼的响,第一跃距离这块凸岩很远,令狐冲便没出手,第二跃、第三跃都不必出手,直到第四跃,剑锋近在眼前,令狐冲没办法,只能出剑,一招后发先至,当胸刺入,那人叫一声,落地便没了气。
  但这么一来,对方都知道了他们立足之地,接连几次跃起袭击。令狐冲听着刀剑之声,又是居高临下占了地利的便宜,长剑随意挥洒,又有几名对手死在剑下,余下的人站在下面,厉声喝骂,却不敢再上来了。
  突然左右两边都有衣袂破风声,声音之强劲,与先前更不相同。令狐冲出剑与左侧那人接招,双剑相击,便觉得是一股极大的力量,夹杂着丝丝寒意。他心里一凛,知道除了左冷禅,不作他想。盈盈也出了短剑,但她的招架极其慌乱,虽然她能看得清楚,却越清楚越害怕,气势上先就泄了。令狐冲百忙中挥剑为她挡格,与来人长剑交错,对方变招极其迅速诡异,贴着剑锋逆行而上,险些砍到手腕,他身在半空,依旧接连变招如在平地,好在此时一跃之势已成强弩之末,左右两人都落了下去,方才没有受伤。令狐冲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右边这人是他!
  两人落下之后,又再跃起,这次令狐冲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他一个人照顾不来两边,被两柄剑迫得只能带着盈盈落下。脚上刚一着地,左冷禅一声冷笑,长剑毫无预兆的当头压下。他举剑格挡,刚一相交,便觉得那股子阴寒的内力森森的冲进手心。他知道这是左冷禅的绝技“寒冰真气”,当初曾经几乎把任我行冻死,内心忌惮之极,急忙运内力抵抗,左冷禅劲力一收,他手上来不及撤回力气,不由自主的松手,长剑落地。
  他的本事都在一柄剑上,慌忙蹲下摸剑,这时
  左冷禅倒是不出手了,冷冷的一句:“你们的眼睛是谁刺瞎的?”话音未落,那十来个人齐声怒吼,一拥而上。
  地上遍地都是兵刃,但令狐冲要摸长剑已经来不及,情急中拾到一根短棍,急忙举起来一挡,擦的一声,被削去了一节。可是奇迹便在此刻出现,那短棍中忽然亮出了几星亮光。这亮光虽然极其微弱,在这山洞中却仿佛是黑夜中的一颗明星。
  他发现自己竟然看清楚了眼前的人。这一下登时精神大振,挥舞短棒,先点来袭者手腕、手肘、肩头,再看清楚脚下,踢一柄长剑握在手上,大骂:“滚你奶奶的!”跟着出剑。被他递招的那位脑子不太灵光,还想着“既然骂了暗语,当是自己人,何必出手?”这么一犹豫便被刺中了咽喉,死的不明不白。他出剑极快,片刻间十来人死的干干净净。
  左冷禅奇道:“怎么回事?难道有光?”明明白白的听到自己这边人已经死得干净,却也不惧怕。
  令狐冲一回头,不见了林平之和盈盈,脑子里登时又乱了,叫道:“盈盈,平弟,你们在哪里?”
  两个人却都不回答,他手上短棒只能照到身前极小的一块地方,能看见左冷禅冷笑着向自己举起长剑。
  


☆、念灰

  盈盈在逃。
  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已经悄悄脱掉了鞋子,只剩下罗袜,踩在地上,静悄悄的,却一刻也没有停留。
  因为她可以明明白白的看见林平之惨白的脸。她明知道夜视的眼看东西就是这样惨白,却依然管不住自己把那张脸想象成凄厉的鬼魅。她记得第一次见到林平之,他就是这样毫无血色的脸,凄楚的眼,眼角红肿着,看上去那么柔弱漂亮,却让她一见便心生忧愁。
  现在这忧愁无限放大,已经变成最深重的恐惧。她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她怎样做都没用,只能盼望他的耳朵不要那么好使……可是他如影随形的跟着,略有滞后,却没有停顿,也没有走错。
  她听见令狐冲在叫他们,语气慌乱,可她不能答应,她只要答应,林平之摸准了她的位置,那可怕的剑法一定会立刻向她身上招呼过来。林平之也没有答应,他根本不在乎令狐冲找不到他会不会着急,会不会担心,他只想杀死盈盈。
  盈盈已经感到绝望,她不明白林平之为什么这么恨自己,非要杀死自己不可?她并没有纠缠什么,而他显然还是暗暗帮着令狐冲的,他和令狐冲刚才的种种她都听在耳朵里,看在眼睛里,为什么转眼间他这样毫不留情?或许他是误会了……或许她只要说清楚……可他会给她机会说清楚么?
  前方是石壁,她已经退无可退。
  她背倚着石壁,慢慢蹲低身体,看林平之一步一步走过来。他手提着长剑,一张脸微微侧着,耳朵在倾听,在分辨她压得极低的呼吸声。
  他看不见,只能听。而她看得见,他显然不知道。
  她决定冒险,她不能这样等死。
  她慢慢举起长剑,对准他提着剑的右手,他在慢慢靠近,她也在慢慢的伸出长剑。
  他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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