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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他似也想起去处,便只带了刑远,双骑轻装出了长安。那时候城门早已落锁,但他是何许人也,守城官兵自然是不敢作声。
他径直去了兰若寺,山间无月,兰若寺在粘稠夜色中静默伫立,多次修补窗纸隐透灯光。
沈裕怒火,在推门进去看到蒲留仙时候才正式爆发。
唐黛坐在木板上,五月初,山间夜晚寒意尚重,便拥了被褥。板前生了盆火,蒲留仙就坐在火堆前,二人就这般温酒畅谈……
直到沈裕抽了刑远佩剑过来时,唐黛才意识到他愤怒。也不慌张,径自从被褥中起身迎上去:“王爷?三更半夜,怎么上这儿来了?”
沈裕肺又开始燃烧,他声音却仍疏淡:“怎么,也知道现在已经三更半夜了么?”
唐黛却是笑语盈盈:“这不为了工作么。”伸手按在沈裕手中青锋剑之上:“王爷您可不能杀他,他每篇文章可都是不收稿费,您若杀了他,小民时之间再去哪里找这么个傻冒去?”
沈裕沉吟,初时他确实愤怒,但此时夜色已深,二人若真有私情,怕已同赴鸳梦。而他进房时唐黛虽然拥着被褥,身上衣衫却未曾凌乱。
写手之间互相爱慕,以文会友,也是常有事。是以他心中怒火倒是稍褪了些。这说来也实在没有道理,当初刑远爱慕何馨时曾经暗里禀明过他,他不过笑置之,并未往心里去。
而现今,对象变成唐黛时他却是怒火中烧。
蒲留仙直茫然:“小倩姑娘?这位是……”
唐黛其实有对付他方法,自解着衣裳,沈裕悖然大怒:“作甚?”
唐黛语声清悦:“王爷若是不信,难免又要让他看看小民在您身下是什么样子。小民脱衣方便王爷行事。”
沈裕扬手,终是没有打下去。他将唐黛衣扣系回去,手牵了唐黛,语声带了些冷意:“天色已晚,好歹也舞文弄墨、读过圣贤之书,就不知孤男寡女,该当避嫌么?”他转头看蒲留仙:“客要走,这当主人也总该送下罢。”
言罢,他冲刑远示意,掷剑于地,牵了唐黛出了寺门。
破落兰若寺,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过……
四人下了山,沈裕扶唐黛上了自己马,抱着坐好。刑远抽了根衣带,竟将蒲留仙双手缚在马后。
夜晚城郊,万物静谧。
唐黛依在沈裕怀里,马蹄如雨,声声如同践踏在心里,直没有回头,马后他呼喊什么,听不清。
马行路,直到长安城门口。沈裕亮了身份,守城官兵很快开了城门。刑远将蒲留仙自马后解下来,丢弃在路边。
“蒲留仙。”唐黛也下了马,在他面前站了阵,他终于抬头与对视,城门盏起灯火昏黄中带着些许金红,沈裕负手站在身后。唐黛含笑开口:“就是黛色烟青。”
就是口中,那个以色侍人、欺世盗名黛色烟青。
城门打开,再次上了沈裕马,两人骑,向城中驰行。
“聂小倩!!”蒲留仙嘶声唤,昏暗火光中伊人仓皇回头,依旧笑靥如花。
妾堕玄海,求岸不得。郎君义气干云,必能拔生救苦。倘肯囊妾朽骨,归葬安宅,不啻再造。
长安城门沉重地闭合,火光依旧,无星无月,也没有聂小倩。
兰若寺夜夜秉烛而至者,不过黄粱梦耳。
73 但尽今日欢,不问明日果
其实有段时间唐黛疏远了刑远,但自蒲留仙之后,二人关系重又胶着。其实性与爱般,不过是空虚者种寄托。当唐黛年纪尚轻时,觉得自己还有希望,总有天可以寻处清静自由所在,携良人、山野终老。
但是时间太久了,久到渐渐地老了,当许多人都成了生命中过客,当现实点点消磨了梦想和希望。发现自己不过是只落水猫,拼命挣扎,天真地以为可以游过大海。
可是只猫,怎么可能游过浩瀚无垠大海呢?。
所以只能沉迷于眼前欢愉,但尽今日欢,不问明日果……
刑远其实是了解沈裕,沈裕这个人最喜欢有挑战性东西。旦完全征服,又觉得索然无味了。
何馨和唐黛他其实是都喜欢,只是何馨点朱唇万人尝,他虽爱美貌柔顺,却也不介意和自己属下分享。
是以刑远与何馨两情相悦之时,是直接告诉了他。而唐黛,从他所有红粉里面相处时间便可以看出,他对是相当用心。
刑远探不到他底线,自然也就不敢对他说起。
这日,太皇太后病危,沈裕衣不解带地伺候着。
他为人虽不怎么样,对他这个母后却是极尽孝道。这皇宫整日里斗来斗去,只有这个女人,始终视他为生命。这世上也再不会有个女人,能爱他至此。
宫中侍卫有余,刑远便无什差使。他来得浮云小筑时唐黛尚未歇下,只在自己房中研墨。他从窗外翻进来,倒也熟门熟路。
唐黛将笔搁了:“今天见过果儿了?”
刑远脱了外套,低声应:“嗯,他很好。”唐黛转身往他肩头比划了下:“他个头都快到肩膀了。”
刑远抱了上床,顺手熄了床头烛火:“今天还和王上起射箭来着,小子质资不错。”
他吻上唐黛肩头,将睡衣剥去,唐黛也不再说话,两个人于黑暗中尽力满足彼此。刑远手段自然不如沈裕,但现今他体力比沈裕充沛得多。唐黛攀着他肩膀,切都隐没在黑暗里,不去想身上这个人是谁。或许此时刑远也根本不知道是谁。
临了,刑远起身穿衣时唐黛抱了他腰:“陪睡会。”
刑远倒重又睡下去将唐黛揽入怀里,唐黛在他怀里拱了个最舒服姿势:“刑远。”
刑远以鼻音答:“嗯?”
“还记得何馨长什么样吗?”刑远怔,以手去抚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唐黛很怅然:“昨夜在梦里见到,就在荷花池小亭子里,还跟平日样喝茶聊天。可是当自亭前回头时,发现已经记不清脸了。除了叫何馨,长得很美以外,竟是什么都记不清了。”。
刑远将拥得更紧些:“改日带果儿去拜祭吧。”
唐黛亦紧紧地抱了他,牙床上二人交颈相拥,却都难以入眠。回忆残酷,在于所有们拼命想要记得,到头来都会慢慢模糊……
到天色将明,刑远始浅然入梦。
不多时,他被阵脚步声惊声,第反应便是起身,胡乱地套着衣服。而那时候门外已经有人在拍门:“娘亲!娘亲!果儿回来了!”
唐黛也有些惊慌,这时候刑远即使是跳窗出去也必被他看见。而九岁唐果儿,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无知幼童……
两人对望了眼,俱都起床套好了衣裳,唐黛理了理头发,终于抿了唇开门,唐果儿欣喜目光在看到刑远时候凝结……
唐黛勉强笑着去抱他:“娘亲和刑叔叔在谈事……”。
唐果儿有些嫌恶地推开手:“们在床上谈事情吗?!”刑远急急地避了出去,浮云小筑家人已经被他喊声召了过来。所幸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唐黛毕竟是他娘亲,他在这个世上,唯亲人……
他眼里涌出了泪,那个年龄不懂这人世,固执地认为是非都跟黑白般纯粹分明。看不见阳光背后阴影,不知道什么是将就,不明白什么是无奈。
他推开唐黛,哭着回了宫里。从小到大,他哭过无数次,惟这次,最令唐黛无措。
唐果儿尚未踏进宫门,刑远便拦住了他。若说他对唐黛是怨,对刑远便是恨:“走开!”
刑远捉住了他双手:“今天事千万不可在义父面前提起,否则他会杀了娘亲。”
唐果儿用力推,但他哪里是刑远对手,挣扎了半天仍是徒劳:“骗人,义父很疼娘亲,让义父杀了!”
刑远蹲在他身边,表情严肃:“他真会杀了娘亲。娘亲没有错,等再大点,或许会理解。刑叔叔是错了,但是这个人即使不是,也会是另个男人。只有刑叔叔在身边,对、对,包括对义父,都是最好。要想清楚,这世上仅有个人对好是纯粹,若死了,便个也没有了。”
唐果儿最终哭着推开他,进得宫内去了。刑远这才略放了心,至少他当是不会在沈裕面前提今日之事了。
次日,太皇太后驾崩于德馨宫,寿王大痛,大荥缟素。
七月,王上见皇后武昙思家心切,特召护公携妻返回长安与皇后相聚数日,期间多次于宫中设宴,帝后之恩爱,世人皆羡。
省亲期间,武延先后三次获得封赏,被升任兵马大元帅,统领大荥兵马。武氏家,显赫时。
唐黛不管天下事,这期间时光机器果然渐超了狐狼,成为公开亭与寒锋并驾齐驱人气写手。小说之下,那些负面评论还在,并且还在增多,他终于不再跳脚。有次还和唐黛开玩笑:“老大,如果哪天超越了,会禁了不?”
唐黛淡笑:“这个人其实什么都好,就是功利心太重。”
时光机器用略带了审视目光看:“老大,真点介蒂都没有?不相信。”
毛笔蘸了墨,唐黛静静写下案上书稿书评,语带谓叹:“不会介意。时光,每个时代都有不同文体和审美,这文坛或许可以站在顶峰,但是不管站得再高,天下,终不可能是个人天下。”
那天情形,时光机器其实连穿什么颜色衣衫都忘记了,他只是记住了这句话。
于是他又困惑了许多年,每个时代都有不同文体和审美,所以有汉朝赋、六朝骈文、唐诗宋词元曲,乃至明清小说。陶渊明、李白、苏东坡、欧阳修、陆游……那个浩瀚如星海文坛,从来就不缺巨匠。
无数写手生都在为成为大神而奋斗。
可是、什么是大神呢?
屈原说“吾将上下而求索”,在他纵身投入汨罗江那刻,他明白了么?
74 一切无爱的背叛与伤害都不算虐
第七十章:一切无爱的背叛与伤害都不算虐
唐果儿一直留在宫里,再没有回浮云小筑。
那碧瓦红墙、戒备森严的皇宫,并不是唐黛这种穿越者能够进入的地方。她经常也得到吴公公传递的消息,告诉她唐果儿最近的动向。然想要见他一面,却太难太难。
那个时代的人对女性节操看得很重,这是他从小到大一直受到的教育,无形中潜移默化地成了他思想的一部分。
他不出来,唐黛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向他解释,这样的事,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纪,也是难以启齿的。
唐黛又等了许多时日,唐果儿一直没有再出现。
她便有些按捺不住——这个大荥王朝,她可以跟任何一个人冷战,惟独唐果儿,她心里总是记挂着。
她在长安的门生甚多,每年科举考试的举人,绝大部分都是签了公开亭的,见了她,无不得恭敬地称一声先生。
故此她也找了几个相熟的,特意请旨进宫前去劝说,但唐果儿始终耿耿于怀。他生于大荥王朝,妇人的贞洁是判定一个女人德行的唯一标准。即使唐黛和沈裕之间没有任何名份,他也坚决地认为唐黛应该忠于沈裕。
丰昌十一年,宫中巨变。
皇后武昙在寝宫撞柱而亡,御林军围上来时帝后寝宫里唯寿王沈裕一人。
此事传出,天下大哗。
天策将军武延生平惟此一女,视若掌上明珠,乍经此变,悲愤欲绝,立时便率大军回返长安,逼寿王交出所有职权。
寿王欲染指皇后,皇后以死一保清白的故事在街头巷尾传出,还是有些可信度,毕竟寿王风流乃人尽皆知的事。想那王后武昙必也是倾国之姿,他难免便动了歪心思。
玷辱帝后,其罪当诛,众人亦无话可说。
风声传来时唐黛在公开亭审稿,听了魏青山的话,她第一时间便有些错愕:“寿王?逼死了皇后?”
魏青山表情凝重:“袋子,我希望你能明白,此次情况很严重。武延疼爱武昙人尽皆知,现在大荥兵权在他手,此事一出,爷怕是……凶多吉少。”
唐黛还是觉得不敢置信:“按道理,若皇家真出了这等丑事,遮掩还来不及,怎么反倒四处传扬呢?”
话落,她突然想起那一年,那个十二岁的孩子问她:“如果想要叛党成功,该怎么做呢?”
当时她说了何来?是说过师出有名吧,这次可真算是师出有名了,而且绝对是名正言顺。
只可怜了十六岁的武昙。自古帝王权术,最是残忍狠心。
沈裕从帝后寝宫直接被投入了天牢,那是个关押重犯的地方,王上特别吩咐,任何人不得探视。
朝廷的局势开始发生极为微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