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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许是感觉出了弘历的心情不好,听了并没多说,反而用手仿若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慢慢地捋着他的情绪,许久后才道,“放心吧,一切有我呢。”弘历的情绪起的无头无尾,这句话也说得没头没尾,可不知怎的,两人似是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弘历从胤禛身上翻身下来,伸手揽住了胤禛的腰,两人便贴在了一起,再未说话,沉沉睡去。
林瑛玉是林家独子,至今从未娶亲,唯一一个妹妹还早早嫁了出去。他这般去了,后续的事情却还多得很,不少人惋惜林家就此绝了根,不知林家列祖在地下该要如何悔恨。可事情偏偏没往他们想象中发展,不过两日,前来拜祭的人便发现,林瑛玉的灵堂里多了个穿着粗布孝衣的十三岁小子。
那孩子长得倒是平常,只是看着极为聪敏,一应一答皆颇有章程,有好事者问了林家管家,这才知道,这竟是林瑛玉早几年就从林家本家过继的嗣子,一直在书院读书,直到林瑛玉去了,这才第一次露面。
很快,林家本家也有人专程前来,又有林黛玉夫妻撑起了丧事的内外,一时间,倒是不如人们想象的那般荒凉。弘历便是第五日到的,他与林瑛玉少年时便相识,又有北疆战事的合作之情,来探探倒是不怎么扎眼。
那日下着大雨,多数人前几日已然来过了,时辰又是偏晚,林府倒是安静得很。弘历一到,老管家便迎了上来,先是请了安,便摇摇晃晃的带着他向灵堂里去。弘历一边走一边踌躇,拜祭是件正常事儿,如何能让人都出去,给自己一个与林瑛玉独处的时间却是难事,可没料到的是,老管家带着他一进门,那孩子便行了礼,只听老管家道,“您与家主自来有情谊,怕是有话要说,少爷与老奴便先行回避了。”
说罢,他便扶着那个单薄的孩子缓缓走出了灵堂,甚至,一回身,便将灵堂的大门关了起来,激起的风幽幽地在灵堂里转了转,引得烛火微微晃了晃,还好没灭。
弘历站在灵堂中间,因为见多了生死之事,倒是并不害怕,只是自言自语道,“对了,他这人连死都要安排个这般多年,如何会让我在这等小事上阻了脚步。”想通之后,弘历便再不耽搁,将早已压抑不住的回魂珠唤了出来。
红色的珠子一出现,便有股幽幽的光芒照向了林瑛玉的棺木,不多时,便见有个留着利索短发,穿着格子衬衫的儒雅男子出现,他开始时怕是并不适应,脸上还有些刚刚睡醒似得懵懂迷茫的神情,可随着他的身形越来越清晰,直到看到了立于他前方不远的弘历,他的脸上一时间出现了惊讶,惊喜,乃至大喜的表情变换。
弘历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对他说道,“你头上这颗便是收魂珠,等你身形凝实,便会带着你回归现代,你会回到你穿越的时候,当然,你不会有这一世的记忆。”
对此,林瑛玉似是并没有任何可惊讶的,他点点头,反而问起了弘历,“当我们最后一个人也被送走,你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昨日困扰了弘历整整一夜,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回答已经想了千百次,所以自然了很多,“按道理说,当送走你们最后一个人,我也就完成了任务,亦会被回魂珠带回现代。”
“那你有别的打算?”一句按道理,已然暴露了弘历太多的心思。
弘历听了点点头,站在原本肃穆的灵堂上,他竟然露出了极为好看的笑容,冲着林瑛玉道,“对,我不准备回去了,那里对我而言,不过是个方便点的世界,而这里,我有要相伴一生的人。”
“容易吗?”林瑛玉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在现代他不过是普通中等人家的孩子,而在这里,他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有着挥霍一世也用不完的财富,可他依旧选择回去,有牵挂才会有选择,没有心的人怕是永远都不会明白。
弘历摇摇头道,“怕是不容易,不过总要试试吧。”
两人不过来回问答了几句,林瑛玉的身体已然越发的凝实,随着红光越来越亮,他似是感到了什么,对着弘历极为诚恳地说了句,“那祝福你。”随后,便见收魂珠猛然一闪,满屋子的红光霎时被收回珠子中,林瑛玉的身影也完全消失。
这个人不见了,没有说再见,因为两个世界的人永不会再见。弘历摸了摸胸口位置,收魂珠就藏在这里,然后认认真真地给他上了柱香,方才推开门,走出了灵堂。
灵堂十丈内的人已经完全被清空,便是连吴开来,也站着远远地,瞧见他出来,这才小跑着赶了过来,替弘历披上了大氅。老管家虽然不知道为何主子交代等着弘历前来上香,一定要让他单独呆在灵堂中,可也明白,两人之间八成有何约定,他牵着小主子的手,跟在弘历后面,慢慢的送他走出林府,弘历终究也没透露出什么。
林瑛玉虽然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可并不是身居高位的人,所以他的离去,只是让京中人对少年早逝这件事唏嘘了一阵,随后便抛在了脑后面,毕竟,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每日发生的大事太多了,而对于居住在京中的人们来说,八卦也实在太多了。
最近的,稍微有点身份的勋贵人家,所知的八卦便是皇后娘娘的身体不行了,听说连请了几位太医连番诊治,便是自从几个月前便再也不踏入她宫门半步的圣上,都去瞧了好几次。
当然,这样的传言显然会引起不同的反应,一边稍微实诚点的,便认为皇后是真的不行了,你看她几个月来一直身体不好,如今这个样子,怕是真不成了。一边有些政治头脑的,则是想得多点,他们认为这是皇后的哀兵之计,想以此来引起圣上的怜悯之心,从而收回后宫权力。当然,京中以此种论调为多。
只是身处皇宫中的弘历知道,她是真的不行了。太医换了几波,但说出的话却没什么差别,一是她的身子底子本来就差,平日里保养也少,二来生育弘嘉时岁数已大,对身体造成的亏损一直未曾养起来,这几个月又忧思过度,郁结在内,所以便造成了此种症状,只是被诊治的人虽然已经不再风光,可毕竟是一国之后,他们不敢说准备后事的话,只能叹着气开药吊着罢了。
从谷雨给出的提示中,弘历早已知道,皇后必定是穿的。若是原先的话,穿越者的回归是让他最为高兴的事儿,而如今,皇后的病重却让他心惊胆寒,他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个穿越者,亦不知道这是否会是最后一个。这样的想法让他有些惊恐,也让他对胤禛的需求越发多了起来,并非非要做那些事情,而是他觉得,如果视线内看不到胤禛,自己便会被恐慌而打败。
他想象不了,当自己被强制送回现代后,从那个破旧的老房子中醒来,忘记了这十几年的生活,忘记了有那么一个人与自己曾经心心相映,一切都变得空白,他会按着死鬼老爹的希望,放下屠刀,回归校园,然后浑浑噩噩的活下去。而胤禛,则会留着他们的记忆,直到死亡。
这是个仅仅想象便让他心口发疼发闷的事儿,他不能够过那样的日子,更不能够与胤禛分离。
因着如此,弘历终究是动了那个念头,他从胸口的贴身荷包中,拿出了个莹白色的丹药,窝在手中,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向着皇后的永寿宫走去。
92、晋江原创发表57
从乾西二所到永寿宫有一条狭长的甬道;高高的宫墙,青石铺就的道路,弘历从未觉得;有一日走在上面;竟是如此的难捱。那种压抑的;让人放松不下的感觉时时刻刻笼罩着他,他捏着手中的丸药;从未觉得做一件事竟会这般两处为难。进退两难形容的便是他此时的心情;冬日的寒风呼呼的吹着;弘历木着一张脸;只觉得心中无奈的发凉。
弘历不高兴,跟在他身后的吴开来自然也不高兴。只是他毕竟不知道弘历身上有救命仙丹的事儿,只当是弘历为着宫中的情势着急。主仆两个走了不过一刻钟,快要到永寿宫的时候,吴开来眼睛一亮,瞧见了前面急匆匆走路的苏培盛。连忙在弘历耳旁说了句,“爷,苏公公在前面呢!”
弘历抬头一看,可不呢,苏培盛八成也看到他们了,顿了一下后,便向着他们走来。两拨人不多时便凑在了一起,苏培盛行了礼后,这才问道,“王爷这是要去看皇后娘娘?”
“正是。”弘历瞧着他来的方向,怕是刚从永寿宫中出来,便问,“不知皇额娘如好些了没有?”
“您却来得不巧。”苏培盛答道,“今日一早,皇后娘娘便觉得身体好些了,刚刚还吃了一碗粥两个小花卷,现今医正正带着太医们在里面号脉呢,怕是没时间见您,您要是这时候过去,那边怕是忙乱的很,也见不到娘娘。”
苏培盛这话说得却是体贴入微,弘历听了皇后转危为安,心里那点左右为难的无奈终于放下了,脸上不禁带出些如释重负的表情,不过看着倒像是为了皇后而松了口气,他接着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再找时间过来请安,多谢苏公公提点。”
话音毕了,弘历便利索的带着吴开来转头就走。这边苏培盛听了狠狠地吐了口气,那边吴开来却是不解道,“既是皇后娘娘要好了,主子此时去不是正好?”
这话却也对,但是弘历一来并不愿意见皇后,不用救她后,自然不想去,二来,苏培盛明明是有急事要办,可为何见着他便停了下来,说些他见不见皇后的没营养的话,弘历哼了一声道,“你去问问,圣上这几日干什么?”
吴开来对弘历与胤禛的事儿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弘历一听,便明白了苏培盛和弘历的意思,他毕竟还是偏着自己主子的,听了后也没多说话,将弘历送回了乾西二所后,便冒着寒风跑了出去。弘历倒也不恼,他心中有数,胤禛都多年以政务繁忙为由,不入后宫了,每月初一十五去皇后那里,也不过是坐坐而已,有何好担心的?
倒是苏培盛这般的刻意,让他觉得有些好笑,他与胤禛之间,是男儿之间的爱恋,总不会因着点小事儿便争风吃醋,却是太过看轻他们的感情了。
果不其然,吴开来无外乎打听到了圣上连着几日宿在了永寿宫,亲自照料皇后的传言,弘历并没将这个消息放在心上,一日夫妻百日恩,皇后再对不住他,但也与胤禛有着结发之情,病入膏肓了,胤禛怎能不去看?反而皇后这几日越发好了,先是能吃饭了,随后便能下地了,又过了一日的晌午头,甚至还在宫门外走了走,看了看风景,这让他有些惊奇,不知道是这女人命真大,还是用的苦肉计。
无论如何,即便这个女人如今还并未痊愈,也未曾收回手中的权力,但因着胤禛对她的关怀,和那些传出来夫妻恩爱的传言,皇后又回到了皇宫的正中心,仿若几个月前,想要弄死弘历的,不是她一般。
宫中就是这样,有人起有人落,有人落了又能再起,可有人落了便再也没了机会,端的看个人的手段。因此,弘历觉得皇后是个狠人,无论在现代还是在清朝,能对自己狠的人,总是会出头的。
皇后无事了,胤禛自然也就回归了正常的生活秩序,弘历压根没把他照顾皇后的事儿当做事儿,照样大半夜的偷偷进了屋,冒着寒气的身子钻进他的被窝,许是个性所致,胤禛从来都不喜欢靠在弘历的怀里,两人躺在一起,充其量是面对面的侧躺着,可这一次,胤禛却是进了他的怀里。
弘历有些惊讶和意外,立马将人抱紧了,但也同时不解的看着他,“你有心事?”
胤禛似是有些为难,并不愿意说,但又想了片刻,方才开口道,“若是有一日,阿玛先走了,弘历你要如何是好?”
这八成是被皇后的病惹得,弘历却是没想到一向十分硬朗,并不爱些小情小趣的胤禛竟是问出了个这般少女似得问题,可见心里将他看得有多重。只是这人却不知那枚练气丹的好处,他便是想死都不那么容易,但他也没立刻告诉胤禛的想法,只得低头与他接了个浅浅的吻,省略了他们可能还有的那么长时光,说道,“那又什么,黄泉路那么长,你一个人多孤单,我自是要陪着你一起走才放心。”
胤禛怕是没想到,弘历将死亡说得这般容易,可不得不说,即便是男人,在听到可以陪你去死这样的情话时,即便舍不得对方那般做,也是欢喜的。他伸手拉住了弘历的前襟,将人狠狠拽了过来,又吻在了一起,一时间,屋内春光自不必提。
皇后既然病好了,她毕竟是胤禛的结发妻子,又经历了一次鬼门关,虽然胤禛并没有让贵妃和熹妃将宫务还给他,但开着大门的永寿宫,无疑是对外说,皇后的禁闭算是结束了。
弘历作为儿子,虽然两方相互有龌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