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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博文好整以暇:“有多蠢?”
林楠没有被时博文突然冒出来的冷笑话逗笑,揉着额头,努力形容道:“就是那种,可能做一辈子的聪明事都收拾不了烂摊子的蠢事……”若是万一李磐真的因为今日之事,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路,那他今日所为,岂止是一个蠢字能形容的?
时博文收拾起轻松的表情,问道:“皇孙殿下出事了?”
林楠并不隐瞒,将下午的事细细讲了一遍,时博文是故太子的师傅,对太子倾注了几十年心血,对李磐亦爱屋及乌,关怀备至,是以林楠对他没什么好瞒的。
林楠讲完,揉着额头道:“我一开始,就该直接告诉磐儿怎么做,让他去找陛下请罪,陛下定会第一时间处死裕兴,磐儿顶多被罚几日禁足。”
时博文叹道:“以磐儿的身份,平庸安分的过一辈子,是对他最好的选择……若是让权势的*在他心里生根发芽,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林楠道:“我原本只是想让他学会自保……是我思虑不周。”
时博文摇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磐儿果真有野心,触发是迟早的事,若是没有野心,这件事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不必想的太多。”
林楠心情却好不起来,苦笑道:“到底是因我而起。”
他不是傻子,怎会不知道李磐杀裕兴最大的原因?若非如此,他怎会这般尽心为李磐善后?连让他在李熙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都不肯?
又道:“我实在不懂,陛下真的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什么样的人吗?怎会由着她……”说到底,皇后才是一切的根源。
时博文沉吟片刻,道:“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在乎。”
林楠一愣。
时博文徐徐道:“自古以来做皇帝的,便是明君,只怕也七成心力放在朝政,三成放在后宫。但是我们陛下不同,他九成九的精力都在朝政上……这些,虽主要原因在于陛下于女色上并不上心,但皇后娘娘也功不可没,她给了皇帝陛下一个最省心的后宫,一个是非最少,争斗最少的后宫。”
“至于皇子……百姓们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那陛下呢?”见林楠陷入沉思,时博文淡淡道:“皇上登基之时,正妻之位空缺,只有两位侧室,分别是现在的皇后,和颖妃。颖妃是太后娘娘的外甥女儿,陛下登基,亦有她几分原因。也正因如此,陛下才不肯立她为后,而是立了现在的皇后,且将三皇子诚王记在皇后名下。为平衡前朝后宫,又立了势力甚大的张氏之女为贵妃,并旦下四皇子。而后极力纵容皇后,却又保全颖妃和张贵妃,于是后宫得以安宁。”
“皇上登基时,仅有三子。太子当时十多岁,自皇上登基开始,便安排他一同上朝,帮忙处理朝政,太子也一直做的很好。而睿王有颖妃看护,诚王及其余分位不高的妃嫔所出皇子,都记在皇后名下。皇后无子,自不会薄待他们,而等皇后产子时,太子殿下的地位早已稳如泰山,皇后娘娘争无可争,也不会对他们如何。”
时博文顿了顿,又道:“陛下是皇上,你不能指望他会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时刻关注每个孩子的成长,谁受了委屈,谁开始叛逆……陛下亲自替他们挑选名师,并且为每一个都考虑周到,将他们放在能平安长大的位置,也会关心他们的课业……作为一个帝王,陛下已经做得够好了。至于皇后对他们时不时的敲打或惩戒,陛下也就一笑置之,毕竟,人总要有挫折才会长大。”
林楠点头道:“我明白了。”
李熙是皇帝,也许他不该拿一个普通的父亲的标准去衡量他。
“而且皇后也一直没有做过超出陛下底线的事情,这也是陛下能够容忍她的原因。不说别的,便是上次你的事,还有这次磐儿的事,其实皇后娘娘做的并不算错。如果你是一个普通的侍讲,没有一个做御史的爹,没有陛下的青眼,皇后娘娘抓住你的错处,别说罚跪,便是一顿板子直接打残打死,也不过做了她份内的事,陛下连问都不会问一声。而磐儿是皇孙,管教他同样是皇后份内的事,以磐儿做的事情,皇后娘娘只在言语上敲打一二,有什么不当?”
林楠沉吟片刻,起身躬身一礼,道:“弟子明白了。”
他一直以为他已经足够适应这个社会了,原来不是。
他似乎有些忘了这是皇权至上的时代,他以常人的心态去衡量高高在上的皇上和皇后,这本身就是一个错。因为在这个世界,人和人,根本就是不对等的。
正如时博文所说,若不是他有个做御史的爹,若不是李熙对他青眼,皇后娘娘打死他都是应该的。
这句话是实话,但是直到此刻才有人肯对他说,他很庆幸,林如海不在身边,还有人愿意对他说这样的话。
他当然不会因此,就甘心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打死打残,但是行事当更加谨慎。
时博文摆手让他坐下,回归正题道:“此事若撇开对磐儿性情的影响,对他来说,却是绝对的好事,而且来的正是时候。需知若是陛下有十成的爱子之心,其中九成都在太子身上,现在太子刚去不久,这九成的舐犊之情既未消散,也未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林楠呻1吟一声,道:“先生您别说了,越说我越头大。”
时博文摇头失笑。
林楠道:“先生可否帮我一个忙?”
时博文道:“拐了这么大的圈子,终于肯说明来意了?”
林楠沉吟道:“出了这样的事,我想陛下也不愿我再呆在磐儿身边,我自己却没有立场说这些,陛下也需要一个台阶。”
时博文是李磐父亲的师傅,也是他的师傅,这些话只有他能说。
时博文看着他道:“是陛下不想,还是你不想?”
林楠沉吟片刻,向后倚上椅背,语声轻淡道:“虽此事因弟子而起,但是弟子自认为已经做得够多。若是磐儿没有野心,今日之后,他的日子会比之前好过百倍,若是磐儿有野心,我也扶他站上了起跑线……”
他握了握扶手,继续道:“作为磐儿为我冲动一次的报答,我认为已经足够。”
他一直走的很小心,小心翼翼避过周围所有陷阱,是以,面前就算是他亲手挖的坑,也休想他老老实实跳进去。
时博文看着他良久,道:“可还记得你腿伤之时,我对你说过的话?”
林楠起身长揖:“多谢先生成全。”
☆、第54章
同上次林楠之事不同;李磐的事,李熙处理的低调之极,没有“龙颜大怒”,没有“当众杖杀”,没有昭告天下的铁律;一切都在悄然无声中进行。
皇宫便是那种无论多大的事;都可以静悄悄的解决的地方。
因消息是从时博文口中得知的;时博文自然不会如冯紫英他们一般,大侃宫中的八卦;是以林楠只知道一个简单的结果。
李磐院子的奴才除了寥寥数人以外,都被发配到皇宫中最阴暗的角落;等着他们的,是倒夜香,洗马桶,亦或者一天七八个时辰将手泡在冰凉的水中、没完没了的浣洗。
若说他们当真有什么天大的错也未必,不过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罢了,无论当时他们作何选择,最终的结果都不会好到哪儿去,此刻还能活着,已然是幸运。
而后便是皇后。
对皇后来说,她对李磐做的事,和对李资李旬等人并无区别,但是她忘了,李磐不是从小在她跟前受惯了气的无宠皇子,而是从生下来就被人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娇养大的,这种无形的压制他一开始还能隐忍,等到了临界点时,便会爆发出来。
按常理来说,这种爆发的后果,往往毁掉的,是爆发者本身……杀奴的事实,院子里的奴才显然不会利于李磐的证词,再加上皇后娘娘的推波助澜,李磐或许不会受到实质性的惩罚,但是李熙心中对他残暴不仁的印象,就足以让他这辈子出不了头。
然而里面多了一个林楠,轻飘飘将事情的发展完全扭转到了相反的方向。
事情的结果当然截然不同。
皇后禁足三月,暂时交出凤印,因此刻张贵妃也在禁足中,期间后宫事宜暂由颖妃打理。
这个惩罚无疑是严厉的,自李熙登基以来,后宫的权柄便一直在皇后手中,便是她怀孕生子期间,也未大权旁落,此刻李熙让她交出凤印,可见她此次终于触及到了李熙的底限,终于要给她一个实质性的教训了。
可以想见,独揽大权十多年的皇后娘娘,此刻是何等狂怒。
林楠垂下眼帘,举杯就唇,掩去眼中的情绪。
他替李磐收拾收尾,一半是为了李磐本身,更多的却是为了我们的皇后娘娘。
不管李熙对皇后如何处置,他都不会失望,他想要的只是在李熙心中再扎一根刺进去。
因私怨借故残害大臣之子,纵容奴才欺压皇孙,若果前者让李熙开始警惕,那么后者,就该让他反思一下了……
便是李熙对给他带来十多年“安宁”后宫的皇后极度优容,但是正如时博文所说,让皇帝想到一个容字,便是最大的不智,李熙能容得她一次,两次,那么三次,四次呢?
这样一点点消磨李熙对她的耐心,等到林如海出手时,想必阻力也会少了很多。
比起皇后之事,真正让林楠高兴的,是时博文带来的另一个消息。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未必安全,或许是不放心到他对李磐过分的影响力,李熙终于不再执意要将林楠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允他辞了李磐侍讲的职位,专心读书。
兜兜转转,终于和这些皇子皇孙的撇开了关系。
林楠心中的愉悦难以言喻,自觉入京以来,从未曾这般轻松快活过,连呼吸的空气都是自由的。当即便以“宫中见血,受了惊吓”为名,向时博文请了三日的假,时博文瞪了他好一阵,终于还是答应了。
解了差事,又放了大假的林楠,第一日先狠狠睡到日上三竿,又在院子里喂了半日的湖鱼,午饭后犯困,便用扇子遮了眼,躺在院子里晒着融融的春日美美睡了一觉,睡醒也懒得起床,盖着薄被,眯着眼,躺在软榻上听锦书念传奇话本。
第二日依旧睡到日上三竿,而后带着黛玉去山上庙里“压惊驱邪”,“顺道”赏了他在长安成错过的挑花盛开的美景,直到晚间方回。
第三日,先去郊外视察了正在修建的园子,晚上约了同龄的好友,包了一处雅阁聚了聚。自从林楠任了李磐的侍讲,又被林如海罚抄以来,足足过了一个多月深居简出的日子,冯紫英和卫若兰且不论,那些因了冰嬉结交来的朋友,就这么远了淡了,未免可惜。人脉这种东西,总是越广越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一直闹到夜半,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外面月色正好,林楠一时懒得动弹,令人另置了一桌,摆在外面回廊,一个人对月独饮。
他原是喜欢甚至享受独处的人,此刻曲终人散,靠在栏杆上,看着下面被月色渲染带上了苍色的街道,稀疏的行人,听着车马辚辚和远处的犬吠,别有一番滋味。
马蹄声传来,有五六人,提缰缓行,一面低声闲聊,声音虽不大,语气中却颇带少年意气。
待他们走近了,林楠看清为首之人的容貌,哑然一笑,原来竟是熟人。
“喂,武人!”
少年微醉的声音,彷如染进了月色,清美中带着朦胧。
马上几人抬头,便看见月下凭栏的少年,白衣黑发,衣袖当风,一身的逍遥自在,翩然如神仙。
“武人,上来喝一杯?”
这少年风采无双,便是被他这般粗鲁的直呼“武人”,也让人生不起气来,反而为他的潇洒肆意倾倒,几人听到他的邀约,不由有些意动,转头向余远山望去,余远山皱眉道:“多谢林侍讲好意,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日后有暇再会。”
“林侍讲?”林楠还未答话,余远山身后一声低呼道:“可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林郎?”
“竟是他,这便难怪了……”
余远山轻喝一声,阻了后面的窃窃私语,便见林楠抖手抛了一物下来,余远山伸手捞住,却是一个素白小酒瓶,林楠轻笑一声,道:“余侍卫好生无趣,我丢差事你升官,末了竟也不肯请人喝一杯……罢了罢了,我却不像你那般小气,这瓶请你!”回身坐下,再不理会他们。
余远山微微沉吟片刻,将手中的酒瓶随手向后一扔,身后一人举手接住,笑道:“我今儿有口福,这可是醉仙楼从不外卖的醉仙酿,像我们这样的穷鬼,一年也吃不了几次。”
余远山翻身下马,道:“明儿轮休,我请你们在这儿搓一顿,如有相好的,不妨带来,大家一起热闹。”
几人笑着谢了,余远山道:“你们谁顺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