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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林家子-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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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熙的几个儿子,若不算去了的太子,就数李资气势最骇人,这淡淡的一句话,便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那管事被他不悦的看了一眼,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胆子便是一寒——我的乖乖,怎的这年轻人气势比他家老爷还要慑人?终于不敢再饶舌,开始说正事。
    林楠挨在椅背上,捧着茶杯,一面下棋一面听着那管事用“我们老爷说……”的句式说了半车的话,等他住了口,才唔了一声,指背在唇上轻轻扫过,淡淡道:“这些都是蔡大人说的?”
    管事傲然道:“正是。”
    林楠道:“你们家老爷话可真不少,难为你记得清楚。”
    管事皮笑肉不笑道:“谢林大爷夸奖,小的是老爷身边最不得用的一个,也就是记性还过得去,只偶尔能替主子传传话罢了。”
    林楠笑笑。
    那管事话是说了不少,但是却没什么新意。若是他昨儿没去见李旭,不知道事情的端的,也许会惊上一惊,至于现在么,也就是笑笑而已。
    “总督大人的话,我知道了。不需回报父亲,我现在便能答复你:父亲昨儿着了寒,需要静养,哪儿都去不得。”
    管事脸色一变,道:“我们大人可是奉了皇命来办案的!如今林大人有重大嫌疑,我们老爷好生相请,竟还推三阻四,难道要我们老爷派了官差来拿不成?”
    林楠眼神一冷,扫了他一眼,一面落子一面漫声道:“派官差来拿?真是好大的口气!我父亲好歹也是朝廷的三品大员,蔡大人若有真凭实据,不防去请了圣旨,拿了我林家老小!若是没有,这些大话还是少说为妙!需知祸从口出,这天下到底还是姓李的,便是蔡家想要越俎代庖,也似乎太早了些。”
    听到最后一句,管家神色大变,脊背发凉。
    他不过信口说一句,这种威胁的话他往日也没少说,不想今儿竟撞了铁板,惹了林楠的诛心之言来——蔡家替李家越俎代庖?这可是掉脑袋的话!若林楠果真在这上面大做文章,说不好整个蔡家都要被他牵累。
    顿时慌得没了主意,连是该继续威胁还是说好话讨饶都决断不得,却听林楠语气一缓,道:“我也知道蔡大人是心焦国事,才会一时失言,这句话我便只当没听见就是。蔡大人是奉了皇差来查案的,我们林家本当全力配合,只是家父身体不适,不能起身。蔡大人若有话要问,只管派人上山,我等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至于下山……等你们家大人查到什么真凭实据,请来了圣旨再说。”话说到最后一句,语气转寒。
    见林楠不追究他方才的“口误”,管事抹了把汗,不敢再多说。林如海在这个关口上“生病”,蔡航也没想就这么几句话就能将他请下山,派他来也就是走个过场顺道耍耍威风罢了。色厉内荏的又说了几句面子上的话便要告辞,竟连林楠已经将“一时失言”的主语换成了他家老爷都未察觉。
    还未举步,只听林楠忽然道:“却不知两位蔡兄此次可有同来扬州?若是便宜的话,烦请替我带个好儿。”
    管事一愣:“林公子认得我们家大爷二爷?”
    林楠道:“虽未见过,却神交已久。”
    对诧异抬头的李资微微一笑,解释道:“我在扬州有不少朋友,家里置的有各色的产业。李兄也知道,扬州有钱人比京城还多,钱多了,花钱的名堂也多。我朋友的那些个产业便是为这些有钱花不出去的人准备的,平时虽不见车水马龙,但却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买卖。两位蔡兄出手阔绰,让他们小赚了一笔,可惜不知什么缘故,他们突然就离了扬州,让人好不遗憾。”
    又对管事道:“不光他们念着两位蔡兄的好,连我都要向他们道个谢,前些日子,父亲怜我在京城盖园子辛苦,赏了个园子给我耍耍。我听管家说,咱们家能拿下那园子,还多亏了两位蔡兄谦让,这等人情,岂能不好生谢上一谢?”
    蔡家管事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之极,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蔡家兄弟在扬州城败光了家当的事儿,在蔡家曾掀起轩然大波,他岂能不知?只是连蔡家兄弟自个儿在内,都只当是自己被扬州的花花世界看迷了眼,又年轻爱面子喜攀比,才会一时把持不住,谁也没有想到旁的地方去。毕竟那些个富家子花的钱个个都只在他们之上,在蔡家兄弟赌博时都曾好言劝过,更别提那园子是实打实的二十万两的好处送上门……
    以致事后连蔡航都暗自后悔之前将他们两个拘的太紧,让他们见识太少,才会陷入温柔富贵乡难以自拔,弄得偷鸡不着蚀把米。
    现在听来,这里面竟大有蹊跷!
    难道两位少爷学坏学赌,竟是被人引诱的不成?难道那二十万两银子的便宜,竟是专门用了来钓出他们家最后一点家底儿的?
    一时之间心乱如麻,连自己怎么告辞出的门都忘了,先去门房将两个还在吃喝享受的长随呵斥了一顿,饭也不用,饿着肚子带着他们匆匆下了山。
    待蔡家的管事出了门,李资才问道:“这里面可是另有什么故事?”
    林楠将蔡家兄弟的事儿略略说了一遍。
    李资听完也不由叹息,温柔场,富贵乡,当真是杀人不见血,摇头道:“既连他们自己不知道,你又何苦说出来激怒于他?”
    这里的“他”,自然指的不是方才那个管事。
    林楠耸耸肩道:“若做了不让人知道,岂不等若锦衣夜行?未免少了许多趣味。”
    李资摇头失笑,这少年看着清冷,有时候又偏爱信口开河的骗人,依他的性情,怎么会因了这种理由做出不智之事?
    林楠也知道骗不过他,耸耸肩道:“不过是漕上死了的人的几份口供罢了,父亲连认都不认得他们,如何能攀咬的上?这个道理,我懂,二殿下懂,漕运总督大人不会不懂。若我猜的不错,他想将这案子弄成悬案,末了以此向朝廷暗示父亲在江南权势太重,好让父亲挪窝儿或让权——他是要将那黑锅扣在父亲头顶却又不落下来,让父亲连自辩都不能,只能咬牙吃了这哑巴亏。”
    叹了口气,又道:“今儿早上,父亲同我说,有事儿子服其劳,让我在乡试前将这些糟心事都处理干净了,再启程去应试。父亲摆明了撒手不管,我有什么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若不先将总督大人激怒了,他如何肯放下原有的打算,咬死父亲不放?他若不咬着父亲不放,我不过是个白身,有什么理由介入其中?”若是被人一口咬定是他爹所为,有了替“重病”的父亲证明清白的幌子在,他做什么都名正言顺,否则他若强行插手,倒成了林如海“权势太重”的注解。
    林楠事儿做着,心中难免腹诽:换了是后世,高考前后,哪个家长不比孩子还紧张,补脑补血补气各种补,生理心理各种调理,便是急着离婚的也要等孩子考完才敢领证,就怕儿子分心影响了发挥,他爹倒好,见缝插针的使唤他。
    李资沉吟道:“扬州到金陵,也有一日的路程,去了总要休整一两日,现今离乡试也只剩十来日工夫,哪里能处置的过来?”
    不说那毫无头绪的沉船,便是于长笺和蔡航的官司也不是几日工夫就能摸清理顺的。
    林楠倒是毫不担心,随口道:“父亲说可以,大约就可以吧!”
    李资突然莫名生出路漫漫其修远兮的感觉……
    却见林楠用下巴点着棋盘道:“殿下,你要输了。”
    李资不再强撑,拂乱棋局道:“罢了,看来想要同你对弈,还需多练几年。”
    林楠笑道:“我有陪父亲下棋的苦差事在,你再练多少年也没用。”
    李资顿时无语。
    却听林楠忽然问道:“殿下可会下象棋?”
    李资讶然道:“你竟也喜欢这个?不是说江南文人嫌象棋太过粗俗,不齿于此吗?你父亲也不管?”
    林楠道:“父亲说,对弈不过是游戏,既然是游戏,自然捡自己喜欢的,管旁人怎么说呢?不过他自己不爱玩,便也不肯陪我玩。”
    起身去开柜子,一面道:“那些迂腐文人,不过是看象棋雅俗共赏,便是不识字的村汉也能玩两把,便说它粗俗,却不知象棋变化之多,并不在围棋之下。那起子人,连作诗写文时,也唯有听不懂的才觉得的是好诗好文,尽捡些连自己都不怎么认得生僻字来用,委实让人无语。”
    一面取了象棋出来,开始摆棋子。
    李资轻咦一声,只见林楠拿出来的象棋同他往日玩的不太一样,多了双相、双士、双炮,棋盘也不尽相同。
    这却是后世的象棋。
    其实喜欢象棋的是之前的那个林楠,他性子跳脱,嫌围棋太过斯文,比不上象棋杀伐果断,尤其是啪的一声落子,响如惊堂木拍案,喝一声“将军”,颇有大将军挥斥方遒之感,何等威风凛凛?
    后来林楠穿过来,也不知基于什么心理,将后世的象棋做了出来,却从未同人玩过,今儿却莫名有了兴致。
    李资也不多问,等林楠说了规矩,走红棋开局。
    他在围棋上不如林楠,但是象棋上却颇有天赋,攻则气势凌厉,守则滴水不漏,二人棋路都严谨有度,一时间难分高下。
    难怪人说下象棋时,爱说“杀”两把,象棋下起来,的确有酣畅淋漓之感。
    二人正你来我往斗得厉害时,李旭来了。
    虽昨儿李旭并未在林家父子身上得偿所愿,但是也没有撕破脸去,若不提话里话外隐形的交锋,气氛甚至算得上的融洽。
    李旭为人最善隐忍,虽铩羽而归,却不会因此就恶了林家,不管怎么样,林家虽没应了他,可也没上别人的船,得罪林家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说到底他也还是第一个亲自上门示好的皇子。
    等到山下的消息传来,他似乎明白了为何林如海父子并不肯卖他的帐——这是笃定了他非保林家不可啊!
    自古以来,祖业承继便有‘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传统,虽实际上执行的并不彻底,更多看的是皇帝个人的喜好,但是若能在名分上站住了脚,无疑会加很多分,更重要的是,李熙好名,‘名正言顺’四个字,在他心里分量不轻。
    太子原是既嫡且长,太子不在了,李旭便占了一个“长”字,可惜是‘无嫡’才‘立长’,他亏就亏在这上面。老六是皇后嫡子不说,老三和老五生母出身虽低,却都记在皇后名下,可称的上半个嫡子,而老四的生母却是贵妃……从名义上来说,他倒成了身份最低的皇子。
    是以,没有任何人比他更希望皇后倒台。
    皇后倒下,六皇子便没了指望,三皇子和五皇子则立刻便打回原形,对他有威胁的就剩了一个四皇子。四皇子母妃分位虽高,但到底不是皇后,老四依旧还算不上是嫡子,但他却实实的占了个‘长’字,到时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皇后倒下。
    现在的情形却恰恰相反,江苏巡抚于长笺眼看人头不保,若巡盐御史林如海再被蔡航咬死,整个江南将会纳入蔡家的掌控。到时候,盐税、漕运、河道,三个金库养着,他还能拿什么和老六斗?
    是以无论林如海领不领情,他都得站住他这一边。
    知道蔡航的人上山,他便有些坐不住了。
    只是他和蔡航协同破案,不好让蔡航知道他此刻在林如海的庄子里,是以直到蔡家的人离开,他才过来。
    李旭过来,李资和林楠只得收了棋局,寒暄几句之后,林楠笑道:“官船的事,牵扯到父亲,只是父亲身体不适,不便下山,只得由我前去分辩分辩了。只是我前不久才恶了蔡大人,若是蔡大人发作起来,还要请二殿下美言几句。”
    李旭奇:“你怎的会得罪了他?”
    林楠道:“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儿罢了。”
    将蔡家兄弟的事又说了一遍,自然不提这是林如海的算计,只说是他朋友看那两个不顺眼,小小的给个教训。
    李旭听着,直如听书一般,末了叹道:“这可不是小教训,蔡家根底浅,这一下,伤筋动骨啊!”
    林楠耸耸肩道:“那也是他无能,有着二品大员的便宜,要多少财路没有,区区几十万两银子便伤筋动骨。”
    区区几十万两银子,真是好大的口气,也不知林家这些年攒了多少银子,李旭心中腹诽,口中却道:“蔡大人前些年为官还算本分,手上没有余钱也正常……”
    林楠笑道:“我们家倒是有钱,殿下不会以为这些银子都是贪腐而来的吧?”
    李旭微楞,便是他当真这么想的,这话又怎好拿到台面上来说?正待否认,只听林楠摇头笑道:“钱这个东西,俯拾皆是,为了这东西坏了名声、毁了前程……至少我们家的人是向来不做这种赔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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