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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脸一沉,当即便要发作,一边展昭微微蹙眉,抢先开口道:“不知太子殿下究竟凭何认定包炯乃是你的兄长?殿下身份尊贵,此事不可大意。”
“这还差不多。”耶律靖辰颔首而笑,“说得也是,光凭我个人的感觉,似乎并不能算数……”
一双眼睛扫向包炯,耶律靖辰笑道:“你可否挽起左手袖子与我一观?”
左手……?包炯愣了愣,依言而行。
他左手上似乎没有什么……等等,好像有一样东西……
包炯的手僵了僵,随即他咬了咬牙,还是把袖子完全挽了上去。
在他的左臂上,有一块清晰的疤痕——那是当初那发子弹留下来的,他运气很好,子弹没有伤到肌肉骨骼神经,仅仅是擦过了皮肤,留下一块明显的伤疤。除非是夏天穿短袖否则根本不会露出来,更何况男人有块疤也没什么,因此他也没放在心上……
该不会……这么巧?
望着那块疤痕,耶律靖辰皱起了眉:“居然被毁掉了么……无妨,只要能证明曾有过也足够了。”
“你说……什么?”
耶律靖辰微微一笑,抬起自己的左手,将袖子挽了起来。
在他的左臂上,和包炯那块伤疤差不多的地方,有一个狼首刺青。
“这是契丹皇族的标志,青牙血瞳狼。”他语气平静,双眼中带着笃定,“如此,足够证明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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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八十六章
包炯现在已经不仅仅想感叹世事无常了,他脑中飞快地出现诸如窦娥岳飞一类的人物形象,最终不断循环重放的仅仅剩下了一句话——跳进黄河洗不清。
只有一块伤疤实在是算不了什么,但问题是那块伤疤的位置恰好是那个该死的什么刺青所在的地方,而他又恰好和那个耶律靖辰长得极为相似,偏偏他之前又一直说自己记不起之前的事情……
三合一,他现在就算浑身上下全是嘴也根本不可能说清楚了。
包炯记得他所在的那个年代似乎有本武侠小说,里面的主角就是个契丹人,身份没败露之前他是大侠,身份败露之后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罪魁祸首——在这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年代,在二十一世纪除了高考之外几乎没啥用处的“民族”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皇兄?”
“我不是你皇兄……”包炯苦笑了他,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反驳的软弱无力。
耶律靖辰挑眉浅笑:“无妨,我知皇兄你一时接受不了此事,也不想强求——不过,皇兄你可否与我一起回去?”
包炯凝眉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道:“……好吧。”
不管怎么样,他得先把事情弄清楚了才行……眼前这个就算不是唯一知情人,至少也算是个清楚情况的。
包炯出了门,开封府的气氛却没有半点缓和。
“……都这么憋着干嘛?别告诉我说你们都相信包小狗是那个什么辽国的人。”白玉堂扫了眼室内的人,皱眉开口道,“而且就算他是又怎么样?”
白玉堂自小长在南方,不像其他几人对辽国给大宋带来的伤害有那么清楚的认识,自然也不明白“契丹”二字对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心中的意义——契丹人天性凶残、茹毛饮血甚至会吃人的传说在民间比比皆是,而一个人忽然暴露出“契丹人”的身份,甚至可能会被畏惧他的同乡活活打死——他们之前可能亲如父子兄弟,但是……
“问题已经不是他是不是,而是他无法说自己不是,可是耶律靖辰却认定了他是!”包拯长叹一声,“如果包炯真的是辽国皇长子,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什么意思?”白玉堂皱眉道。
“辽国虽不像我大宋一般恪守长幼之序,但那也得是次子比长子更优秀才行。”公孙策开口解惑道,“然而耶律靖辰虽一直以来都有贤良之名,却自幼体弱,很可能如他父亲一般早逝……契丹人崇尚英雄,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上不得马拉不得弓的太子,即便他再怎么才高八斗,也必然得不到军中支持……”
“你是说……”白玉堂想明白了此中关窍,不由变了脸色。
“若包炯真是辽国皇长子,那么待他回到辽国,于情于理……此人都会成为辽国太子!一旦辽主百年,那它就是未来的辽国皇帝!”包拯长叹一声,“到那时……”
耶律宗真自小便是体弱多病之人,后来有了皇后萧氏,两人几经坎坷才让萧氏怀了孕,诞下两名皇子,长子名为耶律靖洪,次子名为耶律靖辰。两个孩子虽是一母同胞,自小便长得极相似,但是性子身手大不相同。耶律靖洪性格火爆,自小便是一身的蛮力,三岁时便曾驯服烈马,五岁时便能凭一柄匕首刺死野狼,当时辽国国内人人都以这骁勇无比的小小太子为荣。
而耶律靖辰却仿佛是被哥哥抢走了所有的营养般,自小体弱多病,但两兄弟关系却是极好,基本上到哪儿都是同进同出,再加上他们长得极为相似,就连其生母萧氏都常常搞错两个孩子。
耶律靖辰虽然体弱,头脑却极聪颖,朝野上下均认为如果这孩子能平安长大,将会成为耶律靖洪的一大助力,到时候超越太祖耶律阿保机,将辽国带向另一个巅峰也未必是难事。
但谁都不曾想到,就在耶律靖洪五岁那年,他不慎从山崖上摔了下去。崖下是湍急的河水,耶律靖洪当时又只是个小孩子,竟连尸体都未曾找到。
辽国上下大怮,皇后萧氏更是大病一场,病好后还常常望向虚空处唤自己孩子的名字,为了萧氏身体着想,耶律宗真下令,今后不得再有任何人提起与耶律靖洪有关的事情,而太子之位,也给了次子耶律靖辰。
“皇兄。”
“我不是你皇兄……”包炯咬牙道。
“怎么可能不是?”耶律靖辰一挑眉,执拗道:“我找你二十年,到今天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就算你忘了我,也断不了你我兄弟情谊。”
“……”包炯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你除了那块伤疤还有什么能证明我是那个什么什么的?”
“皇兄你自小便是力大无穷,若你不是我皇兄,一个宋人怎么可能有那样的神力?”耶律靖辰轻哼了声,“当初在晋城时我自车内看到你,便觉得你有些面熟,可惜那时仅仅是看了一两眼,又不能停下车队……”
“……你是特意把我叫去的?”
“不错。”耶律靖辰颔首,“反正宋人皇帝不可能不答允我这个小小要求……待你战胜了我带来的勇士,又轻松战胜蛮牛,我便认定了你绝对就是我的皇兄,耶律靖洪。”
“这个世界上力大无穷的人又不少……”包炯垂死挣扎。
“可是力大无穷却又有着这么一张脸还在左臂上有伤疤的,便只有你一人了。”耶律靖辰展颜笑道。
“……太子殿下,你认我这个皇兄有什么好处?”包炯重重叹了口气,决定把事情挑明了说:“现在你是太子,若我是你皇兄,那岂不是我成了太子?”
辽国现在的皇帝正在重病,假以时日那一片江山都是眼前之人的,可是他却要把这一切赠送给他?
开什么玩笑!
“你可是在奇怪我的动机?”耶律靖辰摇头一笑,包炯愣了愣,最后咬牙点头——没错,他怀疑的就是这个。
无情最是帝王家,包炯宁可相信会有人为了夺得江山而杀人,也不相信会有人把就在眼前的江山拱手让人!
“你想得并不错,这世上并不会有那么蠢的人,把属于自己的东西白白送给别人,可是……”耶律靖辰脸上笑容渐渐变得苦涩,“可是……我的太子之位乃至我这条命,都是皇兄所赠,如今想还,却也不可能还得完了……我只能竭尽所能,偿还一些罢了……”
“若不是我、若不是我……”
包炯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那张与他酷似的脸上带着的……
居然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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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八十七章
包炯自小受的教育便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男人流血不流泪”,除了小时候不懂事之外他就没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哭过,如今居然看见“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实在是……非常奇怪的感觉。
“喂喂,别哭了,你别哭了……”
“皇兄……”
“我不是……算了,你先别哭了再说……”包炯头疼不已,除了连连安慰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招了——在自己“不流泪”的同时,包炯也有了受不了别人眼泪的习惯,更何况还是“自己”的眼泪……
好不容易等耶律靖辰精神平复,包炯才松了口气。
“抱歉……失态了。”虽然神态平静了下来,但耶律靖辰的眼圈依旧是微红的。
“没什么……你和你皇兄感情很好?”包炯问道。
“……的确如此。”耶律靖辰微皱了皱眉,似是对包炯的用词有所不满,不过也没有强求,“我自小便身体不好,很容易生病……每次都是皇兄陪着我……后来皇兄去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包炯苦笑——看来这次真没法善了了,他就算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拗不过这个一门心思认定他是他哥哥的家伙,听他的话,此人从小便对他哥哥有种强烈的依赖心理……
之前还在当警察的时候包炯就办过这种案子,不过不是兄弟是兄妹。妹妹从小身体不好,总是要哥哥照顾,便对哥哥有了依赖心理,后来哥哥要结婚了妹妹心理不平衡,偏偏她又从小内向不能把话说出口,最后终于变成了一场悲剧——妹妹刺死了未来的嫂子,自己也进了班房。
换到自己这儿,这耶律靖辰明显是把他对哥哥那之前五年的感情在之后的生活中无限放大了,然后在现在见到他之后一口气爆发出来——别说他现在没证据,就算他有证据也有可能被这个已经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家伙无视掉。
现在他究竟该怎么办啊……
开封府。
“哟,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从早上起便不见踪影的黑衣人终于归来,手上捧着个纸包里面传出阵阵香味,“来来,我买了驴肉火烧,要不要一起尝尝?嗯?我徒儿跑哪儿去了?”
“……黑先生……”眼下的开封府大概就只有这个不清楚情况还没心没肺的家伙还能悠哉起来,包拯叹了口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这都是?”黑衣人奇怪地看着几人,把手上那半个火烧塞进嘴里——也不知他是怎么做的,明明在脸上蒙了那么结实一块黑布却对吃东西毫无阻碍,“一个个都沉着脸……难不成我那徒儿出事了?不是说他只是进宫献艺么?”
“比出事还麻烦,你徒弟被人当成辽国皇太子就要被绑回去登基了!”白玉堂郁闷道。
“辽国……皇太子?”黑衣人难得一惊,扫了眼屋内众人从他们脸上看出这不是在开玩笑之后才开口道:“不是吧?想不到我夜鹰门人居然出了个皇太子……我记得皇太子的老师应该是太傅吧?”
“黑先生,现在事情很麻烦……”展昭苦笑道——知道了这事却仅仅是惊讶的,大概也就只有黑衣人了。
“有什么可麻烦的?是宋人他是我徒弟,是辽人他也是我徒弟,哪怕这小子不是人,他也照样是我徒弟。”黑衣人一派理直气壮道,“倒是你们在发什么愁?我徒弟好歹和你们一块儿过了这么久,你们连他都信不过?”
一番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似乎的确是想岔了道了。
“不过说到这个,我好像有什么东西该给你看看……”黑衣人侧着脑袋想了半天,这才敲手道,“对了,是这个!一直记着要还给徒弟,可是又一直忘了……”
“什么东西?”展昭皱眉问道。
“很奇怪的一个玩意儿……”黑衣人在身上摸索了一通,这才把那东西拿了出来。
如果包炯在场,他定会狠狠惊讶一通——可惜他不在场,不过也不算什么,毕竟开封府其他人,会替他惊讶……
辽使行馆。
耶律靖辰身体不好,每次到了下午就得休息,今天他大悲大喜,情感动荡之下身体状况更差了,只能放弃扯着“皇兄”继续诉衷肠的想法,老老实实去睡下午觉。
包炯坐在行馆院中凉亭里,长叹。
他现在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洗刷掉自个儿的冤情了……天底下大概也就只有他这么一个人,被人当成皇太子不仅不高兴,还得拼命给自己“洗刷冤情”……
“殿下!”耳边响起一个粗豪声音,包炯一咧嘴——用不用把这个称呼改得这么快?
“萧将军……我不是什么殿下。”包炯看着那边萧旭一苦笑道。
“太子说了您是殿下,您就是殿下!”萧旭一执拗道。
包炯按了按太阳穴,咬牙道:“太子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太子很聪明,他说的一定是对的!”萧旭一说道,“之前若不是殿下给我出了主意,我也打不了胜仗。打不了胜仗,我也就不能陪太子来这儿了。”
“是么……”盲目崇拜要不得啊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