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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像林瑜和柳嫄这样互惠互利的婚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至少柳泫,就没有这么好命了。但他合计了一下,把自己和林瑜的关系,还有柳嫄李代桃僵的事实,通通告诉了柳煦夫妇,气得老俩口几宿都没睡好。
柳煦气归气,除了把柳泫打一顿再关进小黑屋,却也不能怎么着。毕竟,对柳嫄来说,这个结局是不差的。
况且,柳嫄顶替宜阳长公主的事,并非柳泫暗中操作,而是得到了圣人的默许,柳家不能不承林瑜的情。
柳泫养伤期间,林瑜两次上门拜访,都被各种理由阻挡,没能达成目的。等到柳泫伤好了,柳煦更是釜底抽薪,把儿子打发回老家太原了,不考上举人不许回京,林瑜有官职在身,也不可能过去见他,至于两人的书信往来,柳煦只能装作没看见。
在林瑜和柳泫鸿雁传情的期间,沈芸先后给林瑾生下一儿一女,而黛玉和赵清,膝下也是有子承欢。
只有林瑜和柳嫄,一直没有动静,也不可能有动静。
林家数代单传,子嗣得来极不容易,就是林如海,也是年近四十才先后得了黛玉和林瑾林瑜。如今,孙子孙女和外孙都有了,他按说应该再无遗憾,只是看着林瑜膝下空空,偶尔难免还是会念叨几句。
不过长公主的身份非同一般,而林家本身又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林如海担心归担心,也不会太过。
林瑜打发父亲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在林家,得子晚才是正常,像林瑾那样的纯属异类,他和公主都还年轻,以后的事情谁能说清,再说就是真没儿子,他不是还有侄子养老送终,总不会是孤零零一个人,林如海细想也是,遂把此事抛开不提。
弘治四年,林瑾林瑜在翰林院待满了三年。徒枫把林瑾放进了礼部,却把林瑜打发去了广州。
圣旨一下,众人皆惊,圣人不是一向都对林家恩宠有加吗,怎么就把林瑜扔到那样的穷山恶水去了。可要说圣人不待见林家,看着也不像,林瑾直接进了礼部不说,赵清也是去了扬州这等富庶之地,林瑜还是驸马爷呢,真是让人看不明白。
其实,这件事的内幕没有人们想得那么复杂,去广州是林瑜自己的想法,然后特意向徒枫求来的。
因为林瑜已经发现,这个世界虽然是架空的,可大环境却是和他原来世界的十七世纪平行的,在遥远的欧洲,工业革命已经在酝酿之中,可是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度,却跟几百几千年前没有太大的区别,广州是国内唯一开放的港口,所以他才想要过去。
徒枫不是封闭守成的君王,有些事情从现在开始努力,也许还是来得及的。
林瑜南下广州的时候,柳嫄随他而行,刘太后虽然觉得有点奇怪,可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就没有多问。
林瑜离京的同年,柳泫终于考中举人,从太原老家杀回京城,可惜阴差阳错,两人没能碰上面。
翌年,柳泫参加春闱,考了二甲二十二名,柳煦对儿子的成绩不太满意,数落了他好一顿。
由于成绩不是特别靠前,柳泫没有进翰林院熬资历的打算,他想去广州,三四年没能见面,他想死林瑜了。
当时恰逢林瑾的小女儿满周岁,柳泫打着贺喜的名头上门找林瑾帮忙,只要他肯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再没有不成的。
谁知林瑾却婉言谢绝了,说是这件事他帮不上忙,让柳泫稍安勿躁。
柳泫顿时就急了,为什么不行啊,他又不是让林瑾帮他挑个好差事,他是去广州啊,别人都不想去的地儿。
林瑾忙向他解释道,柳煦给徒枫上折子了,说是膝下五子,四个都在外放,就剩柳泫一个,希望能留在身边侍奉。柳煦是三朝老臣,徒枫对他历来看重,不可能这点面子都不给,便是林瑾,也不好去说这个请,压根儿开不了口啊。
发现林瑾不是在逗着自己玩,柳泫的表情彻底耷拉下来,他爹怎么就这么狠啊,非要他们天各一方。
林瑾忙又安慰柳泫,说会想办法劝说徒枫,尽快把他某个哥哥调回京城,不管怎么说,林瑜是他亲兄弟啊。
昨年,不知是柳家老爷子终于想通了还是怎么的,柳煦上书徒枫,说要告老还乡了。
徒枫挽留无果,随即准了折子。此后不久,柳嫄的父亲调任回京,担任了吏部的左侍郎。
见此情形,柳泫心中暗喜,父亲致仕了,长兄回京了,他再要请旨离京,应该不难了吧。
果然,没等柳泫再次找上林瑾帮忙,他爹先找他谈话了,说是冷眼看了这么些年,发现他和林瑜都是认真的,也不再是任性的小孩子,就不打算为难他们了,两个都走远点,他眼不见心不烦,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虽然柳煦这话说得很嫌弃,可还是把柳泫感动地一塌糊涂,他知道,他爹这关就算是过了。
对历年的新科进士来说,先到地方历练一番是走正常流程,像林瑾那样直接进六部的,才是特殊情况,因此没了父亲的阻拦,柳泫要去广州,根本就是小事一桩,都不用林瑾去帮忙说情。
于是,柳泫在收到任命以后包袱款款地投靠林瑜去了,而林瑜那边,则是忙得手忙脚乱,还被柳嫄嘲笑了。
不是林瑜不淡定,而是在这个通信方式极其原始的年代,异地恋真是太不容易了,除了写信就没别的联系手段,而且这信吧,在路上还很耽搁时间,一个月能收到一封,就是运气很不错了,寄丢的、延误的,可谓是家常便饭。
他辛辛苦苦等了六年,终于等到柳暗花明、水落石出,不激动才是怪事。
就这样,在林瑜翘首以盼的等待中,柳泫终于到了公主府。柳嫄知道他们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就只跟柳泫打了招呼便回自己的院子去了,谁知被她留下的两人却是近乡情怯,相对无言了好半天,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柳泫率先打破了沉默,说的第一句话却是,“瑜哥哥,你黑了好多,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南边的日头烈嘛。”林瑜没话找话,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转而又道:“泫儿,你这几年过得如何?”
柳泫立马苦了一张脸,伸出双手从背后环抱住林瑜的腰,诉苦道:“我爹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我这几年过得,简直就是暗无天日,度日如年,要不是想着考得不好更见不到你,我都撑不下去了,我爹对我哥他们,可没这么凶过……”
林瑜和柳泫分开的时候,柳泫比他矮了半个头,只到他耳朵上面一点,如今重逢,才发现柳泫居然比他高了一点,不由笑道:“不管怎么说,柳世伯还是原谅我们了,我爹那边、我都没敢跟他说,就怕把他气着了,仔细想想,挺对不起柳世伯的……”
柳泫闻言不禁把两只手收得更紧了些,“我们两家不一样啊,我上面四个哥哥,我爹我娘孙子孙女一大群,就连曾孙都有了,我成不成亲,没有那么重要,以后想要过继个侄儿,也方便得很,你家就不行啊,只有你和瑾哥哥两个,瑾哥哥也只有循哥儿一个儿子,你再不成亲,能像话吗?也就是你尚了公主,旁人不敢多说,不然嫄丫头,肯定要被人说不贤惠不懂事了……”
见林瑜沉默不语,柳泫又道:“瑜哥哥你别不高兴,你看我们现在多好啊,山高皇帝远的,谁会多管闲事。”
柳泫这话说得有理,林瑜不由一笑,他们都有兄长在朝中为官,柳泫的长兄自不用说,林瑾的前途也是指日可待,为了不太过引人注目,他和柳泫长期在外为官倒也正常,这旁人避之不及的事情,在他们真是恰到好处。
晚间,柳嫄以长公主的身份为柳泫接风洗尘,不过她只喝了两杯酒就悄然而退,其目的不言而喻。
柳泫不负侄女好意,成功地把自己和林瑜灌了个半醉,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分别这些年各自的情况。
直到柳泫欺上身来,林瑜才迷糊道:“泫儿别闹,嫄丫头还在呢……”
柳泫愕然无语,林瑜这是什么酒量,柳嫄早就走了好不好,他不会那个时候就醉了吧。
“泫儿,来,我们再喝一杯,刚才说到哪里来着?”林瑜见柳泫愣着不动,又扑过来挂在他身上。
“说到循哥儿进宫给三皇子当伴读……”柳泫一边回答一边去拿林瑜的酒杯,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林瑜醉死了他就不能干别的事情了,但是林瑜不肯,一个后仰躲过柳泫的动作还是把那杯酒喝了下去,唇边露出得意的笑容。
柳泫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诱哄道:“瑜哥哥,时辰不早了,嫄丫头都撤了,咱们也回吧。”
林瑜醉眼朦胧地四下一扫,发现不止柳嫄不在,周围伺候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都被打发下去了。于是挽起柳泫的手,笑道:“好的,我们也回去,我还有好东西要给你看呢……”柳泫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
林瑜拽着柳泫的手,歪歪扭扭走出了设宴的花厅,两人跌跌撞撞往紫竹院走去。
时值初五,天边新月如钩,几颗璀璨的星子挂在幽深的天幕之下。
淡雅的星光下,两个相携而行的身影越拖越长。
凉凉的夜风吹过,林瑜的脑袋清醒了些,拽着柳泫的手,却是握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