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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昊休兵议和,赵祯本有意以公孙策为和谈使。只可惜公孙大人尚未痊愈,赵祯便派了枢密使杜衍前往延州,与李元昊议和。
数日后,杜大人回京觐见,说是李元昊提了三个条件,微臣不敢做主,还请圣上定夺。赵祯道:“说来听听。”杜衍道:“这其一,西夏愿臣服于我大宋,却也要我大宋赐他封号。”赵祯道:“便依了他,承认他夏国国土,封他李元昊为夏王。”杜衍又道:“这其二,是要我大宋每年赐他白银五万两,绢缎十万匹。”赵祯略一沉吟,道:“据朕所知,平常一个州郡一年的赋税便有这个数目,如果只用一州的赋税,便可平息两国纷争,使百姓免于战乱之苦,朕也依了他吧。”杜衍道:“皇上圣明。只是这最最为难的却是第三条,他是要公孙大人到他西夏去做官。”“什么?”赵祯一惊,手中的钧窑茶盏应声落地,碎成了千片万片,“这个……朕要好好思量一番,你且先下去吧。”
赵祯遣走了杜衍,一个人进了养心殿。这是他日常礼佛的地方,平时到了这里,见到宝相庄严,闻到檀香袅袅,便会觉得心思清明心境安宁。唯独今日,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神。他喃喃自语道:“公孙策,难道朕真的要让你去西夏么?那朕又如何向庞统交代?”
第二十一章
数日后,延州。
李元昊不无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公孙策?”“正是在下。”那人一如既往的风神如玉傲骨似竹,淡然笑道,“李将军别来无恙?或者,现在应该叫夏王殿下?”李元昊道:“公孙策,你这番来此,可是答应了随朕回大夏国么?”公孙策道:“若殿下真的从此熄了两国兵戈,公孙策又为何不答应?”李元昊似惊似喜,却又好奇问道:“朕还真是有些奇怪,那赵祯和庞统竟然真的就这样放你前来?”公孙策沉静的眸子里波澜不惊,只道:“殿下只需信守约定,再不起兵侵宋即可。其余的,便不劳殿下费心了。”李元昊笑道:“好!那我们便即刻起程回兴庆府可好?”
公孙策与李元昊以及随行人马一路西行,很快便到了嘉峪关。出了这嘉峪关,便再也不是大宋的疆域了。故国万里江山如画卷,别时容易见时难。公孙策心下依依,忍不住勒马回首,再望一眼故国山河,却蓦地瞥见路旁柳色青青千丝万条,不禁想起那日离了延州回京,满目所见的也是这般垂柳拂风乱人心绪。而自己与庞统总是这样聚少离多,终究有缘无分,到头来怕是什么都留不住。
正想着,忽听得身边的李元昊意味深长的吟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公孙策一愕,抬眼看着李元昊。李元昊自嘲道:“公孙公子以为朕不过一介武夫,不该懂得吟诗这等风雅之事,是么?”公孙策道:“不敢。”李元昊却不再多言,只从怀中取出一支精致的羌笛,举到唇边,吹奏出一支壮阔的曲子。那曲声里有跃马扬鞭纵横驰骋的豪情激越,也有关山冷月征人望乡的寂寞悲凉。笛音清越高亢直入九霄,连天上的飞雁似乎都在徘徊倾听盘旋不散。公孙策也听得入了神。李元昊吹完一曲,道:“这曲子是朕仿唐时古韵所作,公子以为如何?”公孙策星眸闪闪,眼里已起了敬意:“原来夏王殿下竟如此多才多艺。”
李元昊笑笑,唤他的名字:“公孙策。”他认真的望着公孙策,右手却遥遥指向西方,道:“嘉峪关以西,便是我大夏国的江山。那里有风自长城落,天连大漠宽;也有白日地中出,黄河天外来。有高山嶙嶙,翠壑丹崖千丈画;也有草原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他这样说着,突然语音一顿,道:“公孙策,你可愿意跟朕回去么?”见到公孙策睁大眼睛满脸惊讶之色,又道:“朕是想问你,你是否真心实意的愿意跟朕归夏?”语气里竟分明是一片期盼之意。
公孙策略一沉默,才缓缓道:“恕在下直言,西夏再好,之于在下也只是异乡客羁。大宋,才是公孙策心之所念的故土。”李元昊有些失望,却也并不意外,道:“还有你心之所念的故人吧?”公孙策不语,只一笑置之,唇角却泛起隐隐的苦涩。李元昊见他苦笑,竟也无由的觉得难过,终于长叹一声道:“你走吧。”公孙策不解,疑惑的看着他。李元昊道:“公孙策,当日你留书一封便不辞而别只身赶来延州,你可知庞统为了你差点掀翻了整个大宋皇宫,如今更是亲率飞云骑昼夜兼程追将过来。就连那辽国的南院大王也在辽夏边境增兵三十万,并修书给朕,道是若朕敢为难于你,他大辽定会兴兵讨伐。朕虽然欣赏你,却也不得不放你走了。朕可不是怕了他们,朕只是不愿我大夏国从此国无宁日。”
公孙策这才了然,展颜一笑,诚挚道:“多谢殿下成全!”那笑容有如阴霾近散云开月朗。李元昊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真心,竟也跟着心情大好,笑吟吟说道:“公孙策啊公孙策,人都说红颜祸水,我倒觉得你比那倾国红颜更像祸水呢。”公孙策斜斜的瞥他一眼,浅哼道:“殿下过奖了。若在下真是祸水,倒还是留在西夏比较好,让你西夏国自顾不暇,再也无法侵我大宋!”李元昊哈哈大笑,道:“罢了,我大夏国可不敢留你。”公孙策向李元昊一拱手,便牵了缰绳策马回程。自是归心似箭,纵马疾驰。没走出多远,便见的前方沙尘滚滚,数十飞骑绝尘而来,却正是庞统跟他的飞云骑。
尾声
大宋与辽、夏之间数年干戈,如今尽化玉帛。百姓安乐,欢庆升平。
中州王庞统上书,道是天下太平不必再起刀兵,自己甘愿归隐田园不问朝政。同一日,礼部尚书兼中书令公孙策称病辞官。
赵祯沉默的看着面前的两份奏折。虽然这早在他意料之中,可终究还是有些许不舍。他在心里默默道:“公孙策,若这是你的心意,朕便成全了你吧。只是,你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是朕命人日夜兼程赶往大辽将那西夏议和的条款送于耶律文才案上……罢了,其实你根本不必知道。”
他朱笔一挥,准奏。
“只是,朕成全了你们,又有谁来成全朕呢?这高墙巍耸,深宫寂寞,朕最终一个人都留不住……”
他所没有想到的是,此时已有辽国使臣从大辽中京出发,带着宗真皇帝御笔亲绘的画作,作为礼物献于宋皇。两国君主之间长达十余年的鸿雁传书书画寄情,便要拉开序幕了。
不过,这已经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汴京城郊,一驾豪华的马车正行驶在官道之上。车里,公孙策正惬意的倚在庞统怀中,嘴里说着:“先要陪展昭回相国寺探望师兄和师叔,接着陪玉堂去陷空岛看哥哥嫂嫂,然后回庐州陪我爹和包大娘住上一段时间……”庞统宠溺的笑道:“好好好,全依你。”公孙策抬眼,满意的给了他一个微笑。庞统却取出一个雕琢精细的紫檀木锦盒,道:“送你的。”“哦?”公孙策打开,讶然道:“名琴春雷?”庞统笑道:“正是。”公孙策道:“这名琴春雷可谓是传世古琴中的神品,千金难求,你是如何寻得?”庞统道:“就凭本王,想找一把琴又有何难?”公孙策嗔怪道:“何必劳民伤财?”庞统却将双臂环住他,道:“本王可不喜欢你弹别人送的琴。”公孙策这才想起耶律文才所赠的焦桐,不由失笑道:“原来堂堂飞星将军竟也如此小气。”“小气?”庞统哈哈一笑,“本王只对你一个人小气。因为,你是属于本王一个人的。”
公孙策也不反驳,素手轻拨便已奏出一曲。那琴音如珠落玉盘清丽无比,曲声却低回宛转如泣如诉,竟是一曲《长相思》。庞统抱紧了他,俯首在他颈间细细吻着,怜惜道:“本王今后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要你再也不必受那相思之苦。”公孙策乖顺的靠在他怀里,安心的阖上眼睛,嘴角却扬起笑意。
从此再也不会分开,多好。
番外之《浮生》
(一)
其实,耶律宗真是见过赵祯的,不过那已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那是辽太平二年,宋乾兴元年。
大宋旧主驾崩,新君即位,邻国都派了使团前往宋京汴梁,既是吊唁,也是朝贺。
大辽的使团便是以齐王耶律隆裕为首,太子耶律宗真随行。
似乎是有那么点滑稽吧,一桩丧事的同时,竟也是一桩喜事,这到底让人应该是喜是悲?
也许世事便是这般的喜忧参半?
不过那时的小宗真哪里会想这些,他只是雀跃的,欢喜的,跟着他的叔父踏上了传说中丰饶繁华美不胜收的宋土。
那一年,他只有七岁。
初到汴梁,一切都是新奇的。
年幼的小宗真轻轻掀起帘子的一角从马车里向外张望,鳞次栉比的店铺,飘香的酒肆茶坊,摊位上的货品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络绎不绝,长街之上热闹非凡。
果然是盛世繁华,难怪自己的父皇总是对大宋心怀向往。
就连皇宫也比大辽的更为典雅精致,凤楼龙阁,雕栏玉砌,宛若人间仙境。
宗真与叔父齐王在崇德殿外等候宋皇召见。
南朝的春天来得早,三月的天气,在大辽仍然是寒意凛冽,汴梁城已是春暖花开。
早春的轻风带着融融暖意,温温软软的吹拂过来,轻柔而温存。年幼的小宗真临风站着,这般温柔的风,在他的故乡是从来不曾有的。
那轻风拂过宗真身上的貂裘披风,依依不舍的打了个旋,又吹向不远处的几株桃树。
正是桃红柳绿的好时节,那桃花云蒸霞蔚般,璨璨如一树树彤云。几片花瓣从枝头飘落,随风曳曳起舞,姿态袅袅,似乎是舞过这一曲才甘心坠落红尘。小宗真看的呆住了。
很多年之后,他每每忆起大宋皇城,眼前浮现的便是红墙碧瓦掩映着的一树桃花。
那是他见过最美丽最璀璨的桃花。后来,他在自己的寝宫外种满了桃树,却再也没有见过桃花开得这般灿烂。
那一日崇德殿上,他见到了赵祯。十三岁的大宋皇帝,少年天子。
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束发冠冕,眉清目秀,却带着超越他年龄的温文,以及稳重。他的身后坐着垂帘辅政的刘太后。
当时的宗真个子还小,努力仰起头也看不清他的眉目,但他却依稀觉得他不快乐。虽然他会淡淡微笑,但是宗真无端的认为,那不是快乐的笑。
小孩子的直觉往往是灵敏的,赵祯确实并不快乐。不过,没有人在乎当今皇上到底快不快乐,包括他自己。
这便是宗真第一次见到赵祯。
此后宗真每次想到当时的情形都禁不住苦笑:若知道此后几十年如此这般的想见而不得见,当年何不仔仔细细多看他几眼……
(二)
再次见到赵祯已是三日后。御花园中设宴,款待各国来使。
火树银花,张灯结彩。美酒佳肴,高朋满座。
小小的宗真对酒宴并不感兴趣,更听不懂大人们堂皇而客套的场面话,他整颗心都被周围的彩灯吸引住。趁着叔父给别人敬酒,悄悄溜到一边端详那些华美的灯饰。
真是明灯璀璨华灯荟萃啊,那些吉祥灯、琉璃灯、走马灯……形状各异的,画着各种图案的,流光溢彩,琳琅满目,如同一个个精灵,使这黯黑的夜色也有了灵性。
宗真扬着头,一盏一盏的看过去,不知不觉便走得远了,等他想回头的时候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蹙起稚气的双眉,细细分辨来时路,却隐约听到前方不远有轻微的呜咽声。
宗真走了过去。
那是一座坐落在湖边的八角凉亭。亭子里一人面湖独坐。
整个御花园灯火如海,这人却偏偏在灯火阑珊之处低低抽泣。
湖面吹拂过来的习习凉风轻轻吹起他的明黄外袍,如同只能翩翩展翼却无力振翅而飞的蝴蝶。
大宋的少年君主赵祯。他连哭都是克制的。
冷不防有人走近,赵祯抬起头。宗真到这时才看清楚他的容颜。明眸皓齿,眉目如画。最引人的是那黑曜石般的双眸,明亮而幽深。只是,眼角还带着泪痕。
赵祯也看清楚了眼前人。契丹小太子,小小的年纪,一身银貂裘,同样质地的皮帽,粉妆玉琢一般可爱的娃娃,灵动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不解的看着他。他听到他清脆的童音:你——为什么哭呀?
偷哭被人撞见,多少是有些赧然的。但那人不过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赵祯便也没了戒心。他回答说:我想念父皇。
宗真恍然大悟般:哦,原来是这样。我也想我父皇了,我有半个月没见到他了。
孩子气的话语让赵祯苦笑,声音却愈加悲凉:我再也看不见我父皇了。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