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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正敲着门。
唐无影走出门去，陆小凤看着唐无影叹了口气：“日上三竿了。”
“真的？”唐无影往外看了看，天光尚未透亮。
看出他眼底的疑惑，陆小凤便摇摇头：“皇上去上早朝了。”
这里离皇城还有一段脚程，也不知道曲霂祁究竟是多早离开的。
唐无影眸光微垂颔首：“我们也该启程了。”
“好。”陆小凤微微颔首，忍不住问道：“你想好要如何回禀了吗？”
“回禀？”唐无影刚硬的眉梢微微蹙紧，片刻方道：“回禀什么？”
这一副十分肯定的表情是闹哪样？陆小凤顿感压力很大。
“有关南宁王的事情，朝中大臣定然有人会问及顾惜朝，为何顾惜朝没有投案？”陆小凤正色道：“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唐无影沉默了。
已经有很久，不曾感觉到这样的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片刻，他微微颔首：“若是依陆兄的意思呢？”
陆小凤沉吟片刻道：“不如将问题转移。”
“所见略同，”唐无影微微一笑：“皇上昨夜曾提及，江湖中有三宝，而今江湖也好朝堂也罢，不少人都在争夺。不如借此机会将战火转移到顾惜朝身上，提出江湖令正被顾惜朝持有。”
他眼底掠过一抹冷光，让陆小凤看着一怔：“你是要诬陷顾惜朝？”
“怎是污蔑？”唐无影道：“这是事实，如若顾惜朝自己不出来说明，那么他将成为众矢之的。”
……真缺德。
陆小凤在心底想着，然后默默竖了竖大拇指。
有种想想就很痛快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唐无影出现在第二天早朝这个事实，让诸多大臣都吓了一跳。
按照常理，唐无影现下的品级是不能出席早朝的，他不过是个锦衣卫六品官，何以能和各位大人平起平坐了？
然而唐无影不仅来了，而且还被皇上钦令第一个开口。
唐无影倒是不卑不亢，言简意赅地将情况介绍了一遍，总结起来大概就是这样——
“南宁王确有反心，西域蛮王随时愿赴我中原为证，同时南宁王麾下谋士顾惜朝现已反叛，并夺得了江湖秘宝江湖令。”
朝堂一片静默。
似乎没有人想到唐无影真的回来了，虽然没有带回顾惜朝，却带回了心怀叵测的南宁王。
这一番话无异于重磅炸弹，将整个朝廷都炸得沉默了。
短短一段话包含了太多深意，一来让南宁王一派彻底没有了复兴的可能；二来也让朝堂中有反心起了拉拢顾惜朝心思的人吓了一跳，他们不知道唐无影知道了多少，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唐无影说完，便微微抬起头来看向高高在上的曲霂祁。
曲霂祁身着一身龙袍，神色淡然自若。
他的目光下移，和唐无影汇聚在一起，然后微微笑了：“唐大人英明果敢，此行一箭双雕实乃妙计，不如……”
到朕这边办差吧这几个字还没说完，就听下面传来一声凄厉呼喝——
“皇上！”
曲霂祁皱眉头，看过去才发现是左丞相。
这位左丞相年事已高，却已经是两朝元老，为人更是忠耿，曲霂祁只好耐下性子问道：“严爱卿？”
“臣以为应当请唐大人再接再厉，尽快将顾惜朝抓捕归案！”严凌之道。
曲霂祁沉默片刻：“唐爱卿以为呢？”
“微臣以为不妥，”唐无影思来想去，还是按着自己的心思说道：“顾惜朝此人极擅计谋，倘若鲁莽行事，未必不会给有异心之人趁虚而入的可能。”
这句话倒是说中了在场不少人的心思，严凌之也忍不住转了过来，看了一眼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锦衣卫，沉吟问道：“那么唐大人认为应当如何？”
“守株待兔，没有人会坐握江湖令纹丝不动，一旦顾惜朝与谁结盟，那么就是我等锦衣卫出动的日子。”唐无影这句话说得倒是掷地有声，看向严凌之，丝毫不惧这位元老大臣眼底的冷意一字一句道：“朝堂不应当过度干涉江湖事，然而如有人想要利用江湖行大逆之事，那么朝堂亦绝不会束手旁观！”
他唇角自始至终带着一抹微笑，瞧不出其中深意。
严凌之沉默片刻微微笑了：“孺子可教。”
“谢丞相。”唐无影客客气气地拱手。
曲霂祁便低咳一声，满意地颔首：“既是如此，此事便交予唐卿全权掌管，任何事均可自行定夺事后禀报，也请诸位全力配合。”稍稍顿了顿，曲霂祁继续问道：“还有何事要奏？嗯，若是无事，唐卿留一下，旁人便散了吧。”
那一天，朝上的官员大多不知道这次早朝是怎么散的，他们满心欢喜地来，各怀心思地离开。
自打皇上大病初愈，雷霆手段便彻底不见了，他更加擅长软刀子，轻而易举地剜除了朝堂大多毒瘤。
至此，换人的换人，调职的调职。
整个朝廷经历了一次大换血，有反心的人人自危，皇上变得深不可测，让人无从揣摩。
而现在对唐无影的态度上，皇上显得更加暧昧不明，让人犹为心惊。
他们从来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一个小小的锦衣卫会将朝堂闹得腥风血雨。
而此时此刻，这个锦衣卫正坐在御书房中，一脸无奈地看向曲霂祁：“你……”
能不能不要再玩你的搅基蛇了？
“嗯，他们之前被我拆散过，现在正在闹别扭。”曲霂祁认真道。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连他们都要拆散？唐无影抽抽嘴角。
“陆兄呢？”曲霂祁眨眼睛。
唐无影脸色一黑：“问这个做什么？”
“我有事找他……”曲霂祁托着下巴看唐无影：“你不高兴啊？”
这一次曲霂祁饶有兴致地确认了，唐无影是真的会因为这种事别扭！
唐无影拎起一条蛇眼都不眨地丢到窗外，冷静问道：“什么事？”
曲霂祁沉默片刻：“……唐无影。”
“嗯。”
“外面可能有人……”
话音未落窗外顿时传来一声惨叫：“蛇啊！快护驾！”
“护驾护驾！”
☆、第15章 白衣断臂
曲霂祁只好挥一挥手，解除了灵蛇的召唤。
近卫面面相觑地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灵蛇尸体，忍不住问了一句：“皇上？”
“朕无事。”曲霂祁懒懒道，边戏谑地看了唐无影一眼。
唐无影默然望天，表情十分镇定。
“果然当皇上就是很麻烦。”曲霂祁小声嘀咕。
唐无影啼笑皆非：“我倒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大多数人都很难抵抗权力欲。”
曲霂祁懒洋洋地笑了笑：“唐兄你呢？”
“我？”唐无影眉头微蹙：“当年我没有什么选择，本来就担负着唐家堡下一任掌门的职责。”
生活的轨迹安然而平静，也正是因此没有什么变革的可能。
唐无影甚至不知道，如果没有唐家堡少主的未来，自己会想要过怎样的生活。
曲霂祁认真道：“当年的我曾经想过鲜衣怒马仗剑江湖，做一个侠客。”
这个梦想现下听起来太过遥远，唐无影忍不住笑了一声：“曲兄的梦里没有美人，真是难得。”
曲霂祁就叹了口气：“最难消受美人恩。”
这句话说得煞有介事，让唐无影忍不住怔了怔：“你……”很有经验？
“胡诌的。”曲霂祁翘了翘唇角：“不过啊……”
他的神色又落寞了几分，低低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你在，我都快忘了我的名字了。”
曲霂祁，曲霂祁，这个温雅的名字不怎么适合五毒，反而更适合文人雅士的万花谷。
曲霂祁自己都不记得当年师父为什么要给自己取这么个名字，后来的他无数次从唐无影口中一遍遍听到，有沉怒的语气，也有无奈的叹息。
他喜欢听他叫自己的名字，不知为什么。
现在却再也没有旁人敢叫自己的名字了。
曲霂祁这个名字像是被缓缓地埋葬，了然无踪。
“江湖令的事情，”曲霂祁忽然道：“其实我不想你去处理，这注定是个棘手差事，少不得要得罪人。”
唐无影怔了怔：“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非我不可。”
“为何？”曲霂祁抬眼看他。
唐无影道：“当年唐家堡与丐帮不合，亦是我出面调和，”看出曲霂祁的紧张兮兮，唐无影忍不住缓和了面部表情露出个微笑：“别担心。”
他的手轻轻拍了拍曲霂祁的肩膀，有极强的安抚意味。
曲霂祁怔怔地看着唐无影，这人……好像是习惯了做一个有担当的角色，也正是因此，唐无影活得很累，尽管他自己并不这样觉得，可是在曲霂祁眼底，唐无影几乎从来不曾为自己活过一回。
他永远有无数的事情要做，而唐无影认为一切就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
“我该走了。”唐无影站起身来。
曲霂祁几乎是下意识地扯住他的袖子，又连忙放下偏过头低咳一声：“咳……”
唐无影疑惑道：“皇上？”
“说了私下无人时叫我名字。”曲霂祁瞪眼睛。
他瞪眼睛的样子有点像是撒娇的熊猫，以前唐门遍地跑那种，唐无影有些抵抗不能，只好低声叹了口气：“好。”
“那……”曲霂祁眨眼睛：“我也想和你去找那江湖三宝。”
他自己说完也觉得不可能，只好泄了气：“我等你，早点回来。”
唐无影盯着曲霂祁看了片刻，低声笑了。
曲霂祁瞪眼睛炸毛：“又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像是娘子在家等丈夫归来。”这就是面瘫的好处，唐无影毫不客气地说出口，满意地看到曲霂祁脸腾地红起来。
“滚滚滚，小爷我才不等你。”曲霂祁怒道。
唐无影伸手拍了拍曲霂祁的头，安抚了一句：“不会让你等太久。”
他说完，想要从窗子一跃而出。
这毛病是跟曲霂祁学的，现下却明显不怎么实用，唐无影定了定神，推开门往外走。
曲霂祁就巴巴地瞅着，人都恨不得跟着飞出去。
之前认识陆小凤的时候，曲霂祁比谁都要开心，因为这大概是他和江湖唯一的交集。
陆小凤不像是现下堕落的江湖人，他有江湖人的自在逍遥，做事只凭自己心思观感，实在是让曲霂祁羡慕地不得了。
而现下唐无影好不容易来了，两人又是聚少离多，怎么想怎么伐开心。
而唐无影心底则更是焦灼万分，既然将顾惜朝手中持有江湖令的消息放了出去，那么就无可避免地面临一种情况——
顾惜朝成为诱饵，无论是想要利用或者拉拢，找到顾惜朝几乎成了首位。
陆小凤似是去寻花满楼了，唐无影回了一趟锦衣卫的住处，就听冷月孤鹰正说着顾惜朝的事情。
“顾惜朝的故交似是来了。”看到唐无影，冷月先开了口。
唐无影微微一怔：“顾惜朝的故交？”
“被顾惜朝千里追杀的九现神龙戚少商，”孤鹰补充道：“就在门外等着见你。”
听了这番话，唐无影率先为两人的关系做了个定义——
死敌。
戚少商的确就在门外，远远看过去，这人并不见几分魁梧，却是仪表堂堂，看起来便是一副大侠风范。
唐无影在心底赞了一声，再往下看去，心中便是陡然一惊——
戚少商断了一臂。
“在下锦衣卫唐无影。”唐无影抱拳沉声道。
戚少商看了唐无影一眼，弯唇微微一笑：“戚少商，久仰大名。”
“里面请。”唐无影示意。
戚少商虽是断了一臂，却丝毫不损那一身豪气，他一袭白衣却不显削瘦，反而添了三分侠者风范。
两人在书房落座，唐无影亲手为戚少商上了一杯茶，边问道：“戚大侠此来，可是为了寻顾惜朝的下落？”
戚少商神色不改，将茶盏稳稳落定：“没错。”
“唐某派了眼线紧跟，却被顾惜朝躲了开去。”唐无影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戚少商的神色。
听闻这话，戚少商眼底并未有太多失望模样，只淡淡笑了一声，似是叹息：“他还是如此……”
短短一句话，含了太多深意。
可是唐无影却蓦地发觉，或许两人根本就不是死敌。
☆、第16章 故人重逢
听了唐无影的计策，戚少商微微蹙眉，继而无奈道：“顾惜朝此人，最不擅长的事情便是依照常人方式行事，”稍稍顿了顿，他若有所思道：“如若是顾惜朝，此时大抵会迎难而上。”
“戚大侠的意思是……他会选择主动出击？”唐无影皱眉。
戚少商颔首道：“是，他会主动找到可以利用的人。”
这句话说得不假思索，唐无影忽然发觉，顾惜朝有多么善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