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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藤光本来还盘算着要在大手合上来个几十或者一百连胜狠狠地刷新一下职业棋坛的世界观,现在却对参加比赛这件事都显得有点提不起劲来。
一方面,他知道这样的状态并不适合长久地持续下去,另一方面,他却没法摆脱目前的处境。
——吞噬了一个灵魂的事实让他这个一直以来(除了佐为和重生之外都)三观正直的寻常人瞬间迷失了前进的方向。
每当他感受到快乐的情绪之时就会不可避免地想到:这都是本应属于‘他’的东西…
正因他无比明了被吞噬的那个‘他’所将要经历的人生到底有多么绚烂美好,才会在经历之时愈发地自责。
在这种自责情绪的笼罩下,进藤渐渐地沉默寡言外加形销骨立了起来。
除了进藤美津子之外,塔矢亮是最明显地感受到了他的变化的人。
终于,在某日例行的午餐时间,塔矢亮“啪”地一声盖上了他的饭盒,翠绿的眼睛直视进藤毫无神采的眼眸,“你最近是怎么了?”
“什么?”进藤敷衍地笑了笑,有些狼狈地避开了他探寻的眼神。
“虽然是在跟我说话,但却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塔矢亮用手掰正了他的头部不容他移开视线,“还瘦成这个样子。”
“长个子嘛,瘦一点是当然的。”
塔矢却是打定了主意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你到底是怎么了?”
“棋会所不去了,叫你下棋不下了,虽然还有在参加大手合的比赛,但不管怎么看你都不像是用心在比的样子,上一回还差点输给和田初段。”塔矢亮漂亮的眼睛里难得地露出了一抹忧色,“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不能…跟我说么?”
进藤清棕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些许的挣扎,片刻后苦笑道,“真的…没什么事。”
塔矢盯着他看了半晌,起身开始收拾餐盒。
他们之间的气氛如此凝重,仿佛有人在他们之间划了一条看不见的线,隔绝掉了两人的话语和心灵交流的可能。
佐为先是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接着难受地别开了头。
——神明啊!
——为何你要在给了小光幸福之后,再让他承受如此莫大的罪孽!
然而坏消息却毫不看人档期,直接像是赶着趟儿似的络绎不绝地来了。
在光亮闹别扭后的三天,进藤被和谷一个电话叫去了咖啡厅。
坐在那里的和谷君喝着冰水一副乌云罩顶的模样,令自有心事的进藤都担忧得蹙眉问道,“怎么了?”
“伊角说他不下围棋了。”和谷咕噜咕噜地将杯中的冰水一饮而尽,“说是找不到坚持下去的意义,打算留级一年好好学习,准备以后考大学。”
“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进藤惊得睁大了眼睛,前倾着身子连珠炮似的发问道,“他考虑好了么?”
“说是考虑了快半年了。”和谷压抑着愤怒将玻璃杯往桌上一砸,巨大的“啪”声令整个咖啡厅里的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和谷却像是对那些谴责的视线毫无知觉一样,咬牙切齿地继续说着,“还说什么‘像我这样没有才华的人早晚都是要走的’…!真让人想要给他开个瓢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垃圾玩意儿!”
“先生…请安静一点…”穿着制服的女服务生迈着小碎步跑来低声提醒道。
“抱歉。”进藤苦笑了一下,做了个求饶的动作,“我们会注意的。”
“我简直没法理解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见女服务生不甚放心地离开后,和谷拎起水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明明就不是那么胆小的男人,怎么突然就说出了这么没骨气的话!”
“没骨气到…我都想就这么放他离开算了!”
“反正,这样的伊角慎一郎,在围棋上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建树了!”他说到激动处又把咖啡厅的礼仪给忘了个干净,用杯子朝着桌面狠狠地砸出了个清脆的“啪”声!
☆、第七十一章
几乎是听到和谷说起伊角要离开的下一秒钟,进藤就福至心灵地了解了一个事实:
——这都是因为,他的原因。
进藤明白——或者应该说,进藤理应明白:伊角从来都不是那种当越被往泥沼里按越能奋起的类型,他心中信念不坚,整个人的意识总在自我否定和自我肯定之间游移不定,还有一种奇怪的自卑情绪,在关键时刻无法对自身真正的实力做出准确的评估。
在和谷嘟嚷不忿的时间内,进藤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这一世他直接或间接对伊角做过的事和可能造成的影响,从最初在职业棋士预选赛上胜过伊角的那一局棋开始,到在围棋会所内的那一次交手,再到他的那一局新初段例行比赛。
进藤满心满眼地期望着伊角能透过自己的围棋看到自己佐为对围棋的热爱和对他能力的期待,从而抛开迷惘,获得前进的动力。
因为他所认识的那个伊角,有着能从致命的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的强大意志,并将因自责和悔恨而濒临崩溃的他也一并拯救了过来。
可是…
这个时期的伊角远没有那个时候的伊角坚韧。
他还没有过被人期待着成长的经历,没有办法看到进藤行为背后的深意。
『果然…都是我的错啊。』进藤长叹了一口气,疲惫地用指尖按压着自己的眉心,『真不该…重新活过来的呢。』
“你在听吗?小光?”和谷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有什么烦恼的事么?”
“啊…”进藤苦笑了一下,“烦恼的事啊…真是太多了呢。”
“哦?”和谷显然是没有料到他这个回答,一下子就把批判伊角的事给放到了一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进藤斟酌了一下用词,“害死了一个人。”
“什——”
“或者应该说,有一个人因我而死了。”进藤以手掩面,双肘撑在桌上,从指缝间漏出的声音里满满都是无力和自责,“现在伊角君也因为我的自以为是…”
“等等——”和谷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没怎么听懂,介意说点我能听懂的东西么?”
进藤沉默了片刻,方道,“为了让我能够活下来,有一个人因此而死去了。”
“如果不是我的话…他本来,还可以在这世上活上几十年,认识众多好友,陪伴亲人左右。”
“在追逐梦想的过程中,享受生命带来的,或欢乐或痛苦的馈赠。”
“可是现在、现在的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进藤将头埋进了手中,肩膀耷拉下来向内微收,显出几分需要人保护的脆弱感。
和谷一点也不习惯看到这么脆弱的进藤。
于是他皱着眉头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打乱了进藤周身萦绕着的悲剧气场,“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这种事情!我才不会去纠结它呢!”和谷又咕噜咕噜地灌了一杯冰水下肚,眉宇间充斥着不耐的神色。
“这就好像在说你在快要遭遇车祸的时候被人救了一把,而那个救你的人死了一样!”
“你要为他的死而负责、而受罚么?”
“显然不对吧?”
“你能做的,不是只有用尽全力地、承担起那个人的一生而活下去么?”
和谷猛地抬起了右手,食指直直地指向了进藤的眉心,“可是在现在的你身上,我完全看不到能够背负两个人的人生而活下去的干劲啊!”
进藤沉默地听着,感觉到自己那颗因悔愧而躁动不安的内心居然被和谷这三言两语的劝诫给抚平了不少。
但紧接着,他便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另一个事实。
——这不一样。
——那个年幼的小光并不是…自愿救他的。
看着进藤那没什么起色的表情,和谷知道刚才他那一番话估计是白说了。
——也不知道这小孩到底是遭受了什么样的重大变故。
——明明之前都觉得他成熟得压根不需要人照顾呢。
这样想着的和谷也莫名地安静了下来,托着腮沉默了。
但这谜样的沉默没能维持多久,和谷的肚子突然就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叫声。
进藤循声望去,就见和谷抱着肚子一脸苦笑地站了起来,“我去下厕所…”
进藤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一下子喝了那么多冰水,不闹肚子才是怪事呢。
待和谷抱着肚子往厕所冲去后,一直作壁上观的佐为开口了。
『伊角君的事…你要怎么办?』
进藤无力地摇了摇头,『还能…怎么办呢。』
『你是要就这样不管么。』佐为却像是很不满似的大声说道,『因为一些你永远也没办法解决的问题,你要对曾经给予过你帮助的人干脆视而不见么?』
『在痛苦和自责中度过一生——』
『这就是你对已逝之人的赎罪方法么?!』
进藤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挣扎的神色,而后又重归平静。
他拿起桌上已经倒了许久的冰水,面上竟然还带了一丝清浅的笑意。
他深棕的眼珠盯着那杯已经不再冰的冰水,视线却远得仿佛在看向不知名的时光的彼端。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佐为看着这个样子的进藤,心中涌起一股莫大的悲意。
——仅仅只是这样看着!
——他都能感觉到这幅淡然的躯壳之下,那悲声恸哭的苍老灵魂!
神啊!
他紧咬着下唇、狠狠地扭过了头,不再看进藤那宛若一潭死水的棕色双眸。
神明啊!
如果这是你赐予小光的考验!
请快一点——快一点让他从这泥沼中步出来吧!
——这样子毫无生机的小光!
他已经——看不下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就在一人一鬼的沉默中过去了。
直到和谷从卫生间解决完生理问题出来,佐为都没能鼓起勇气再看进藤一眼。
“呼…”和谷摸着肚子坐回到了位置上,“…看来真是不能喝太多冰水啊。”
“这是当然的吧。”进藤微笑着说道,“要多注意身体啊。”
“是是是,进藤老爷爷。”和谷敷衍着答应了,“——看你也不是很接受我的意见的样子,那关于死人的事情我们就先不说了。”
“来说说什么叫做‘因为你的自以为是伊角也…’吧?”他一手支颌,一手翻开了放在桌边的菜单,漫不经心地说着,“我对你的这句话…可是很感兴趣啊。”
☆、第七十二章
进藤大致地跟和谷说了一下自己对于伊角变化的猜想,他言语笃定,而和谷听完后的反应却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猛地拍掌大笑着,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般。
进藤虽然不明就里,但也知道自己是被这家伙嘲笑了,遂微微皱起眉头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你啊…”和谷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两手扣着自己的肩膀努力地遏制着因笑意而起的颤抖,“这才是你‘自以为是’的部分吧?”
“伊角他啊,虽然有的时候显得懦弱了一点,可也绝不是会因为这种打击就放弃围棋的家伙。”和谷信誓旦旦地下了最后的结语。
“……”进藤被他这毫不婉转的话给刺得脸颊发烫,难得地抛开了这几天一直萦绕心头的烦心事,孩子气地嘟嚷了几句,“刚才还那么大火气,现在又说得比谁都了解似的。”
“唉。”和谷又是低沉地叹了口气,蔫蔫的趴在了桌上,“我也知道伊角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不得已的事…”
“…可是我还是会觉得愤怒…”
“明明拥有着那么出众的才能,明明那么地热爱围棋…”
“可是结果还是要放弃么…”
和谷说着说着就越发低落了起来,拿着砂糖杯子里的调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打着杯壁。
看着这个样子的和谷,进藤也随着他一起陷入了沉默。
两人在咖啡厅里坐了好一阵子,和谷突然将调羹往桌上一放,站起身来,“我们走吧。”
“额?”进藤不明就里地跟着他站了起来。
“我实在是没法就这么置之不理,”和谷揉捏着自己的拳头,发出啪咔啪咔的响声,“我要当面去问问伊角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进藤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问道,“他难道不是当面跟你说这件事的么?”
和谷也沉默了一下,垮着脸苦哈哈地说,“那个时候…我没反应过来。”
于是进藤就这么跟着和谷去了伊角家。
说是伊角家,不如说是伊角在东京的落脚地。
那是棋院附近的一栋公寓楼里的一间小公寓,和谷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位于三楼的目的地,“咚咚咚”地敲起了门。
敲了一阵子后,门内仍然没有反应。
和谷凑到猫眼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