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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漏算了某些奇异的突发事件。
比如三天后被芦原夹在胳膊里带回公寓之类的…
“好了,”芦原拍拍手自豪地挺了挺胸,“让我们开始训练吧!”
进藤光环顾了一下这间公寓以及不知何时到此的塔矢、章禹两人,沉默片刻后发问道:“……训练啥?”
芦原眨了眨眼,然后又眨了眨眼。
“…额…北斗杯?”
一番简单的说明过后,进藤这才了解了芦原是这次北斗杯赛事领队的事实——原定负责人仓田由于有棋圣预选赛在身,无法脱身前来,棋院在高阶棋士里挑了半天,最终挑上了这一位闲得出奇的卷毛青年。
进藤不由自主地思考了一下芦原这几年来都在干些什么,大型赛事的循环赛里就没见过他的影子!
结果他就只能想起关于芦原打听各种八卦的记忆…
于是他沉默了一下,问道:“现在就开始训练吗?”
虽然说是训练,对进藤和塔矢两人来说,他们主要的任务还是要给章禹当陪练,毕竟后者当上棋士的时间太短,所经历的大型赛事也太少,是以芦原担心他在场上会怯场,这才把他们仨一同抓了过来。
于是亮光二人依次跟章禹下了一局,黑发黑眸的少年表现得挺不错,并没有在面对两人时露怯。
进藤对着芦原耸了下肩,示意他觉得这孩子没问题,不需要特别的训练。
结果芦原一手按着他的肩膀,然后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
进藤:“……”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了一会,芦原终于放弃了用眼神交流的这回事,拖着他去了另一间屋子,关上门就对他说:“我想赢。”
“…我也想。”进藤想了想,“而且我们能赢。”
芦原做了个纠结的表情,声音小了一点,“…我希望能3…0…”
这就是他觉得章禹那里可能有点悬的意思了。
进藤想了想洪秀英,觉得章禹的水平差不多也就能和现在的他打平。
于是他点点头,“那再多下几天吧。”
有了进藤的这句话,三人参与训练的这件事才算是定了下来。
这之后的几天,三人一有空就往这里跑,加上芦原一共四人一起分组对弈。
结果也不知芦原是被折腾得自尊心受损还是怎么,他居然把绪方给了拉过来顶替自己的位置,还美其名曰增强训练强度。
进藤光:……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绪方了,只知道对方最近在忙九州那边的比赛,今天乍一见,就发现他整个人晒黑了一些,看上去健康了不少。
进藤冲他点头打了个招呼,眼神下意识地就往他的手上瞟。
只见那素白的指环依旧安安静静地套在他的无名指上,在柔和的灯光下反射出温润的光。
绪方见他瞟了一眼自己的手就收回了视线,也没往别处想。
——毕竟那戒指也都送了快两年了。
这么长时间过去,绪方心里早已经对进藤自己发现戒指这回事不做指望。
是以他只是向进藤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在芦原的身边坐下了。
然后芦原轻咳了一声,指着进藤对面的位置向他示意了一下。
绪方微微皱起眉,用食指推了推眼镜。
“快去。”芦原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我可不想再跟这位本因坊先生对局了…实在是伤自尊。”
绪方的嘴角稍稍地往上勾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然后他便起身走到了进藤对面的位置上坐下,随手揭开盒盖、十分自然地开口道:“互先吧。”
“当然。”进藤微微颔首,也伸出手揭开了盒盖。
短暂的“哗啦哗啦”的响声之后,两人便定出了先后。
绪方执黑,进藤执白。
于是双方交换棋盒,对局正式开始。
两人刚下了没几手,进藤便感受到了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压迫感。
那感觉…与绪方曾经所表现出的实力截然不同,完全是另一个层次上的力量。
进藤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绪方,只见他神情肃然,眸光内敛,显然是动了真格。
然后…
进藤光笑了。
他的嘴角上翘,眼角下弯,看上去十分的愉悦。
而那双金棕色的眼眸,也在刹那间变得清亮了不少。
——就像是一个人终于从半梦半醒间清醒过来了一样。
整个人的气势在刹那间激涌而出,锋利、冰冷、有如实质。
绪方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平复心情继续落子。
他俩全心投入其中,并没有关心周围的状况,不知不觉间,剩下的三人都围坐在了两人身旁,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这一局棋。
只见棋桌之上,黑白相咬,生门死路变幻不迭,两人的每一次落子,都会带来新的变化、并在胜负的天平上,为自己的一方放下一颗颗砝码。
章禹看得相当入神,直到觉得有些发晕,这才猛地惊觉自己竟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
但他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样的一场战斗,合该有着让人屏息以待的力量!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进藤光没有想到,绪方的实力居然会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
在短短的两个月之内,他直接跨越了上个阶段的瓶颈期,达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
——若是让现在的他去与塔矢行洋对弈,胜负或许能成四六之数。
进藤在脑海中对两人的实力做了一番对比,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绪方此刻的压力很大。
他一直知道进藤很强,但强到什么程度?
他并没有很直观的感受。
就像是一座很高的山,你能看清的部分总是有限的,而那些更高更远被云层所遮盖的部分…只有当人上到一个高度之后才能发现:哦,原来还可以更高一点。
进藤光就像是一座山。
绪方本以为他已经接近了峰顶,于是满怀希望地拨开了眼前的迷雾。
却没料到,迎来的只是一条更加陡峭的山路而已。
那山路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尽头,就算只是在这里看着,都给人一种难言的压力。
——但他却没有被这样的压力给压倒。
还有希望!
即便是在这铺天盖地的杀机之中,他依然能感受到那一丝生的可能——
这一局棋进行了近三个小时,由进藤一子落于九·9而满盘皆定。
与此同时,绪方长舒了一口气,似是要将胸中郁结,悉数一吐而空。
在这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汗水早已沁湿了背脊,衬衣紧贴在背上,粘粘的让人很是难受。
绪方不自在地动弹了一下,视线却没有从棋盘上挪开。
这一局棋可谓是下出了他目前的最高水平,其中不乏灵光一现的强手,若能趁着此机会好好消化,兴许还能再获助益。
在场的都不是见识浅薄之辈,知道此刻不宜打扰,便也没有出声,只是在心中暗自揣摩。
看着眼前的场景,进藤光轻轻地闭上了眼。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相当精彩的对局,他下得十分尽兴。
但在这尽兴之后,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淡淡的怨愤。
——为什么…他非死不可呢?
——他还想下棋!和更多人下棋!下更多的棋!下更多的好棋!
——他想…活下去!
这股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持续的时间或许都不到一秒。
但它确实是存在过的。
于是进藤光下意识地按住了心口的位置,一时之间,竟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他已经过习惯了没什么情绪的日子,平日里所能感受到的情感全都是淡淡的——更多的时候,他甚至需要依靠经验和逻辑来选择喜怒进行表达。
在一刹那间感受到如此澎湃的情绪,他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由内到外都散发出了活力。
但这股活力却也如那情绪一般去得飞快,没多久便只剩下了记忆里一点模糊的感受。
“胸口疼吗?”塔矢见他愣愣地按住了胸口,便有些担心地凑了过来,低声问道。
“…不是。”进藤摇了摇头,表情依然有些呆愣。
塔矢亮轻蹙了下眉,还要追问,却又想到了前些日子这人一脸认真地说着“还没有到需要你为我担心的程度”的样子,便又把那已经滚到嘴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然后进藤自己揉了揉脸,一边嘟嚷着“脸都僵了”一边从座位上起来,接着若无其事地去厨房接水喝去了。
除了塔矢亮有些忧心地看了他一眼之外,其他三人依然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像是要把它给看出个洞来。
这之后的讨论基本都是围绕着这一局棋来的。
绪方担当了解说者的角色,进藤则是坐在一旁时不时地插上一两句。
他们两人的配合极好,一局棋讲下来真可谓是条理分明、深入浅出,令人获益匪浅。
只从章禹若有所思的神情便可知晓,他确实是从中得获了不少好处,只待他将其咀嚼消化并演变成自己的东西。
讲解完棋局,当日的训练也接近尾声。
进藤塔矢和章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绪方则是决定在芦原家暂住一晚,似是要与他讨论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三人收拾好了东西,站在玄关与两人告别。
“路上小心,明天见。”芦原笑着嘱咐道,还用手肘顶了顶绪方的腰腹,示意他也打声招呼。
“…路上小心。”绪方推了推眼镜,低声道。
“今天打扰了。”三人随口打了招呼,接连走出了公寓大门。
进藤光走在最后。
在跨出大门之前,他想了一想,然后停下了脚步。
“绪方先生。”他回过头,很是自然地说道,“这局棋我下得很开心。”
“我也是。”绪方对着他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谢谢。”进藤也微微点了一下头,接着转过头快走两步,与塔矢并肩而行。
“…你们这算是…和好啦?”芦原有些迟疑地问道。
“嗯。”绪方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盯着小光背影的视线在夜色里显得明暗莫辨。
芦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一门心思地为两人的和好而高兴着。
寻常的一天就这样拉下帷幕,在接下来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几人都坚持参加了训练,章禹自不必说,就连塔矢和芦原都从中获益匪浅。
至于进藤,他感觉自己的前方出现了一条模糊的小径——那条小路隐藏在迷雾之中,让人看不真切,却又切切实实地吸引着他前去探索。
他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想。
等他抵达那条路的终点之时,恐怕他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他下意识地用手握住了另一只手上的手环,一丝冰凉通过手臂盘旋而上,安抚了心中的那股子不平之意。
竹生毫不遮掩的话语犹在耳边。
——“放弃那些无谓的情绪,或者放弃剩下的时间。你选一个吧。”
比赛前的最后一天,章禹正在和塔矢亮对弈。
陷入僵局的少年不经意地用指甲摩擦着牙齿,鼻尖上沁出了点点汗珠。
进藤甚至看到有一颗汗珠从他的颈侧划过,钻进了少年的领口里,打湿了一小块衣襟。
但章禹却没有反应。
他的集中力很强。
已经观察了他好几日的进藤轻而易举地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从章禹的身上,他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那个青涩懵懂,意气十足,拥有无限未来的少年。
于是心中仅剩的一点担忧也渐渐消散了去。
围棋,是要两个人来下的。
——但若是有章禹在…
小亮…也就不会太孤单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进藤心中有诸多打算不便与人言说,只决定继续关注章禹的进步。
尽管他自觉时日无多,但若是安排妥当,应该也能勉强够用。
次日晚上,一行四人没吃晚饭就赶到了本次比赛的开幕场地——市中心一处极为高档的办公楼。
由于到达会场的时候尚早,他们不仅能看见正调试转播用屏幕的工作人员,还能看到拿着手卡焦急奔走的两位司仪。
“哇…”章禹指着舞台上的屏幕惊讶地出声道,“这么大的屏幕吗?”
“你看,那个棋盘边上驾着的就是摄像头,明天对局开始之后,还会有高段棋士予以解说。”进藤随手指了指摆在远处的一张棋盘,“说起来…也不知道到时候的解说是谁。”
“——啊,是绪方先生!”章禹眼尖地发现了一身白西装从幕后走出来的绪方,立马就挥手打起了招呼——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大家都已经熟悉了不少,是以有这样的举动也在情理之中。
绪方听到声音往这边看了一眼,待看清来人之后便朝他们走了过来。
“晚上好,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他一边打着领带一边走到四人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