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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即是在联盟有史以来最为惨烈的战役结束之后,布鲁斯韦恩的葬礼上。
……
“爸爸,窗外有什么东西吗?”
康诺的声音穿过了宇宙洪荒,使他终于回神。
将面部转离窗外一片漆黑的空间里,卡尔艾尔,永远的正义联盟名誉主席依然些许楞神。但他知道别人看不出来也猜测不到──他已经好多年没有想起出殡那天的事情了。说也奇怪,布鲁斯韦恩在他的生命里只占据了很小一段时光,却遍布了他的大半回忆。甚至,绝大部分,都是最为光明、最让人温暖的那一类别。
好像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梦。
他已经习惯不在私人场合里面前诉说关于蝙蝠侠的任何事情:人们总不是以崇敬但不理解的目光盯着他,就是对他感到怜悯同情(而他不需要这些,一点也不)。所以,现在,曾经的星球日报职员只是望向一旁,打开舱门那头早已成年了的儿子,暂且将所谓过去又放入心底。
这次耗费了将近半年,横跨几乎大半宇宙内多个星群与区位的行程参访,也许将来会成为一种例行性的交流,氪星人漫不经心的想,他知道宇宙的框架已经发展相当全面,正义联盟的活跃,现在早由基本最初的武力捍卫正义,成了外交事务处理中心:比如,那个现在也正处于这架超光速跳跃星际航舰的现任人类副主席(闪电侠的子孙),就是在代表联盟,进行对于Π接口δ区号星系的marnoon星球的建交──以一种顺便邀请知名畅销自传作家一起拜访的方式。
“没什么,我们就要到了吗?”他简洁的答复。
“是的,爸爸,”康诺笑了,不疑有它,“刚才驾驶长进行了心灵广播,要请大家来大厅集合等待登陆,你没有接收到吗?”
“大概是我想事情出神了吧。”卡尔艾尔说着,响应了对方一个温和的笑容,“我随后就来,你先过去吧。”
看着点头应许的儿子身影快速消失在舱门之后,他终于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桌边(这毫无理由,关于那么久过去,他为什么还是更喜欢人类的生活方式)。氪星人随手拿起上面摆置的,他仅有的两件随身行李──一本他亲笔所写的书籍(在某些星球会以数码、四维、或是心灵暂存的方式流传),与一枚因为怕会毁损,放入特殊容器之内(是透明、365度全方位无死角的装置,好让他能随时可以看见)的朴素戒指。
表面的微小缺损在他眼底,如放大了数百万倍率脉络分明。
他想,他今天突然有些怀念触碰它的那种感觉了──毕竟从持有者最后一次戴上时,已经过了两千三百万年。
……
人们曾经如此断言,声音会是在诀别以后,第一个为重要人们所遗忘的东西。
但他知道那其实不对──至少对他而言不是,卡尔艾尔亲身体会过的──自从布鲁斯韦恩(以及那些他深爱的人们)无法继续陪伴自己以后,就不再有任何人,会称呼他处于孩提时代,被人类所赋予的那个名字(就算有他也不允许。那个名字现在是一个私密的,可以代表某段记忆存在过的宝物)。而他愿意以生命为证(纵使这似乎很难让第三人理解),那个黑发男子(低沈、独特、复杂却总是很温和)的声音之于他,就好像呼吸之于众生一样,自然而然,相伴相依。
卡尔艾尔很少告诉别人(因为他知道他们不会懂得),即使是在丧礼以后,他也觉得自己与布鲁斯韦恩总是彼此如影随形──他们就是经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被时间或是什么其它的事物分离过(氪星人相信,即便是长路漫漫的未来岁月,也将亦然如此)。
毕竟,就算是现在。他只要阖上眼帘,就能很清晰的听见,那双湛蓝色眼睛的主人,一如既往的说着他爱他。
只是他真的想他了。无关那枚戒指,无关他方才对于挚爱婚丧喜庆喜怒哀乐的种种回忆──这种思念不过就像‘事情尘埃落定前一剎那,反而才最为踟躇彷徨无挫’的微妙人类心理雷同。
他大概只是希望明天的布鲁斯也能跟过去一样,一直跟他在一起。
他们的联系无关物质,更无关所谓空间还有时间──于是说到底,戒指这种媒介,对他卡尔艾尔来说,只是所谓感情一种额外的证据罢了,他想,带着一种温柔的神情,拎起了行李打开舱门,静静的踱了出去。
……
昔日的星情日报专聘记者说实话,从没想过他的自传会如此受到欢迎──就像他从来不能确定,全宇宙之中,众人对千万年前的正联七巨头,到底有哪些幻想一样。
望着自己手中那本《我所见证的一段历史:最初的Justice League》,卡尔艾尔歪了歪脑袋(他等下就要进行一场让他感到有那么一点点别扭的最终签书会,这不常见,因为迄今几乎除了对于黑发伴侣的相关回忆,很少有些其它的什么,可以改变他的心绪),在接待者的引领下,氪星人逐渐能够看见(他现在没有必要,已经不太使用超级视力),那个其中挤满了超过11万星球住民众的大厅入口。
他其实于此有些疑惑。
现任荣誉主席奇怪的想:他不是不知道很多生物以及有智慧体,一直对自己这个(截至目前为止,最为长寿也最具代表性的)前正联成员之一感到万分好奇(以及敬仰崇拜)。但说穿了,他写的事实上也不是什么所谓的‘自传’,只不过是以第一人称的方式,记录下当年曾经的所闻所见罢了(刚开始不过是感到无聊,想找个熟悉的方法回忆那群曾经的挚友──谢谢,早多年前就没了他最终爱的记者这种行业,现在的讯息传播太过方便,他深深喜爱的书籍纸本形式,差点都要成为历史的产物了──如果他没试图一时冲动,写下了这本书的话)。
但无论他的本意如何,当这本回忆录神秘的被拷贝问世以后(不是他拿去的,谢谢,而是别人),它就被冠上了‘卡尔艾尔初期自传’的名号──宣传者们无视了他的提问(并没有很严厉,这是自己的过失,氪星人补充),决计以此实为上选,喜闻乐见的把种种广告标语给散布到了宇宙各地(而且反应回响比预期内的还要更加、更加、更加热烈)。
──难道是他的心态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吗?曾经的超人默默的在心底微妙吐槽了一下,终于走到指定位置,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正如以前每次所做的那样──面向了台下密密麻麻又是激动又是喜悦的眼神,开始了签书前的例行互动提问。
人们每次总喜欢问他类似的事情。
卡尔艾尔一边从容答复,一边习惯了般想道──无论是在哪个星球,他的书迷们会感到好奇的事物往往大同小异:七巨头分分合合当下的心理状态是什么?第一任的闪电侠是不是跟现在的副主席阿尔珐多˙爱德华˙艾伦长相类似?正义联盟的首任顾问,到底是怎么由一个普通人类,变成书中所描写那么厉害的(他没有写下蝙蝠侠曾经的童年,以及后来所遭受的背叛──任何时候也不会写,更不会说出来)?超人小时候是怎么发现他‘如此与众不同’的?康诺,卡尔艾尔现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儿子,至今成谜的诞生,前因后果是什么?正联推选第二任主席的理由是为何?身为第一任主席的氪星人,在遭遇到所谓的氪石时(现在早就已经没有了,当布鲁斯韦恩意识到自己将逐渐衰老,不能持续陪伴克拉克肯特的那一刻,他设计,以一种不让任何人知道的方式,在他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后的某天,销毁了它们,全部,一次)会有些什么样的感受?
不过。
最多最多,最常见,也最反复,为人所提起的,还是──
“你到底为何会爱上他呢?”
场面先是停下1秒。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他已然某种专有名词。
对此。
曾经的克拉克肯特,现在的卡尔艾尔,永远的名誉主席先生,如往如昔那样,温和的望着台下那位,因为全场视线集中过来而感到有些害羞的marnoon星球水状住民。
他开心的笑了。
然后。
氪星人愉快并且有礼的将那名,抱着《我所见证的一段历史》的女孩(如果对外星人也能使用这个词的话)请上舞台,再亲切询问了她的名字。
“我叫做Евфросиния…Лёлочка…Маргариточка…Нина,您好,卡尔艾尔先生。”心灵感应的通用使得言语之间不再具有障碍,“您可以称呼我Маргариточ”。
“妳好啊,Маргариточ,妳也可以叫我卡尔,”他微笑着说,伸手轻轻摸了摸那个看来不到3戒marnoon星年龄女孩的头(他事先了解过此地习俗了,这里对于摸头的概念,与当年的美国异曲同工)。
“可以请妳帮我打开妳手中的那本书,翻开最后的倒数第二页吗?我知道大家都跟妳一样,对于刚刚的那个问题感到好奇。”他缅腼一顿,“不过我猜,最完整的答案,大概就像是那里面写的一样了──妳愿意帮我把它念出来吗?”
“好的呦!”年轻的水状生物别扭(害羞)的点了一下,很快的像是接过某种重任,严肃翻开了手中的书籍,用她软软孺孺,却能让现场11万来宾听的一清二楚的童音念道。
“自从身份曝光之后,因为当时我已经※结婚(※那是一种地球上的习俗,简要而论,首肯仪式的举行,通常表示着‘对方之于自己是非常重要、无可取代的存在’,一如某种相互陪伴的誓约。),自然常常有人喜欢问我,怎么会爱上※布鲁斯韦恩(※虽然当时的我,联盟主席身份已为当地群众所知晓,不过联盟的顾问,蝙蝠侠,事实上是经过很久以后,才因历史上的一次重要灾难,揭示了他的人类真实身份。)”
“这句询问有时是出自※恶意(※基于伴侣之于地球上审美的定位与所拥有的资源之多,我曾经没少遭人耻笑我的浅薄。),有时是源于※善意的狭谑(※布鲁斯韦恩早年之于地球的部分居民,实为非常受到欢迎的类型。因此,过去我的旧友们时常以这起婚姻为主题,作善意玩笑。)。”
“──当然,一般而言,会源于纯粹的好奇。”
“说也奇怪,无论是经过多久,或是相互认识了多少时光的人们,总都还是不免这么到意外:为何那个能够亘久不灭,几乎毫无弱点的氪星遗种,至于‘选择一个生命如此短暂,脆弱不堪的地球人类当作唯一伴侣’以后,一直至今不渝,从未更变呢?”
“刚开始我的回答十分反复不一,最初,我会说,是因为“布鲁斯韦恩就是布鲁斯韦恩,我爱他,因为他是特别的,于是我选择了他”──然而,在我意识到,事实上,这个宇宙内的一切大小事物,明显都是独立而特殊的存在之后,我终是明白,以上肤浅的字句确然无法涵盖于我们当年的羁绊。”
“于是,我渐渐改口更正,指出那是因为“布鲁斯韦恩早年于我自我毁灭、自我放逐的那段时间里,给予了极大的支持,以及无可轻易衡量的安慰。”──以上纯属真实,他昔时的帮助最终使我找回自己,成为了今天那个独一无二,自信,但不会自满,更不致自轻自贬的人。”
“只是,届时的我,还未曾发现,某种意义内而言,倘若这样阐释了我们两人之间感情的最终定义,那么,无非在暗示“当下假使换成他人,同布鲁斯韦恩做出了一致的行止,我将会转而变成喜爱上对方,一如至今”罢了──坦白论之,这样的观点着实困扰了我,在接下来很长很长一段岁月。”
“那段艰难的日子里,我很难受。”
“因为尚不成熟的我不愿意相信,自己与布鲁斯韦恩的感情,可能一些程度上竟是“具替代性”的──就像平日于※人行道(※地球对于一种人类步行专用的通用走廊别称。)上面,你会擦肩而过,也可能巧合相识的陌生人一样。”
“随后,我貌似又多次于势必得给出答案的相关场合内,反复的叙述了不少毫无依据,并且连我自身也甚至未能全然被说服的迁就般理由──只因那时,就连我都开始迷茫:我倒底为什么会喜爱布鲁斯韦恩?”
“所幸,至今,在经历了诸多世事轮转、以及时代变迁以后,我倒是终于明白了。”
“我发现,自己过往仅会寄望着能够以※文字(※一种在未有心灵感应技能高度普及的状态下,以记录约定成俗的符号图形,进而交换情报的方式。)这种神奇奥秘、多样,且富有表现张力,但却无比具体而形象化的传播工具,去试图定义我与布鲁斯韦恩之间的抽象联系──这种构想本身就是其内最大的谬思。”
“我终是明白了,情感这种独一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