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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怀璧冷眼端详着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这句话让她侥幸还存有的爱情顷刻间化为乌有,倍感无力:“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把我变成这样地?我阻止你去上海便是无理取闹?任何人都可以把这一切归咎为我恶毒的私心,唯独你康少霆不可以!如果我真让你去了。那才是你最大的噩梦!”“你不用再强词夺理!用母亲的性命作为你阴谋地筹码,难道还不够恶毒吗!为了达到你的目的,居然还作出这等胆大妄为的事情。他们是我地部下,不是你的!你又有什么权利干涉!”康少霆冷漠地掏出了枪,威胁说,“再不让开,休怪我不客气!”他执迷不悟的言行。让杜怀璧再次看清一个男人变心后。永远都不会记得你往日的种种好处。而这股来自于爱人的斥责,比任何打击都来得重。她苦笑着摇头。泪水终是夺眶而出:“少霆,你要如何误解我都可以,但我不能坐视不理,何况现在也不是互相埋怨的时机。在你回来之前,天津发来电报说少骐和丁淑芳在途经一处村落时遭遇扫荡的日寇,丁淑芳因不愿被日军侮辱自尽身亡,而少骐则被当地游击队救走,至今下落不明。不久你必是要被派往外地剿匪,前程是喜是忧都还未定,如此迫在眉睫关头,你怎能无所忌惮地任意妄为?这岂非太儿戏?难道你忘了父亲生前对你地期许,和他老人家临死都耿耿于怀的遗憾吗?你真能放得开?如果你能,请司令向我心口开上一枪,送我个了断!”
康少霆除了愕然,已无言以对。起初愤懑难平地怒气顷刻熄灭,心底凉飕飕的。为了感情,他确实遗忘了本该他来承担的重任。如今少骐落在共党手中生死未卜,万一对方得知他的身世,或许性命都堪忧。然而他作为兄长,作为众军之帅,作为一个军阀世家的继承人,却还沉溺在儿女情长的美梦中。突然间,厅内的大洋钟无情地连响三声,他和颜开晨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到了。然而眼下他却被一堆责任与人情禁锢在此,动弹不得。一边是颜开晨的苦苦期盼,一边是挣脱不了的现实,夹在中间的他犹如被人架在熊熊燃烧的草垛上,烧干了他的热情,烧毁了他一直幻想构建的美好梦境。然而杜怀璧这一段颇具深意的话,让他更加焦躁不安。愤愤中,他失控地冲厅内的大钟钟面开了一枪!“砰”地一声,钟面的玻璃粉碎,零落在地。钟停了!
怀璧脸色白里泛青,人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她嘴角挣扎出一抹苦笑:“如果你觉得后悔,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这只是不幸的开始。不要以为只有你被责任压得喘不过气,我又何尝不是被钉在康司令夫人的高位上,战战兢兢走着脚下的每一步!这只是你的人生历练,不应是你的折磨,也不要轻易觉得来日方长,年轻时总难免会犯下大大小小的错误,这不是值得宽恕的借口。在你被推在这个位置上,就没有人会因为你的年轻而对你一再包容,你必须付出比敌手们更多的时间在政治上独当一面!如果这场骗局让你无法释怀,哪怕会恨我一辈子,但请你相信我必须这么做,因为颜开晨才是最不值得你同情的骗子!”康少霆不懂:颜开晨是骗子?骗了他什么?他茫然地望向一脸沉静的杜怀璧,再也转不开目光……
已经三点一刻了,康少霆还是没有如约出现。颜开晨望着早已消失水平线的客轮,终垂下头不再惦望着迟迟未到的人。
最早来码头送行的人渐渐散去,不久又聚集了新的船客,他们悠闲的和朋友们在码头话别,耐心等待着下一趟客轮。颜开晨看着已作废的船票,那上面紧紧排列一起的两组号码,却未能在现实中延续。她等的人,也许再也不会出现。尽管她在枯燥乏味又不知何时是尽头的期盼中,捏造了许许多多安慰自己的谎言,但内心深处那蠢蠢萌动的心虚,却毫不留情的撕碎了她为自己精心打造的梦。心在反复的期待与失落中摇摆,如风中即将枯竭的灯烛,忽然一灭,又起死回生般地再度燃起。而当她隐约察觉到将会面临的结果时,心中那火苗终是化作一缕青烟在空中殆尽。
江岸的风,徐徐的,吹乱了颜开晨的头发。风里头,她将紧攥手心的两张船票一点点撕开,动作慢而轻柔,并且碎片还非常考究的保持着一致的形状,仿佛这是一件极具消遣的儿戏。她本人此刻也好似真的乐耽其中,越发兴致勃勃的撕出更规范的形状,但如果不是那些小家子气的泪水打湿了它们,或许她能修饰得更加漂亮。然而她确实输了,不仅败给眼泪,也败给了对他的憧憬。当汽笛再次鸣响,终于有人找上了她,却不是心里最想见到的康少霆,而是他的部下。
王副官领着十来名士兵声势浩大的围住码头入闸处,用枪口迎接她。“麻烦颜秘书跟我们走一趟,司令在军部等你。”王副官摆着高姿态,与其说是请不如说是逼。颜开晨表面上似乎很冷静,其实心里早已乱了。原以为找到一个与众不同的,原来男人骨子里的薄情都是一样。她掸掉怀中的碎片,沉吟道:“如果我不从呢?”王副官一记冷哼,笑道:“司令也交代了,如果请不回,不管用何种手段,也不论生死,都要带回去。”这个说法很玄妙,既可以带活人回去,也可以带尸首回去,甚至不需要她的辩解。可在颜开晨领悟出这内层的寓意时,先前低落的情绪陡然回升,那萦绕不去的忧伤莫名被一股道不尽的解脱感稀释殆尽,一直包裹在外的遮羞布终于被揭开,不再患得患失,也无需再担惊受怕他得知真相后的结果,如今她已经提前到了终点。她笑,如咽下最腻人的糖:“这真是司令说的?还是你们的意思?那你究竟是想抓我回去,还是直接带走我的尸首?”“带个死人总比抓一个活人简单。”王副官当然不会让她活着。即便司令的本意是抓她回来审问,可是他知道少夫人一定不想看见她有命回来。
颜开晨倒吸一口冷气,对这个答案了然于心。但她不会去怨恨康少霆,甚至有一刹她觉得这才像是男人的决定。只是那些依稀还回响在耳畔的甜言蜜语,再度成为历史,偷来的东西终究要还回去。也只有到了这一刻,她才算总结出对这段感情的领悟:或许一直以来,她要的不过是一个安稳的码头,一个享受被人宠爱的机会。她把他看成救命的稻草,以为已经抓到手,可稻草毕竟太轻,最终撑不起她的重量。如今稻草漂离了她手边,她又重新跌入无望的绝境,体无完肤。而此时,那些嗜血的枪口已逐步逼近,她除了向后退步,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但她绝不能这样回去见他,在王副官挥手下令之前,她毅然跳入了江中。一阵乱枪扫射,从浑黄的江水里慢慢涌出一股殷红,让人触目惊心……
夜合花*|* 天涯海角(下)
当生命即将消亡的瞬间,人似乎很容易回到过去。最耿耿于怀的事,最念念不忘的时光,一点点的漫上来,占据她最后的思想……其实她心里很明白,已经没有未来,也没有机会重来,除了悲伤,无边无际的悲伤,她再也不必伪装坚强。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她感觉自己在坠落,坠向无底的深渊。这是她应得的,她没有怨言。恍惚间,那疯狂涌入她鼻腔的江水一眨眼透过了骨血,漫入了心间。时光流转,仿佛又将她推回到曾经的杜府……
禁闭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那个叫段思绮的少女愁眉不展的咬着笔头,望着总也练不好的大字,余光又不由自主瞄向立在夜合花旁的男子。弥漫在空气中的冷洌幽香,随着阵阵清风,酥化了她的心,在她白净的脸颊上挥出一笔胭脂红。她笑,羞涩而甜蜜。即便只能痴傻的坐在他身后,借由距离的幻影以为曾牵过他的手。纵使没有触觉的交握,那一刹,她却格外满足。蓦然间,眼前的景象变成了初次相逢的凉亭,有个手腕着红线满脸戏谑的男子正看着她,他那双青湛若水的乌眸总能让她心慌,偏又收不回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然而再回首,苍茫一片,什么也没有。但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却真实无比,逼得她喊叫起来。猛然睁开眼,她才恍悟,原来一切不过是梦里。过去的日子,又怎可能会回来?
她挣扎着想从这陌生地船舱起身。可腿部不时传来的刺痛让她不得不安分地呆在床上。回想落水时的经过。只记得她地腿没能避过子弹,加上又不谙水性,很快便在水中失去了知觉。在闭眼前。她开始放弃求生,甚至庆幸能以这种方式死去,可是一转眼,她还是活了过来,已身在一艘远离江城的客轮中……
泪水自眼角渗出。过去曾有过的,失去的,想念的,遗忘地,通通都不在了,真实的不在了!但,她还活着。她疲惫无力。很不愿去想这所谓的“活着”究竟是侥幸,还是更大的不幸。她淌着泪转动着脑袋,蓦地一惊,发现有个男人正侧身坐在对面的床位。靠在小得像是装饰品的窗边看书。她极力瞪大眼睛,想让自己的视线更清晰,这个人,不似杜少爷。也不是康少霆。他地头发梳理得很整齐,微翘的八字胡更恰似一个奇怪的道具,衬得他的人十分滑稽,活像一些小肚鸡肠,又尖酸刻薄地文人。尤其当他翻过一页书,都会下意识的推动犹如独眼龙的单框眼镜。可他的鼻梁并不矮,相反很直挺。也许是他地习惯。但只要一推眼镜,他那诡异的胡子都会颇为高调的轻轻上扬。显得无比骄傲。可仔细观察下去,她发现了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她忽然觉得人生很滑稽,兜兜转转一大圈,到头来又回到原点。她想诅咒!这种欲哭无泪而又无可奈何的悲愤让她立刻偏过头,宁愿从来都不曾醒过来。
或许她的举动太明显,对方终于觉察到动静,只听他说:“你的腿还废不了。倘若没有学会潜水地技能,还是不要逞强地好。当然了,如果不是遇到我这样不怕麻烦的善心人,你早就喂鱼了。既然醒了就先吃药吧,到上海你就安全了。”男人搁下不忍释卷地书籍,极之优雅的走出客舱,和他那让颜开晨介怀的外表格格不入。可他的绅士风度并没能让颜开晨感动,很长一段时间,她将被子紧捂住头,在漆黑而狭闷的空间里放声哭泣。
面对康少霆的失约,遭遇被他下令追杀,她都没有流过泪,可现在她反而恸哭起来。不论有没有爱过,她确实很想同他一起去上海,也准备认真地去回报他的爱。而现在一切都不复存在。没有康少霆,没有爱情,即便若干年后他们有幸相遇,在他心里,她已不配再站在他眼前。宁可这生永不相见,也不愿相对无言,空余一腔恨。但真不能再见,她的心还是会疼,会舍不得。太习惯被他呵护,一旦彻底失去才明白,比爱更令人沉沦的是习惯。如果她肯向他坦白,肯为了他放弃一切计划,不靠着假怀孕的卑劣手段挽留他,或许她会过得比任何人都幸福。可惜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吃药吧。”男人回来了,手里捧着透明的药盒和一杯热水坐到颜开晨床边。她哽噎的哭泣嘎然而止,却仍紧盖着被子,似乎根本没听见他说话。男人很是耐心的等着,继续说:“我可不想有人死在我的客舱,离上海还远着呢,你得为我后面的日子着想。”“离我远一点!”颜开晨不知哪来的脾气,或许从看到他第一眼起,就注定她余下的日子会有生不完的气。正因为有个惹她生气的人存在,反而减低了之前感情上的创伤,这让她非常的不甘心。明明应该更伤心的,为何她反而会释然?她决定不再理他,一个字都不想听。“药搁在桌子上,你想活着就喝下去。如果你觉得太费事,还可以直接游回武汉。”男人坐回自己的铺位,重新翻开夹住书签的那一页,接着往下看。
许久,两人都不曾有过交谈。但被子里的空气渐渐让颜开晨感觉稀薄,她探出头,抽吸着外面的空气,眼泪也慢慢干透,在脸上形成交错的斑痕。她盯着低矮的舱顶,喃喃自语:“为什么我每次想死的时候,总不能如愿。”“真的想死就一定能死。你扪心自问:真的想吗?”男人懒得抬头,可能他觉得这样太吃力。即便这般随口的敷衍,也让颜开晨鼻头发酸,生出许多悲观的情绪。想到过往的点点滴滴,那些遭受的伤害和割舍不了的感情,竟都成为她记忆中最深刻的一笔。过去的人,所作的事,又有多少是她的选择?无论是对这个国家还是对某些人,她真的已经心力交瘁,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
“应该还是怕死吧。现在才发现当王八真好,有个风吹草动都可以缩进龟壳里,而且龟壳绝对不会背弃它。”说这话时,她红肿的眼睛又潮热起来。
“可很多时候,人是没办法改变一些东西。即便是逃避,也极之有限。”
“那我就再逃远一点,逃到没人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