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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轻盈悦耳,时而缠绵如暖风纱帐,时而清越如晨露碎光。
况烛轻轻闭上眼睛,只觉得周身被温柔的曲调包裹,一时间竟像落入梦境。
心中的不安果真一天天地消解开去,思绪也跟着沉静了下来。
——罢了,我等着,等你再来找我。
他想。
****
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麦门冬将中和堂打理得井井有条,这让况烛着实满意。
紫荆掌门因为永宁镇的事情,把况烛狠狠地夸奖了一番,还体贴地给了他一个月的休假,所以他根本不用担心玩忽职守的问题,干脆一头栽进书海里。
杜若的经络院重新成了他的领地。
每天,轻车熟路地在书架林立中转上几圈,然后捡个角落把书堆到一起挨在旁边开始读,从早到晚,反复不倦。
读完绝对不放回原处的老毛病,让经络院的人重新忙碌起来,所以,作为经络院的掌针,杜若每次看见况烛都会露出阴晴不定的表情。
“师兄,你在外面遛了一阵,总该懂事一点了吧?”她曾经如是说。
况烛愣愣地眨眼:“懂什么事?”
杜若抿嘴道:“至少懂得不给别人添麻烦了吧?”
况烛轻轻一笑:“我就是因为太麻烦,才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不知道么?”
杜若一愣,没来得及反驳,况烛便迅速闪身,重新没入典籍之中。
杜若气得跺脚。
“这个师兄,果然没有长进!”
可是说完这话,却不自觉地敛起脾气,若有所思地发起愣来。
跟他说话的时候,对方还和以前一样温和的笑,偶尔也会开些善意的小玩笑,可是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温和的笑容里空荡荡的。
过去他虽然也爱泡在经络院的书堆里,但正常的生活绝对不会受到影响,吃饭的时候便吃饭,睡觉的时候便回房。
可是现在,他会看书看到不按时吃饭,甚至有好几次,她看到他晚上在书架的角落里睡着。
——总觉得他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眼看着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杜若正高兴况烛终于可以不整天呆在自己的地盘上,可是头痛的事情却又多了一件。
经络院里又多了个不规矩的读者,平日乖巧懂事的甘草妹妹,竟然也跟况烛学了这个坏毛病。
况烛和甘草,不知怎的就变得非常熟络,小姑娘经常抱着一本书跑到况烛常呆的那个角落里问这问那。
杜若稍稍留心,发现她拿的常常是风物志一类的书籍。
——甘草妹妹什么时候对大荒的风土人情感兴趣了?杜若心里想,但也不好意思问,只好由他们去了。
这一天,又到了午夜闭院,杜若没见况烛出来,于是朝着偌大的经络院吼了一句:
“里面还有人吗?不出来就一辈子别出来了!”
这是每次闭院的惯例威胁,弟子们早已经见怪不怪。
院里没有回音。
——好!明早你又吃不上早饭了!到时候别再来找我埋怨!杜若一边想着,一边愤愤地锁了院门。
****
况烛的确是窝在角落里睡着了。
到了半夜,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觉得肚子瘪得要命。
“啊啊,晚饭忘吃……”无奈地感叹了一句,况烛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苦笑起来。
又被杜若锁在这里了,连个夜宵都弄不来。
蜷起身子重新闭上眼,努力了很长时间,却还是饿得睡不着。
实在没有办法,低头看看四周,虽然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但以这种程度的光线,也不可能看清书上的字。
天哪,要无聊地这么又冷又饿地呆一个晚上么?况烛皱起眉,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好像……已经快过了一个月了。
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更冷,心口像被人扯开一个口子,冷风嗖嗖地灌进来,况烛摸了本书盖住脸。
一个月。
其实算是很长的时间了吧。
一直麻木地埋头在书堆里,一闲下来,杂七杂八的感情立即涌了上来。
——你不是说,等到……
——啊啊,不对不对,好想听甘草妹妹弹琴!
况烛甩甩头,书掉下来,雕栏窗外漏进银色月光,落进眼睛里。
——甘草妹妹的琴声,还真的很神奇啊,他想,不愧是古琴玉壶冰,只要听上一次,就不会再……
眼前的月光晃动起来。
——就不会再……想你了。
咦。
看不清了。月光像浸了泉水,恍恍惚惚的。
真是的,我还什么都没想呐。况烛咬咬牙,伸手捂住眼睛。
才一个月而已,真没出息。
正在这么想着,不远处的角落中,隐约传来一声抽泣。
况烛一愣,坐起身四下望望,不是自己。
还有别人在?
轻手轻脚地爬起身,摸索着书架,循着声音的方向走,黑暗中的抽泣逐渐清晰。
“谁?”他不禁问道。
有个小小的身影缩在不远处,听到他的问话,抬起头来:
“……况烛哥哥……”
小姑娘还在抽泣……一双眼睛在微弱的月光下闪闪发亮,表情却有些惊讶。
况烛不由笑起来:“你也被关进来了?”
不知怎的,甘草这回却有些怯弱,点点头,不再说话。
“你怕黑么?”况烛轻轻走到她身边,半跪下来,“所以吓哭了?”
甘草一双眼睛望着他,没有说话。
“咦,难道我猜错了?”况烛笑着又问。
甘草垂下双眸,目光如水,竟带上了与年龄毫不相符的忧伤。
况烛一愣,正要再问,甘草已经开了口:“我做了一个梦。”
“啊,那就是做噩梦了。”况烛释然道,“那就更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甘草摇摇头:“这个梦,我已经做了一年。”
况烛这才想起,冰心堂里的这个小姑娘是与众不同,无论是她的身份,还是她的力量。
许是神农转世。记得当年她还在襁褓中时,紫荆掌门就曾如此说。
“做了……什么梦?”
一个这样的孩子做的梦,一定是不同寻常的。
甘草静静道:“一年来,这个梦每到最后都会说一句同样的话,我却总是听不清楚。可是刚才,我终于听清楚了。”
“……什么?”
甘草整了整衣服,坐得端端正正,一字一顿道:
“——幽都已现,大荒将亡。”
况烛噌地一声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惊恐:
“……你说……你梦到了这句话?”
那是张凯枫消失时曾说过的话,一字不差。
“我梦到无数的妖魔,他们从太古铜门的封印中涌出,攻占了整片大荒。”
眼前的这个孩子,成熟得像个大人。
“况烛哥哥,你相不相信我的话?”
小姑娘定定地望着他,神情无比庄重:
“我知道,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入侵便真正的开始了。”
一阵寒意从背后一点点升起来,况烛握住拳头:
“我信,”况烛闭上眼睛,“幽都已现,大荒将亡……我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竟会这么快。
这么快,千年前的浩劫,已经再度降临了。
****
甘草是对的。
第二天,冰心堂便得到了消息。
千年的太古铜门封印被破,幽都妖魔鱼贯而出,一夜之间攻占了幽州十几城。
在这之前,竟没有任何的征兆。
没有人会相信,几千年来都那么和平的家乡,竟会突然遭受此等浩劫。
幽州对突然现身的妖魔没有任何防备,百姓甚至还在熟睡之中,就这样被一城一城地屠杀殆尽。
而八大门派之中,地处幽州的翎羽山庄也首当其冲,部分弟子受到蛊惑投诚妖魔,余下部众是拼下了性命,才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弃庄而走。
大荒顿时陷入恐慌。
王朝,门派,百姓,所有人都乱了阵脚,天机营将士紧急召集,前赴后继地赶往幽州战场,却已经无法阻挡幽州的沦陷,不出几日,便无奈退守燕丘,却仍是抵挡得很是吃力。
纵然是其他门派也加入前线的战事,弈剑掌门卓君武更是亲率弟子,奔赴太古铜门抵抗妖魔入侵,情势仍旧没有好转。
而且,太古铜门打开的那夜,有人看到了太虚观掌门宋御风的身影。
不该出现在那里的身影,携一名青艳邪影,向千年不动的铜门施出了破解的禁咒。
唤邪影御灵,逆伦常。
破铜门封印,逆天道。
所有的矛头指向太虚观,声讨与质疑才刚掀起,太虚观玉玑子便率亲信一举反叛,一面屠杀太虚嫡亲弟子妄图独占太虚观,一面从中原撕出血口,直逼就近的云麓仙居。
不日,云麓仙居失守,弟子四散出奔。
翎羽山庄溃散,云麓仙居失守,太虚观叛乱,八大门派还剩五派,幽都妖魔,中原玉玑子,外部受敌,内部折损,大荒已是岌岌可危。
况烛倚在经络院的书架间,弟子们来来往往,一轮一轮讲着最新的消息。
就算只是短短一天时间,也会有无数的消息蜂拥而来,况烛倚在书架旁,呆呆地望着书院的高顶,一听就是一整天。
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
只是静静地听着。
28。杳无音讯
大荒浩劫,八大门派之一的冰心堂自然也行动了起来。
燕丘战火纷飞,江南近在咫尺,支援前线的弟子派出了一批又一批,加之太古铜门打开后地脉愈发衰弱,求医问药的百姓络绎不绝,堂内事务让人忙得不可开交。
这么忙碌了好几天,大师姐傅君瑶终于察觉到了异样。
中和堂里里外外仍旧是麦门冬打理,虽然事务工作并无差错,但原本应该在这个岗位上的人,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照理说,况烛一个月的修养已经过去了,自从况烛回来,她就发现他偷懒的趋势愈演愈烈,可现如今正值大荒生死存亡之际,就算再缺乏危机意识,掌针也绝不能擅离职守。
傅君瑶实在忍无可忍,干脆亲自去经络院捉人。
江南的晴天越发的少了,这天堂中又落了雨,午后,水榭庭间飘起阵阵涟漪,空气湿冷,雾蒙蒙的一片。
进了经络院,终于暖和了过来,傅君瑶向杜若问了况烛的位置,一向气势十足的少女听到况烛的名字,竟怏怏地叹了口气。
“在呐,还在那里坐着,这一会儿……好像睡着了。”杜若的声音有些怅然。
看到杜若的表情,傅君瑶原本的一腔火气消减了小半:“以前一提他你就暴跳如雷,这回是怎么了?”
杜若只是苦笑着摇头,默默走开。
……许是彻底绝望了?
傅君瑶没太放在心上,她循着弟子的指点,终于找到了况烛的所在。
各种各样的书塞满角落,青年纤瘦的身子也一起堆在中间,手中的书翻开大半,其中一角无力地沾上地面,他歪头倚着一侧书架,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
傅君瑶悄声走近,蹲下身看到况烛的样子,也不知怎的,忽然心头一紧。
因为闲草居事务繁忙,傅君瑶已经有好久没有见过他,可就是这几天不见,况烛却明显地瘦了一圈下来。
气色虽然养得不错,眉间却压着一股郁结,就算是像现在这样睡着,那忧郁也未曾消失。
明明一直闲在这里,什么也不用操心,怎么会瘦下来的呢?
傅君瑶想不明白,却莫名地有些心疼。
想想还是决定把他叫醒,伸手拍了几下,没有反应。
“师弟?”许是睡得太熟,对方依旧无动于衷。
傅君瑶苦恼地皱起眉:“……况烛?阿烛——”
况烛猛地直起身子,一把捉住傅君瑶,对方没有防备,竟被吓了一跳。
“怎么怎么?做恶梦了?”她连忙问道。
况烛睁着一双眼睛,愣愣的,似乎是人还没醒,只是动作先做了出来,听见傅君瑶的疑问,这才定下神来,眨眨眼睛:“……师姐?”
低头发现自己捉着对方的衣服,于是讷讷地松开手:
“没……我只是听到有人……叫我名字。”
“这样啊,”傅君瑶笑道,“怎么跟遭了雷劈似的,小的时候不都这么叫么?”
况烛一愣,尴尬地笑笑:“说得也是。”
沉默了一会儿,况烛突然又笑道:“以后还是别这么叫我了。”
傅君瑶一愣,看进况烛的眼睛,空落落的,竟看不出任何的心绪。
“……好。”迷茫地答应了,傅君瑶一时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关切道:“你若是有心事,不要噎在心里。”
况烛歪了歪头,笑道:“没有啊。”
望见这一笑,傅君瑶心头又是一颤,却不知如何反驳才好。
“师姐找我,所为何事?”
被这么一提醒,傅君瑶终于又想了起来,重新拿出大师姐的架势道:“现在堂上堂下忙成这个样子,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