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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贝利耶长官您和他说一下吧,缇奇先生很想知道。”
中年男人紧张地眼睛离不开枪口,“医生说他是先天性心血管缺损,会很短命,一般来说活不到成年,去国外动手术可能会延长寿命,但成功率很低……”
“行了。缇奇先生,那位亚连警官早就知道自己的病,他对我们说自己活不到成年,他想和您一起去另一个世界所以他对您开枪,而您因为他对您的欺骗折磨他,我们看到了他的脸、他的手、他的背,您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说您对他有感情就不会这样对他,您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了……”林克说着,他注意到缇奇一瞬间的失神。
他抓住了这个失神,林克的手从口袋伸出来,急速刺向缇奇,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锐利的匕首。
车内空间狭小,缇奇无处可躲,匕首比在他的颈项上,尖端抵着他的搏动的动脉。
“动作很快,也知道怎样让我分神。”缇奇仰起头让颈项舒展开,“我也的确是分神了……”
他是说真的。
真相水落石出的时候未必要山崩地裂飞沙走石。
它也可以如和风扑面春雨润物,因为无法抵御,无法躲避,无法抗拒。
不是痛哭流涕才算心痛难当追悔莫及,当成年男人的心被生生抽成绵绵长长的细丝,平静理智之下的惊涛骇浪未必能有人看出来。
他笑,“你杀了我吧。”
“林克别乱来,他随便扣一下手指……”鲁贝利耶声音有些发抖。
林克打断他的话,“缇奇先生,我并不是要杀您,我想让您明白,警视厅不屈从于任何黑势力,也不会允许任何黑势力对下属警察的杀害和报复,诺亚做过的事我们正在调查,即使今天我们死在这还会有其他警察来继续。”他放下匕首,“请您现在离开。”
刀锋的离开并没有让血液里的寒冷更减退了些,缇奇放下枪,他甚至微笑了一下,“谢谢。”
他拉开车门,走下车。
鲁贝利耶一把掏出手枪,“太嚣张了!”他说着就要开枪。
林克按住他的手,“不要惹他,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你说什么?”
“他是不想杀我们。”林克透过车窗玻璃凝视着缇奇的背影,他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做了错事之后最好就是不要承认,因为一旦承认了错误,就永远没办法证明曾经是对的了。
其实对和错之间没有界限分明的区别,真理不是钢琴,除了黑就是白。
缇奇觉得有点冷,血管里的血液像要凝成冰,城市广大,但他觉得无处可去。
他只是突然很想那个白发少年,想到抑制不住,他知道他在哪,一间医院的重症病房就那么几间,对身手敏捷的杀手来说要无声无息地进入一间房间很容易。
此刻他想念的人就在他面前,闭着眼睛,沉睡着。
他的睡颜安安静静,如初雪般纯净,他看见他左脸的红色伤疤,那是他把他砸到镜子上留下的伤,他看见他包的层层叠叠的左手,那是亲手一截截地折断,折断时少年没有求饶没有哭泣,只是压抑在嗓子里破碎的呜咽仿佛就在耳边,他还对着他的手心贴近开了一枪,子弹穿透了纤瘦的手心,鲜血淋漓。
他想起在他背上纹的十字架,想起反复数次折脱臼他的关节,想起对他的羞辱和讽刺。
他想起当着他的面与利兹的亲热,想起自己对他说过的话:
——这一枪不是打不中,是我对你手下留情,毕竟我上过你那么多次……
——可惜我和你不过是个游戏,你是自己送上门的……
——不好看吗?不喜欢吗?觉得屈辱吗,少年?
——我对他,死心了。
——原来你也会挟持人质,你总是能让我意外。
——从今以后,我见你一次,杀你一次。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缇奇伸出手指,那个少年就在他面前,他只要碰一下他就会醒过来,他就能再度见到那双灰色的纯净的眼眸。
他说他喜欢他,他说了很多遍他喜欢他。
从前他不说,他认为他从来没有承认过对他的感情,他说了,他又认为那只是骗他的一个手段。
罗德说:如果你真的爱他,你怎么会这么不相信他!
亚连说:缇奇,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到这一步,但是,我喜欢你……我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我一直都喜欢你,我不想利用你,不想骗你,我没办法啊……我是警察,你们杀了我的爸爸……对不起,缇奇,我知道你心里苦,对不起,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TBC
第四十七章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的手指在触到他的容颜之前停了下来。
重新开始?说起来真容易。
难道误会解除了伤害就不存在了?难道死去的人就可以活过来?难道就可以当那些折磨不曾发生过?
不可能的。
缇奇收回手指,他有点想笑,也有点想哭。
算了吧,谁没了谁还不能过,即使当时被背叛被利用被欺骗不也照样过下来了吗,何况现在确定了他对他的感情,一个大男人,何必非要和十几岁小女生一样弄得追悔莫及要死要活哭哭啼啼。
他低下头,看着少年,他连触碰一下他都觉得奢侈。
黑发青年深吸口气,他转身离去。
他没有再回头。
说到底,不过我是杀手你是警察,一个黑一个白,没可能的。
你说的对,黑白之间什么都没有。
或者,这也不过是我找的一个借口。
借口,无非是爱的不够。而我已经不知道到底要怎样做,才算是够爱你。
爸爸,你是警察,我也是。
缇奇是杀手,我是警察,他是黑,我是白。
可是我喜欢他。
亚连就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黑漆漆的屋顶,安静的夜晚。
然后他闻到那熟悉的味道。香水和烟草。
缇奇。
那个男人。他在?
少年倏然坐起来,他在黑暗中兀自睁大眼睛,他的四周没有人。
窗户没有关好,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吹起少年的白色发丝,浅色窗帘随风摆动,它的后面像躲藏了一个人。
亚连拔掉右手的针管赤脚站在地上,虚弱的身体让他觉得止不住地晕眩,但他竭力稳住身体,朝窗帘走过去,他只听见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他觉得那心跳已经快得要超过身体的负荷,然后他咬咬牙,一把掀开窗帘。
空无一人。
亚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会没有人,明明有他的味道,专属他的味道。
风又吹了进来,夜风冰凉,将那香水和烟草混杂的气味也吹得更淡了些,仿佛未曾存在过。
“不要……”少年伸出手徒劳地朝空气中抓过去,不要把残留着的气味再吹走了,不要,他只剩这一点点了。
那个男人,为什么即使这样残酷地对待自己,还是会连他的一点点味道都想留住。
明明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啊,幸福是假的,感动是假的,在一起的日日夜夜都是假的。
但是爱情……是真的。
亚连站在原地,这里有他的味道,是不是表示那个男人来看过自己,然后离开?
那么他有没有走远。少年突然朝门外跑去。
空荡荡的走廊,米色的瓷砖地面寒冷彻骨,白色的墙壁反射出淡灰的光,日光灯在他的头顶静默。
安安静静的住院楼,尚未入睡的夜班护士都看到了这样一个白发少年,他穿着过于宽松的蓝色病服,左手还整个绑着绷带,左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狰狞的疤痕,他赤着脚在每一条走廊每一段楼梯每一个过道里奔跑,他像在寻找一件世界上最宝贵的宝物,他仓皇地张望,像遗失了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他像是失去了听觉,对每一个好心人的劝告都充耳不闻,他像是眼里什么别的都看不到,上楼时甚至摔了好几下,又马上爬起来,他像是身体状况十分脆弱,他跑不快,甚至是歪歪斜斜,甚至跑快了都会捂住心口喘息,他甚至在扶着墙壁行走,但他拒绝别人扶他,他只是在寻找。
缇奇缇奇缇奇,你在哪里。
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为什么一个住院楼就这么大。
一个住院楼我都找的好累,这个世界这么大,我怎么找得到你。
缇奇,为什么你来了又走了,为什么你来看我却不叫醒我,为什么你不肯见我。
缇奇,为什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你对我死心了,你说见我一次杀我一次。
可是我还是愿意见你,我愿意死在你手上,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我只想再见你一次。
缇奇,你在哪里。
少年摔倒在一节走廊上,他很久都没有爬起来。
护士长以为他摔得太痛了,她走过去想把他扶起来,她看见少年瘦削的肩头在宽松的病服下剧烈地颤动,压抑的哭泣声从他臂弯里传出来。
他在哭。
请允许我在这样的夜晚软弱一次,对不起我做不到一直坚强。
这间房子有他们共同的记忆,不长,但此生难忘。
缇奇站在客厅中间,月光从透过窗户照进来,白的冰凉的凝霜。
夜深人静,那些记忆的碎片在层层叠叠的心事之后浮上来。
搬进房子的那一天,少年说:以前别人说真正的感情不是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而是即使一直不说话也不会觉得难堪,现在,我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其实他早就承认了和自己之间有真正的感情。
之后有一天,自己说:原来你是担心这个,从前我是爱玩,可是现在只有你一个,以后也都只有你一个,你也只能有我一个。
但是自己没有做到,他甚至当他的面搂着别的男孩。
之后有一天,他们对彼此承诺:一辈子不分开。
谎言一样的誓言。
他们在这间房子里同居,像所有平凡的情侣一样过着平淡却甜蜜的生活。
他对他说:我们只是做了恋人该做的事。就算是错,也是我的错,老天要责怪就怪我一个人好了。
那时他不信天,不信命,相信自己都能保护好所拥有的一切。
到现在,却发现命运和自己开了个玩笑,天大的玩笑。自己手中所有的都在一点一点地流失,如最美好的时光般一去不复返。
雨天他吻他的后颈,不要生气,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他给他弹钢琴,叫他小王子,抱他到钢琴琴键上亲吻。他们整夜纠缠,他在同样的月光下对睡着的他说我爱你,那时他是切切实实地觉得幸福。
真相揭开的那一天,他要出门给他买药,当时他是拉住了他的手。
幸福是假的,爱情是真的。
缇奇扶住额头,他看见放在桌子上的木色相框,里面的照片是雪天拍的那张,他们唯一的合影。
那天他坚持要背他,他说:一个人会很辛苦,我经历过我明白,所以,都交给我,不论是什么负担。
那天的雪很大,落在他们身上,四周白茫茫一片,天地间空荡荡仿佛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如果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有多好。
照片的背景是漫天漫地的纯白,黑发青年笑得欢欢喜喜,白发少年眼睛只望着黑发青年的侧脸。当时的他不知道他在看他。
他想起罗德的话:你即使不相信他的话难道不肯相信他的眼睛?
为什么自己忽略了他的眼睛?恋爱谈多了就不肯相信真心了,只肯相信他做的不肯相信他没有说出的,自己不是情场高手吗,为什么要小女生来教怎么恋爱?
缇奇看着照片,他突然很想把它从相框里卸下来带走,他拆开相框,移走背景玻璃,取出照片。
他长久地凝视着那张照片,两个漂亮地不真实的人在月光下虚无地如同梦境中的镜花水月。
做梦的究竟是谁。
他突然心头微动,将照片翻了过来,他清楚地看见,在照片的背面上,有淡淡的字迹——白色的相片纸上的被黑色的笔迹重重地涂盖掉的字迹。
像是刚写上去又匆匆地划去,仿佛是深怕被人看去的惊慌失措,又仿佛是撕裂般痛楚的心酸决绝。
缇奇只隐约猜出模模糊糊的轮廓,似乎有一个等字。
那天他把相框给了他,他说头晕,然后他出去给他买药,之后他对他开了致命的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