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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那半空中不知何时非来一通体雪白的白鹤,姿态秀挺,望之便不似凡物。而在那白鹤的背上,则站着一头戴玉清冠、着七星法宝的中年人。颔下三尺美髯,持拂尘,腰中悬着三尺龙泉剑,倒是好一个仙风道骨风姿齐聚的神仙中人。正是这青鳌观中的观主。
起袖一拂,便有清风平地升起,吹落面上,只让人觉着神清气爽心神宁静。
口宣了一声道号,那观主方才自那白鹤背上落下,正落于江宁与王七二人身前。又将白鹤放飞了,掌中拂尘轻扫,却是言道:
“今日日暮时分,贫道将在偏殿中宴请宾客。你二人且去打理一般,届时便端茶递水随贫道见识一番吧。”
言毕,又好似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却是半调笑道:
“也莫说贫道我是什么欺世盗名之辈,只那修行一道,最重机缘。”
江宁与王七二人面上皆是带了几分尴尬神色,却是打叠起精神来连连称是。不过片刻,便感觉身周似有清风拂过,却是再不见那观主身影。
半晌,两人抬起头来,对视一眼,皆是惊骇羡慕。不想这观主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手段却是非常。
当然,江宁好歹也算见识了大场面的,脸上那惊骇与羡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便只有问他自己知道了。
搓了搓手,王七目光闪动,便欲再言。便见那胖道士不知何时已经是到了两人身前,手中拿着细长的荆条,却是恶狠狠地对着两人道:
“观主吩咐,你二人今日可不必挑水砍柴,还不快快清理干净了,准备日暮时分的宴会!”
这胖道士名星河,从下便长在观中。虽是生就了一副讨喜滑稽的模样,为人却最是谨慎古板,不容许丝毫的偷奸耍滑。
王七本是大家族的子弟,别的没有,那大少爷的脾性多多少少也是沾染了些的。入山以来自然是在这星河道士手上吃了不少苦头,也因此平日里见了这胖道士便如老鼠见了猫般,最是规矩。
虽然是初次见到仙家手段心情激荡,可眼下当着胖道士星河的面,王七也只得收拾起脸色来。却是做了一副端庄严肃的模样,和江宁一起往道观中回返。
崂山道士,江宁前世里也是知晓的。只是经过了聂小倩宁采臣燕赤霞等诸事件,却是万不敢用老眼光来看待问题。虽然不知晓那无水月将自己送来此处目的何在,倒也能安安分分的在这青蟹观中做着挑水砍柴的活计。
好不容易将身上收拾妥当了,又换上了观主差人送来的道袍,用了些许膳食。等到了日暮时分,便有那小道童来请,领着江宁和王七二人向着偏殿而去。
王七自小便渴慕仙道,可也不是什么蠢的傻的,要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崂山之上。能老老实实的在这青鳌观中呆上多年,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心中对那大本事的渴望,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因为这青鳌观有几分神异、
不说别的,这青鳌观满打满算加上江宁王七二人其实也不过四个活人。还有两个分别是那观主和胖道士星河。至于其他的,则都是一些。。。。。。偶人。
周穆王西巡狩道,有献工人名偃师。偃师所造倡者,趣步俯仰,颔其颐则歌合律,捧其手则舞应节,千变万化,惟意所适。
江宁并不知道在这个时空里是否有过周穆王有过偃师的传闻,但这些存在于青鳌观中的、活灵活现的偶人,却当真与传说中偃师所献与周穆王的偶人无异。
行走动作、外貌体态皆与常人无异,几类生人。
据某次胖道士星河不小心喝醉了酒透露,这些青鳌观中的偶人,都是来自于一位和观主极为交好的墨家大能。
又是墨家。
而这领着江宁与王七二人去往偏殿的道童,自然也是偶人。
一路而来,穿过院落,那周遭的土地里种植了不少的树木松竹,呼吸间皆是清净无垢的空气,便连思维也仿佛要落入那无念无想的境界。不远处的偏殿内,已是有了歌舞的声响。而江宁在经过那正殿前院时却是注意到,不知何时那院子里竟然是多了几株开得正好的山茶。红的火来白的雪,分外鲜明。而在那山茶不远处,又有大红的牡丹争奇斗艳。
☆、第60章 宴会,妖魔
日近黄昏,江宁与王七二人随着那偶人转入偏殿。宴会已然开始。
古朴清雅的乐曲不知自何处传来,飘飘渺渺,幽幽回荡在这大殿之中。
仙风道骨的观主高居主位,在他的两边列席分坐着两样貌奇异的道人。
鹤发童颜,面目红润好似婴儿,一呼一吸间似有云雾隐隐,从两人口鼻之间冒出,端是奇异。更为奇特的却是那两道人的肚子,腹大如鼓,好似怀胎十月的妇人,却是比那胖道士星河更加臃肿。
两人皆是一般无二模样,望之好似孪生兄弟。跪坐在桌案之上,圆滚滚的肚腹挺起,看不见双腿。
短小的手臂艰难的合拢着,粗大的手指紧紧捏着一通体圆润的酒杯。分外诡异,却也分外的滑稽可笑。
王七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两道士双目之中似有尺寸精光射出,便连渐趋昏暗的偏殿也是一亮。
心下一惊,复又平复下来。江宁不动声色退后半步,却是做好了稍有不对便逃之夭夭的准备。
指尖朝殿内角落处斜指,那观主也没说什么责怪的话,却是示意两人在一旁候着。
而后,却是有一苍老嘶哑的声线传来,对着主位上的观主道:
“有酒无肉,有歌无舞,可乎?”
正是那跪坐在左边桌案的道士。
“道友之意,该当如何?”
颔下胡须轻捋,不明意味的向江宁、王七二人投去一眼,观主饶有兴致的问道。
“这又有何难!且让贫道做法,尽兴一般,再来饱食如何?”
却是右边那道士拍了拍肚子,肥大短小的手臂轻辉,于半空中现出出现一金剪、一巴掌大小玉笏。
也不见其如何动作,便见那金剪似有人操纵般围绕着玉笏剪切起来。半晌,金剪凭空消失,玉笏如有灵性般渐渐推移至窗前,却是一轮明月模样。
彼时,天色已是大暗,殿中亦是燃起了幽幽烛火。但当那明月模样的玉笏出现在窗前稳定好时,所有的烛火皆是一寂,便见那玉笏大放光明。照得室内之间有似白昼。
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白玉的筷子,左边的道士以粗壮肥大的指尖将其包裹着,费力在空气中叩击。
一声声的声响无端出现,便好似真的敲击在了实物之间。江宁凝神看去,便见窗外那玉笏剪切而成的圆月中好似水波般荡漾。俄而飞出数道身形来。
初始时不过米粒般大小,待得近前却已是和常人无异。
阵阵幽香浮动,娇颜华美容颜似玉,却是几位身姿袅娜的美娇娘。掌中端着金玉雕琢了的食盘,上面放着美酒饮食瓜果等诸物,皆是江宁与王七二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对着主位上的观主浅浅福了一礼,又谢过左右两道士,那些女子四下散开,将掌中所端之食盘排列摆放整齐。而后凭空拿出琴、笛子等诸乐器,就此摆弄起来。
怪笑两声,那左边的道士索性将指间的筷子抛下,落至地面,变作一身姿婀娜之女郎,随乐声舞动。
那主位之上的观主口中称善,抚掌而笑。却是邀请两道士一同饮酒起来。
一时之间,这平日冷清的偏殿里各种歌舞纵笑的声音,不绝入耳。看得一旁的王七既是惊奇又是羡慕。
心下种种诡异之处压下,江宁正待提醒王七,便见那观主饱含深意的投过来一眼。心下一个激灵,却是不由得平白生起阵阵凉意。
良久,酒足饭饱,歌舞歇去。一切皆已是恢复了常样,只有那窗前的玉笏仍然是散发着冷淡的光芒,照得这殿内莫名的生出几许空旷来。
长笑一声,便见那左边的道士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却是猛然回转过身来对着江宁、王七二人阴阴一笑。转而对着观主拱了拱手:
“凡人宴会已尽,现在是否可以开始我妖族盛宴?”
“是极是极”
右边那道士同样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却是紧接着道:
“凡人愚昧,以我等为异类。孰不知我等眼中,他们又何不为异类?弱肉强食,此本是正理。子归老道,你既然邀请我等来此,当知晓我兄弟二人规矩!”
“如此盛宴,岂能无肉?”
却是那左边道士脸色一寒,以手指向江宁、王七二人方向,桀桀怪叫道:
“以此二人为食,可乎?”
江宁王七二人俱是面色大变,便欲逃离,却蓦然发现有铁做的囚笼自凭空生出、坠下在地,将江宁、王七二人禁锢在内。
“你、你们是。。。。。。”
唇色发白,两股战战,心下的念头越发明晰,指尖不知指向何处。王七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坐首位的观主淡淡一笑,掌下拂尘轻甩,便见腥咸的海水凭空出现,将江宁、王七二人侵泡其中。却是幽幽然开口道:
“世人皆道此崂山为海上第一仙山,仙神广布高人往来。却不想此地早已为我等妖魔占据,却是好一派森然鬼蜮妖邪冲天气象。”
“彼等凡人,生来弱小。却也最是可恨可恼!”
“贫道修行数千载,在这崂山中立下青鳌观一道。又与诸志同道合的妖族同辈将此地修道之人斩尽杀绝,却是将此海上仙山变做那妖魔盛景。”
“你二人初至此山,便为我等众人所知晓。虽是普通凡人,却也拥有大机缘,若是将你二人吃了,定可增加功行。”
“贫道听说你们凡人于美食一道,向有研究。奈何我辈茹毛饮血,已是天性。”
“不过这人吃多了,难免会生出几分厌烦来。因而贫道令你二人每日砍柴挑水,又日日以琼脂甘露、仙山灵气洗练,却是使你二人在不知不觉间超脱凡俗。多年等待,只为今日,想来你二人肉质定不会令我等失望。”
青鳌观观主道号子归,青鳌观流传至今,已有七代。却是不想,这子归道人便是这青鳌观首任观主,那只青鳌。
心绪电闪间江宁隐隐觉得似是忽视了什么,又见那两样貌奇特的道士撕开了伪装,露出半人半兽的妖身来。全身笼罩巨大的壳子里,露出身外的皮肤生长着细细的鱼鳞与角质。白白的头发与胡子变成了海藻般的蓝色,圆滚滚的肚腹,更加的巨大。
滑稽,诡异,恐惧。。。。。。
种种心绪流转,王七再也无法说出半个字来。俊脸上满是惊骇。
而周遭的景象却是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却再不是江宁王七二人所熟悉的偏殿。
鬼魅的光线流转,一切,皆是大不同。
“两位道友,此二人早在几年前始便是我等囊中之物,倒也不急于一时。不若等上两天待到月圆之夜,细细享用品味不迟。”
也就那观主子归道人仍维持着仙风道骨的模样,便连发丝也不曾有任何变动。掌下划出,无形光幕渗入江宁王七二人体内。也不理会两道士面上不渝神色,犹是自顾自道:
“想来两位道友当不急于一时才是?”
虽是问句,却半点也没有看向那两道士。言语之间更无有任何征询意见的意思。
左边道士巨大妖身摆动,掀起一阵阵动荡。半晌却是安分下来,与右边道士一同恢复了人身,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道:
“如此,一切皆如道友所言。”
黄粱梦醒大梦轮回,殿还是那殿,人还是那人。
但当江宁与王七二人试图有所动作或发出甚言语的时候,却悲哀的发现一切皆不由自己掌握。
偶人。。。。。。
坐于主位的观主子归道人嘴角轻轻开阖,却是无声的吐出这么两个字来。
而那厢,恢复了人身的两道士对视一眼,阴阴一笑。对着那子归道人道了个别,身周黄雾扫过,转瞬之间便不见了身形。
“道可道,非常道。”
眼见得那两道士离去,子归道人终是起得身来。却是意味不明的长叹一声,身形一晃,亦是消失在了这偏殿之内。
风吹过,殿内烛火晃动。仅留下两个僵硬的偶人。
江宁,还有王七。
蓦然间,江宁想到了前世很小的时候玩的一个游戏………木头人。
我们都是木头人,不准说话不准动。。。。。。
心念翻飞间有娇笑声一点点的传至耳边,便好似那久远的记忆跨越时空的障碍,出现在这不知名的天地。
如梦似醒,没有半点的由头。
依稀仿佛间,有女童的声音在耳边出现。
“喂,江宁?江兄?”
身子好像被人推了推,脚下一个趔趄。心神飞回,江宁终于从魂不守舍的境界里脱离出来。正对着两张熟悉的脸。
是提灯,还有彼岸。
一人穿了白色的霓裳,一人着了大红的衣物。白的像雪,红的像火。
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