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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奋力扭过头，残缺的视线瞬间彻底成为一片黑暗。但很快就有轻柔的触感擦过他的脸颊，带着真实可感的湿意。他看到了Sherlock，就紧贴在他身旁，尽管他大半张脸都因为俯视的角度关系被遮蔽在了领子下，John依然没法认错他。
“你没死，”他又强调了一遍，“我也没有。我们不是在什么天国或者任何你脑袋瓜此刻想象的不存在的地方。”
John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仍然没能从迷雾中缓过神来。
Sherlock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在确定John没法自己明白状况后决定帮他一把。他伸出右手来到John安放在身侧的左手，在他拇指和食指中间的部位用力捏了一把，“瞧，不是梦。”
John感觉到细微的疼痛，而那疼痛就像通关引线一样缓慢而有力地开始蔓延至他的全身，他感觉到了。
活着。
“一切都结束了。”
在John对Sherlock露出一个笑容，而后被倦然灌满急切想要再休息会时，他听见Sherlock说。他深呼吸着点点头，闭上眼，安心地沉入睡眠。Sherlock的手指还停放在John的手背上，John转过手心握住Sherlock的手指，再没有松开。
※ ※ ※
停机坪。
Anthea埋头查阅着手机以确保一切准备就绪，Mycroft和她并建立而，默默望着几米之遥Khan的背影掂量着自己的决定。
“Sir，Holmes先生已经转进Watson医生的病房，”Anthea汇报最新得到的消息，“并且…他同意配合完成那些报告材料。”
Mycroft点点头，“Watson医生醒来会希望看到他的。”至于那些材料，他当然有把握Sherlock会乖乖去做，他现在欠下了自己不少人情，足以抵消之前对于Sherlock所怀有的内疚。
这时远处跑来几个人将一只沉重的箱子抬进了桨叶已经开始旋转的直升机，Mycroft十分心疼地撇开了脸，Khan狮子大开口在他这儿狠狠敲了一笔，他一想到那箱子里面的东西他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过，而过后他还得想方设法补齐这个缺口，就恨不得把雨伞尖在地上碾碎。
很快，时间到了。
九时整，不多一分不少一秒。Khan都没有费心回头和Mycroft告个别。Anthea看着他们的人朝着Khan相反的方向往回跑，努力远离着桨叶隆隆的直升机，而Khan走得就像是归家一样稳健，衣角在气流下肆意翻分。
“Sir…”Anthea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开口，“真的就让他这么一个人去了吗？您知道他去的地方比我们设想的还要糟糕。”
Mycroft沉默了足够久，久到就像是在等看Khan会不会反悔。“我试图和他谈过，但一开口就放弃了。”他在看到Khan几乎已经要抵达飞机时，转动伞间转身踏步。
“即使他知道前途是什么，都不会有人能阻挡他的脚步，而且我很怀疑他比我们还要清楚将面对的是什么。”
Anthea聪明地闭上嘴，没有再发表其他言论。接着她的手机亮了起来，“啊，Watson医生已经醒了。”
Mycroft望向薄云轻绕的天际，阳光刚刚将远方的楼层染亮，看来伦敦一扫阴霾，迎来了这一周难得的晴天。
“至少这是一个好消息。”他微笑道，“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在他们身后，Khan没有回头。
……………………………………………………………………………FIN…………………………………………………………………………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1：温度
天气预报播报着未来一周伦敦都不会有雨。
John拉好行李袋的拉链，透过窗帘的缝隙看了一眼灰扑扑的天际。他们本该在一周前就办理出院手续，如果不是Mycroft暗示Sherlock的身体状况需要再多观察几天而后者破天荒地对此没有提出异议。毕竟，肋骨骨折并不是什么需要长时间住院的伤。
很快，John办齐了出院手续。回到病房时，Sherlock正瞪着被护士推进来的轮椅绷着嘴，John只是朝尴尬无措的护士摆了摆手，就径直把轮椅推到床边转身去拎行李，Sherlock最终放弃了抗议。
门口挤满了媒体和围观的民众，正举着长枪短炮试图堵住他们的去路。John抓紧轮椅沉默地朝前走，尽力无视那些淹没在人潮中或尖利或关切的询问。他看见了外围的一些标语，曾经在回家经过的墙角和电话亭上看到过很多次的那些，“我相信Sherlock Holmes”，被黑色的红色的笔涂抹在纸板上，高举在喊着激动口号的人手中。
“骗子！”人潮中夹着这么一句，接着，“凶手！”、“滚回地狱！”John循声望过去，并没能看清喊这些话的人的脸孔，只隐约看到印着“伪天才自杀”巨大标题的旧报纸随着那些彩色条幅一闪而过。
他们费力挤上了车，司机几乎立刻踩下了油门，当那些欢呼着或者愤怒着的陌生人被甩在脑后几米远时，John发现自己还紧紧握着拳头。
“他果然费心封了媒体的嘴，我猜Lestrade在这勾当中居功至伟。”Sherlock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好像刚刚身后的那场混乱完全与他无关。他低头摆弄着手机，任街景静默地在他身侧滑过，这画面立刻让John想起了他们之前被重演数遍的每一次。
— — —
他们站在了经过修补的221B，地板和墙上已经没有了枪洞和血污，几乎看不到两周前那场混乱的痕迹。
Sherlock在拒绝了搀扶后走进浴室洗澡，水流声传来时，John站在客厅透过重新装上的玻璃窗瞪着贝克街熟悉的街景。然后不久，他收到了Mycroft发来的短信。
“箱子里是Sherlock的物品。如有其他需要，让我知道。 MH”
他收回目光，转身走向停放在客厅沙发旁的那几只纸箱，三个月前他曾目睹着这些属于Sherlock的东西被一一清走，如今又归为原处，像一个兜兜转转又回到自己结点的圆。
半个小时后John迟疑地走到浴室门口，耐心地等待了一会。他试着克服不去想象Sherlock晕倒在地板上，或者更糟糕的，他根本就不在那里。过去两周他们几乎全部时间都呆在一起，也听Sherlock解释了包括他一开始的计划和伪造死亡的所有事情，但这依然没能彻底消除John的不真实感。
盯着磨砂门上的朦胧水迹看了一会，但除了持续不断的水流声再听不到其他。
“Sherlock？”John做下决定，握起拳头在门上敲了敲，“你在里面还好吗？”
隔了好一会里面才传来沉闷的一声回应。
John悬浮的心仍未落地，“你没有拿睡衣，”他继续说，“要我给你搁在门口吗？”
“门没锁。”Sherlock回答。
John犹豫了一下，拧开门把手走进去。Sherlock没有躺在地板上或者消失不见，正实实在在地仰坐在浴缸里，两只苍白的手臂舒展着搭在浴缸外，在John走近时他转过头看过来，被水汽浸润的脸上带着模糊的倦意。
“唔…我好像睡着了。”
“好像？”John将睡衣放到挂着干毛巾的格栏上，担忧地打量他，“等会洗完我给你量量血压。”
“我想只是我的睡眠恢复了，”Sherlock朝下滑动了一些，搅动水流的声响几乎盖住了他的叹息，“没什么好值得担心的。”
“总不能掉以轻心，你总还记得医院留你多观察了一周的原因，对吧？”
John原本没打算表现的多么严肃，可是当话说出口时，它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医生对着正死攥着巧克力不听劝的糖尿病人。
“当然，因为我过去三个月的用药历史和副作用反应。”他竟然真的回答了问题，“可结果令人放心，不是吗？医生在告知结论的时候你可在场。”
“的确，”John向前跨了一步，在意识到自己这么做的同时决定扔掉所有的犹豫，“可是你在使用那些玩意的时候我一次也不在场，我缺少足够必要的数据。”
一时间，Sherlock像是单方面对谈话失去了兴趣，他停在那，表情松弛，在察觉到话语里的暗示意味后还没有表现出不悦。
他们长时间在沉默里互相望着，谁也没想要做打破僵局的那一个。勇气和怒意就像之前那场事故一样突如其来，或许是经过前几日的冷静，John终于开始恢复了，此刻他感受到了迟来的、苏醒的愤怒卷过心脏的隐秘快感，在他的所有注意力终于不再被Sherlock的安危占据之后。
“所以你还是没放下，”Sherlock的声音清冷湿润，他在浴缸里调整了坐姿后重新开口，“在我解释了一切之后你什么也没说。”
“那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而且你当时刚刚完成手术。”
“只是拆线而已，连麻药都没用上，完全不够引发你的恻隐之心来迁就我的立场并且我也没以此为目的。”Sherlock咕哝了一句，眉毛微微打皱显现出不耐烦，“所以现在是要怎样，秋后算账？”
John摇着头。Sherlock独有的尖利和在倒打一耙上的天赋对于他来说早已司空见惯，相对于过去两周彼此间的小心翼翼，此刻的他反而更让John感到熟悉，与此同时，还有某种说不清的欣慰。
“别装的好像你不明白我的意思，”John又靠近了一步，俯视着Sherlock平淡地陈述，“恐怕在我没理清之前你就已经知道了。”
如果之前显露的那点不耐烦把John拉近，那此刻Sherlock脸上那种自然流露的胜券在握简直击中了John的心。
“我知道，”Sherlock转开头，在回答时不去看John的眼睛，“你生气不仅仅因为我伪造了死骗过了你，还因为你认为我不够信任你选择隐瞒而不和你一起面对这一切。”
在操控人心上Sherlock很少让人失望。John面无表情地抱起手臂，尽管内心震动让他急于想抓住点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他问，“为什么你非要自己一个人去干？”
Sherlock看起来有些踌躇，不知是无法给出解释还是在斟酌用词。于是新一层的紧张感慢慢挤压向John的胸腔，又期待又害怕即将听到的答案。
“因为那是效率最高、胜算最大的选择。”Sherlock最终说，“依照他的游戏规则，一对一，没有任何其他因素的干扰。对你费时解释这一切我没法确保计划还能如期进行。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我得让他的人足够相信我的死是真实的……”
“通过我。”John点点头， “这么说其实我也算参了一脚，为你的计划立了功。”
“从结果来看，的确是。”Sherlock忽略了John语气里的嘲弄，严肃地样子就像是真的在自责，“这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John，虽然你再问我一次我依然会那样做。”
那层压力在慢慢消散，被挤压的地方形成一团空洞，John舔了舔嘴唇，在那团空洞越来越大时握紧了拳头，“所以你算好了每一步，你一个人的计划，其他人的反应…我的反应，算好了结果，还有你回来后我会原谅你——”
“我算好了大多数，”Sherlock纠正道，“不包括你知道后的反应。”
John不太相信地看着他。
“我尽量不去想这一部分。”Sherlock的声音低下去，“因为每次考虑到这一部分我就没法继续好的完成工作，所以我删除了它。在我被迫提前回来的时候，我不确定你到底会如何面对我，面对这个事实。这是实话，John。”
John的表情从失落缓缓变成了伤感，他记起那天Sherlock走进房间的样子，满身伤损冷若冰霜，却执拗地避免和他对视的样子。
“你现在清楚我的反应了？”John苦涩地笑了一声。
Sherlock竟然犹疑了片刻，而后才点了点头。“你在医院的时候反应并不正常，太多的沉默和走神，这不像你，在我解释了那一切后你依然那个样。一开始我想可能是之前发生的太过不寻常事令你觉得这一切都不可思议，所以你回头看向我，也觉得我是那不可思议的一部分。你需要时间缓过来接受这个事实——我没死，我回来了。”
John为最后那句里的字瑟缩了一下，“你得知道发生的这一切，的确太离奇了。你能相信这一切吗？”
Sherlock脸上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