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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眼镜难得沉默，确实吴邪来了之后他们的一些安排或多或少偏离了原先的轨迹，但是这对对方来说并没有实际意义，因为他们既不知道之前的，那么也无从推断以后。
不对，他突然意识到，还有一样是他们一定可以知道的。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在不由自主地加快，所以不管安排是什么，他们的进程一定在加快。
“看来我们要马上回基地了”，黑眼镜突然说。
“不行”，吴邪一口回绝，“小哥怎么办？”
“我们找不到他的”，黑眼镜叹了口气，“那伙人恐怕早都带着他撤离了，就算剩下人也不会有几个，再说我也不能让你再犯险。”
“可是……难道我们就这么让他被带走吗？”，吴邪急道，“他会被带去做什么？做人体试验？还是……”
“我只能告诉你”，黑眼镜知道他的担心，只能尽力开导道，“小哥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毕竟只有这么一个成功的试验品，金贵着呐。况且你肯定也看出来了，他要是不想去，靠他的本事，为什么现在在他们手里？”
“你是说……”，吴邪很想说死瞎子有话直接说，说得这么隐晦老子看不出来，可是他感觉到了什么，接下来的字都被咽在了喉咙里。
“如果按照他们的想法，你爷爷没有销毁秘方，那么现在这秘方，最有可能在谁手里？”
黑眼镜没有接下去说，却是又扯到了别的问题上，可是任凭他说得这么曲折，吴邪心里的脉络却在由点连成线，由线连成面，逐步织成一张大网。
“我、我吗……”，他犹疑道。
黑眼镜点头，“本来他们抓你去最合适，可惜你被你爷爷培养得太单纯太干净了，完全不像是继承了秘方的样子，让他们不得不产生了一点怀疑。可是他们又不愿意相信秘方已毁的事实，就想试探你，反正就算你有那玩意儿也不可能随身带着。”
“可是他们最后想杀我”，吴邪想到那一枪，如果不是杨薰，那么现在永远闭上眼睛的，就是自己。
“那应该是个失误”，黑眼镜有些遗憾地道，“或者只是想让你失去行动力。”
可是，却意外夺走了一个战友的生命。吴邪眼神骤然一黯，胸口似乎憋了一口血一样难受。
他挣扎着问，“所以小哥……他其实不是他们的最佳选择，只不过……”
“他是除了你之外的最佳选择。”
“我是说，如果我爷爷没有筹划这么多，没有力图把我撇出来，如果我从来都准备着反击，足够成熟，那么……”
“现在去的人应该是你”，黑眼镜替他说了出来。
可是事实是现在小哥作为他的替代，在跟他们周旋。吴邪没有再说话，他只觉得心中压抑难受，好像背了块巨石一样被突如其来的真相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默默站起身，准备离开这个火堆一个人静静，又突然想起来要去看杨薰，便回头道，“岩洞在哪？”
黑眼镜明白他的意思，用手一指，然后在火光的映照下，模模糊糊地看到他把脸转回去，然后朝他指的方向走了。
只是那个模糊的侧脸上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光影的渲染，显得既萧索又决绝。
“我突然有点后悔，或许不应该告诉你这些糟心的事”，黑眼镜看着他的背影道，“小哥肯定不会愿意你知道的。”
吴邪脚步一顿，没有回话，又接着走远了。
他来到黑眼镜指给他的岩洞门口，里面很黑，只隐约看到地上有一个被包裹好的长条，努力才能看出人形。
岩洞里很狭小，吴邪走进去才发现一边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只不过里面太黑了，那个人又一动不动，不仔细看很容易以为是块墙壁上凸出来的土石。
“罗漾？”，他看出那个人侧脸的轮廓，是他曾经很多次躺在病床上既嫌弃又感激的那个啰嗦的医生，可是曾经那个总是话很多的人，现在却一声不发，沉默得可怕。
吴邪没有见过这样的罗漾，侧脸的线条崩得死紧，好像他真的是块被刀砍斧劈凿出来的岩石。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好像才反应过来有人来了，他抬头看了看吴邪，声音艰涩，似乎根本没从喉咙里出来，“他死的时候，是你在他身边？”
吴邪艰难地应了一声，道，“他是为了救我，才……是我害死了他。”
吴邪想起刚才黑眼镜说的，那一枪或许并不要他的命，可惜还是阴差阳错地害死了杨薰。
罗漾木然地摇头，他望向杨薰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遗体，眼神空洞，道，“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从他接了去卧底的任务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吴邪突然觉得有些异样，他强压下自己的情绪，安慰道，“他临死前跟我说，他的任务完成了，他……”
罗漾却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按钮，他猛然抬头，浑身颤栗着道，“他……他还有没有说别的，有没有……”
吴邪看到他的眼神，一瞬间犹如过电一般，倏忽明白了这其中的隐藏的情绪。哀莫大于心死，他只一瞥，看到那样刺痛人心的眼神，就知道大概他的心是快死了。
可惜，他想到杨薰最后那三个字，他艰难地说出“帮我跟……”，可是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已经散去精神。是帮他跟罗漾说什么吗？
吴邪不能确定，可是他还是看着罗漾，脱口而出，“他让我跟你说，他最后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安稳地活着。”
罗漾好像预料到一样，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喃喃道，“果然是这句废话……你知道吗，每次你跟我提，我就在心里打一针预防，就怕哪一天这时候真的来了，一下子接受不了。可是没想到我做了这么多准备，这一天来了，我都来不及听你亲口再说一次……”
吴邪没有继续待下去，因为他似乎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些许自己跟张起灵的影子，然后就再也看不下去。
他转身，握紧了拳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划过一道长痕，溶开了凝固的血污。
没有人不想过安稳的生活，可是如果那种安稳的生活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独自徘徊，那么他另可不要。何况除非那些人消失，或者他一辈子躲在特备，否则他永远不可能真正安稳下来。
他必须反击。
【45】重逢
重新回到基地，队里损失了两个人，一死一失踪，算得上是异常挫败。一时间，除了必要的训练交流，几乎没有人愿意开口说话。
整个基地宁静得，让人感到窒息。
吴邪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他本来就不算话多的类型，整个基地的无声，反倒让他看起来更加正常了一些。
“你们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作为唯一知晓内情的人，胖子看到吴邪的样子嘴边急出了一圈泡，“怎么，连胖爷我都不说了？”
吴邪没有接话。
“我说”，胖子急眼，“你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我知道你担心他，我们大伙儿都担心他，可是光担心能当饭吃吗，啊？我本来以为你好歹要发泄几天，结果倒是好，你是人五人六地天天跟着戳着，剩我杵这儿干瞪眼。”
“我没事”，吴邪就摇头，“你让我想想。”
“好好好”，胖子忙道，“你想。有用得上胖爷的只管说，油锅就不管下了，拼家伙那是绝对的在所不辞。你就说以后遇着那帮人想怎么办吧，只要有我一条命在，哪怕是对面一群人，你只要发句话，胖爷也敢上去单挑。”
“好”，吴邪道。
胖子见他眼神有些动容，可惜面上仍是恍恍惚惚，叹了口气，道，“天真啊，我知道小哥在你心里的地位，可是你们毕竟还没在一起，你想开一点，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回不来了，你也别……”
“我们在一起了。”
“啥？”
“我们在一起了。”吴邪不咸不淡地重复。
“我操！”，胖子眼珠子都快瞪下来了，几乎是喷出两个字之后立刻又词穷得不知道如何表达他此时奔涌的内心，只好为了确认又问，“是你们俩单独行动的时候？”
“恩”，如果是换在任何别的什么时候，这都是无比愉悦的一件事，他可以大大方方跟胖子分享，他们不仅在一起了，更是有了质的发展，然后分分钟虐死单身胖狗。可是现在，吴邪甚至不愿意回忆。
他那些还没来得及完成的设想，都因为一个人的失踪变得缥缈。
“小哥……总有一天会回来的”，胖子看到吴邪的表情，翻覆了几轮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憋出这么一句。
吴邪不答，只是侧脸的线条突然绷紧，一瞬间有了些许刀琢的影子。
他一直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人的爱情，都不是完全豁出去的，想爱着那个人，却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顾忌，无谓地担忧着未来，担忧着对等的问题，因此给自己留有余地。
这难道不是爱情吗？
这也是爱情。只不过这样的爱情到头来大抵诸多遗憾罢了。要让别人建立起对自己的信任多难，多少费心思索出来却好似不经意的表达，却往往盖不住一个瞬间的裂痕，然后全盘塌陷。任你楼高基深，然而要毁灭起来，多容易啊，旦夕之间！
但是他想，他一定要不遗余力地，爱着那个人。
生命不长，我只想陪在你身边，留下不朽的印记。
胖子倒在自己的床上，不再说话。吴邪坐在窗户沿上，望着远处出神。
傍晚的余霞多少有些壮烈的调子，赤金色的光带渲染了整个天际，一抹混沌的暗红挂在那边缘，好似破开了一个口子，浓烈而腥。
他突然想起一句诗：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
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
你是我的军旗。”
吴邪没想到再见他明显要比自己想象得快。
那是一年后的夏天，国外的一处街道，他跟着特备队出来执行任务。
当地正是一年一度的Pride Parade；人潮耸动，吴邪混在人群里，眼睛死卡着目标。
等到那人拐到一处稍微僻静的地方，他悄悄跟上，正犹豫是不是马上动手，却见忽的从楼上翻下来一个黑影，以手化刀，瞬间将目标打昏在地。
他娘的从哪冒出来的，吴邪暗骂竟然有人妨碍他的任务，可是却在定睛一看的时候懵了。对方只是一个背影，他却绝不会认错，那是小哥。
小哥！
吴邪即使是惦记这个人，却还从没有说能惦记出一个幻影。他立马就确认了，那就是本人。
可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吴邪激动得全身都在冒汗，手抖得连一把□□都快握不住，僵在原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眼看着那人就要离开，他才勉强强迫着自己喊了一声，“小哥！”
那个人停下来，回过头，语气淡淡，“叫我？”
“你……”，吴邪见他看到自己不单没有任何重逢的反应，反而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眼睛里有遮不住的疏离，心一下就沉到谷底，“你不认识我？”
“嗯”，那人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等等”，吴邪忙道，“别走。”
那人停下脚步，没有出声。
“你先别走”，吴邪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挽留，他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却凭着本能希望他留下。
他不能走。
张起灵却没有理他，径自走了。
吴邪怎么可能放他离开，忙赶了几步追上去。
“别跟着我。”
知道他不会回头，吴邪还是皮笑肉不笑地扯起一个笑脸，道，“好久不见。”
“我不认识你。”
“小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失忆，你现在想不起来没关系，跟我回去，任务我们从头商量……”
可他话音未落，张起灵突然转身，同时抽出一把短刀抵在吴邪脖子上。
“你……”，吴邪吃了一惊，却并不害怕。
“给你一个机会，立马消失。”张起灵冷冷道。
吴邪一直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重逢，可是从没想过是现在这副光景，他拿着刀抵在自己脖子上，让他消失。
“小哥，我们……”
张起灵目光一冷，吴邪下意识就心道不好，然而还没等他手扶上颈间架着的刀，却见眼前人手一松，倒在了地上。
胖子不知道从哪翻下来，“吴邪你他妈的，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感情用事，胖爷要是不来，你是不是都不带反抗地等他弄死你啊？”
“我相信小哥。”
“你是光知道相信小哥了，这人是不是还不一定，鬼知道是不是套了个面具专门来对付你。”
“他确实是小哥。”吴邪口气十分确定。
胖子就不信，伸手从那人脖子摸到耳后，又拽了拽发髻，“我靠，真是小哥？那他拿把刀架你脖子上干嘛？”
吴邪不吭声。
“总之先把他弄到室内去”，胖子扶起张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