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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说得温馨，可看着他大哥的炯炯目光说的却是另一番话。阿初心虚地躲开了阿次的注视，看了一眼阿四，后者迅速低下了头。阿初只好再次道歉“阿次，对不起……”
阿次依然不理，接着给阿初按摩小腿的肌肉：“大哥，你肌肉都僵硬了，紧张什么？我是你弟弟，又不会吃了你。”
“我……阿次，我怕生气，以后我会不让你担心了……”
阿次像没听到一样，绷着脸继续说“大哥，荣华给宝宝买了最好的奶粉，宝宝很喜欢。我和荣升也谈得很好，没有正面冲突，他已经回剑桥了。只是那个荣得胜真讨厌！”
“阿次，别这样……你看你都把我吓坏了……”阿初情急之下把手按在了胸口。
阿次迅速扫了一眼心脏监控仪，见指数平稳，才悠悠道：“我，把你，吓坏了？”
“是啊……”阿初赶紧朝他弟弟眨了眨眼睛。
头一回见阿初狗急跳墙地卖萌，阿次不禁破功，但仍努力绷着脸道：“大哥，我是警察，贼喊捉贼的事见得太多了……”
“我让你着急了，是我不对，以后再也不会了。阿次，要不你打我一顿吧，别怄气……”阿初一口气说了一长句，又“嗬嗬”地喘上了。
阿次看他大哥真急了，赶紧凑过去用手自上而下地轻抚阿初的胸口给他顺气，却一下子被阿初抓住了手。
“好阿次，别生气……”
阿次听他软语恳求，终于破功，长叹了一口气正色道：“大哥，你是我的亲人，因此我不需要你道歉。可是阿次还是要劝劝大哥。虽然你只比我大十分钟，但长兄如父，有什么说得不合适的地方，阿次先跟大哥道歉了。”
这一番开场白说得十分严肃，连阿初都不敢再吱声了，静静地等待着阿次往下说。
“亲有过，谏使更。怡吾色，柔吾声。谏不入，悦复谏。号泣随，挞无怨。”阿次停了一下，继而一字一顿地说：“可阿次是个男人，不会哭号，不会婆妈，这辈子我只说一次：你是爱中爱华的父亲，是我的大哥，是我们的精神支柱。如果你累了，请信赖我靠着我，但是，你没有权利倒下！”
一席话干脆利索，却字字戳中了阿初心中隐隐的痛和喜悦——原来那个他惦记了二十多年的二货弟弟，再坚强勇敢终究是离不开他的。
他迅速地闭上眼睛，掩盖着汹涌而来的情绪，却感觉自己握着阿次的手上覆上了另一只手，他的手掌被包在中间很暖很暖。他睁开眼睛，泪光中是阿次坚定而深情的注视。终于忍不住了，任泪水滑了下来。
“我只想让你平安开心，却总是弄巧成拙……”
“那是因为你总是不平安不开心……”
“阿次……”阿初沉默半晌，调整好了情绪，“去把书包拿来，我们一起上网看看财经新闻。这两天国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行，你需要休息。”
“阿次，”阿初正色道：“我心里空得要命，必须做点什么把脑袋塞满，而我现在只会干这个了……”
虽然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要和阿初一起承担，听到他第一次直言不讳自己的痛苦，阿次还是一怔，心里五味杂陈，心疼，难过，却又坚定不移。“好，我读给你听。等你好点，我带你出去玩……”
“我又不是爱中爱华……”阿初小声嘟囔着。
阿次起身去阿初随身的双肩包中拿电脑，正打开拉链时前却听得阿初急道：“不是这个口袋，阿次，在后面那个口袋里……”
为时已晚，阿次已经拉开了拉链，正盯着里面的东西发呆。病房里一时极其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眼泪落在书包上“啪嗒”、“啪嗒”的声音。
“阿次……”
一阵悉悉索索，阿次捧出了书包里的东西，那是一块刻着“次”字的银锁，一只白白胖胖的北极熊玩偶，还有一枚熠熠生辉的奖章。
往事历历在目，两代人的对命运的反抗是杨家人人心酸的血泪史，也是一个人孤独的回忆录。岁月如刀，把它的利刃磨钝的，竟是一个人的血肉之躯。
阿四一瞬间热泪盈眶，他似乎看到了当年的杨羽桦如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弟弟的照片背面题诗，如何在焦头烂额撑不下去的时候翻看那本《老残游记》。回忆，是他力量的来源，是他坚持的理由，是他止血的伤药。可这千刀万剐的凌迟之痛，他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如今，老板竟带着属于自己的回忆，沿着他父亲的脚印，默默地独自一人登上了命运的祭台。
幸好……幸好……阿四捂着嘴，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阿次身在其中，更感到成倍的心痛，终于彻底崩溃“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拿走？！你凭什么说走就走？！”
“你给我就是我的了，”阿初喘息两口，强笑着哄他：“阿次，你六岁的时候，都没这么霸道……”
阿次果然破功，哭哭笑笑：“混蛋！你还真不打算回来了？！王八蛋！大混蛋！学爸爸什么不好，偏要学别扭又隐忍！你下飞机的时候，我要是晚两分钟打电话，你现在早就见到他了！混蛋！混蛋！”说到后面又是连哭带吼。
阿初虽然被骂，却心疼不已“过来阿次，要哭也离我近点。”
阿次扑到床边坐下，一弯腰把脸埋在阿初肚子上，死死地攥着他大哥的衣服，哭得毫无顾忌。阿初把手CHA进他弟弟的头发里，轻轻摸着他的脑袋。
“我还真以为你长大了，原来还跟爱中爱华似的，动不动就哭，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
“不放心就对了，”阿次抬起头，红着眼睛盯着阿初“你说天塌了有当哥哥的顶着，可在我看来，有我跟你一起顶着，杨家的天，才不会塌！”
阿初伸手宠溺地揉了揉阿次的头发：“不骂我了？”
“我跟你说正事呢！”
“行行行，我答应你。”
可是阿次怎么听怎么像敷衍，正要和他大哥再理论，却被阿初截住了话：
“那张照片呢？”
“在我书包里。”
“收好了，回国之后我要给雅舒立个衣冠冢，把这张照片和那对戒指埋了吧。”阿初轻叹了一口气“她恨我是应该的，可孩子是无辜的。谁都不许告诉爱中爱华这张照片背后的事情，就让它成为杨家的秘密吧。”
“好的。”阿次和阿四异口同声地回答。他们何尝不知纸根本包不住火，只是这秘密就留待爱中爱华自己挖掘吧。
第35章 岁月静好
35。岁月静好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养和阿次的按摩，阿初的腿已经能够平放在床上了，只是还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整整一个上午，阿初说了许多话，又配合着医护人员做了各种检查，已经有些气力不济，阿次试图让他睡一会儿，他却一丝睡意也无，反而坚持让阿次先去吃午饭。
阿次不敢跟他拧着乖乖出去吃饭，才出病房门，阿初就开了口：“荣得胜怎么得罪阿次了？我记得他还挺专业的……”
阿四哪里敢瞒着，原原本本把阿次和荣升谈话告诉阿初了。阿初一言不发地听着，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这家伙平时看起来冷冰冰的，逼急了还真犀利。你是没看见，荣先生好像受了点刺激，一个大男人都哭得腿软了。少爷也哭了，眼泪砸得人心都疼了……”
却不料阿初的喘息突然沉重和急促起来，急道：“你等会儿再说……”
阿四没想到阿次掉了眼泪都能给他老板急成这样，看到他闭着眼睛急促喘息着，心里又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他经历了这么多，自己一步一步看着，却什么忙都帮不上，不由叹道：“我也真是老糊涂了才会任由你胡来……”
“阿四？”阿初显然十分意外，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阿四。
“一直以为你靠谱，没想到你们俩没一个省心的，你还比他加个更字！而且我差点被你俩吓死了，一个什么都让我瞒着，另一个问我话时跟活阎王似的……”
“什么活阎王？阿四，亏得我还给你带了最正宗的培根煎蛋……”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原来是阿次就匆匆赶回来了。他把外卖的袋子递给阿四，香味在病房散开，惹得阿初都食指大动：“有没有我的份？”
阿次在病房的卫生间洗过手，才凑到阿初身边，搓暖了手给他按摩腿部的肌肉：“教授说你明天才能吃东西，想喝什么粥？”
阿初撇撇嘴，“粥有什么好喝的，我要吃肉末炒雪里蕻和凉拌黄瓜！”
“还有两碗大米饭！”阿初伸出两个手指，认真地补充。
“好的，那就是大米粥了。”阿次脸上纯良无害的微笑像极了阿初，而阿初一脸吃瘪活像被一个叫杨慕初的人给欺负了。
无视阿初怨念的眼神，阿次继续道：“好了以后饮食也要少油少盐，血脂高会增加心脏负担。现在，你试着睡一会儿，我守着你。”
阿初被弟弟居高临下地盯着，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但是努力了一阵仍旧无法睡着。越是无法入睡越是焦虑，可越焦虑就越难以入睡。眼看着脉氧又跌破了警报线，赶来的医护人员把撤了的氧气罩又给用上了，这才把脉氧拉上来一些。阿初也放弃努力，赌气地睁开了眼：“别让我睡了，行么？！”
阿次知道他心里难受，必须得做点什么占着脑子。于是也不再强迫他入睡，打开电脑给他讲讲国内的新闻。而后是公司邮件，第一封急需处理的，就是总裁办的年终奖请款。一切都是按照往年惯例，问题却出在了汤少礼身上。
汤少礼刚刚入职，本不应该领取太多年终奖，可自从田中樱子被迫休假后，财务部的运转越来越依靠他，他身在中层却做着高管的工作。更何况阿初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即便经历过这次和荣升的斗争，他对汤少礼的人品和能力都还是非常信任的，把他扶到高管的位置上只是时间问题。这年终奖也是一种肯定和示好。
可另一方面，田中虽然不谋其政，但毕竟身在其位，年终奖是她这个职位应得的。况且穷寇莫追，她已经快疯了，此时若非一招毙命的杀招，绝不可再轻易刺激她。一笔钱要给两个人，这如何是好？阿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氧气罩里喷出一片白雾。
“大哥，你别着急。这事我来想办法，我给你念下一封邮件吧……”
“不如设立一个总裁特别奖，把我的那份都奖给少礼……”
阿次乍一听不禁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可仔细想想的确有道理：“的确，比起年终奖，股东分红才是大头……”
“而且年底分红的时候，股东们分了利润，少礼看见我给荣氏那么多钱，而他的年终奖如果只有一点点，咳咳，他心里得多不平衡……”阿初说得快了直咳嗽，阿次赶紧制止：“行了，你别说话了，我知道了。”
处理完邮件，阿初还是睡不着，又盯了一会儿大盘才终于沉沉睡去。阿次和阿四都松了一口气，去看过宝宝，又守到晚上赫尔曼来检查过才离开了医院。两人买了大米和蔬菜回家，意外地发现杏儿和阿英正在收拾和雅淑的遗物。两人都红肿着眼睛，看见阿次不由得一怔。
“阿次少爷……”杏儿一看见阿次又掉下眼泪来“阿初少爷好些了么？”
“他很好，荣升呢？”
“大少爷从医院出来以后就一直精神不好，大概是伤心过度了。大小姐给送回剑桥去了，她过两天还会来取……取雅淑姐的遗物……”
阿次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把食物放进了厨房。“你们两个女孩子大晚上的就别跑了，我和阿四去住酒店。不过明天一早我会回来给我哥熬粥。”杏儿和阿英在荣家多年，哪里被人如此尊重爱护过，受宠若惊地把阿次和阿四送到了楼道门口。
第二天一大早阿次回家的时候，就发现米和蔬菜都已经洗好了，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灶台上。原来是杏儿和阿英一大早起来做足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就等着阿次这个大厨了。阿次把蔬菜烫熟了，用焯菜的水熬成了一锅清香、营养的粥。
送到医院的时候也不过七点多，进门却见病床上的被子隆起了一个形状诡异的圆弧。圆弧听到响声，动了动，终究没爬起来。阿四意识到不对，不由加快了脚步。阿次一个健步冲过去，掀开被子却见阿初趴在床上，费力地喘着气。
“大哥，怎么趴着了？哪里不舒服？”
“阿次，能不能扶我坐起来，躺着胃难受。”
阿次这才发现，这货把枕头都垫在胃部下面趴着呢，心里猛地一揪。“阿四，快去叫医生！”
“不用，”阿初试图撑起身体阻止，却一个脱力就往床下栽，被阿次稳稳扶住了。阿初急喘了两口气道：“这就是正常的晨痛，站起来就好了，止痛药吃多了伤身体。”
阿次不再坚持，小心地帮阿初翻了身，把被子拉到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