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濑奈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晃了晃，眨眼笑道：“是，也不是。我们要让山风知道，我们想要拿下雾城。”说完，手指又从雾城移到了红花城。
桐生深深吸了口气，叹道：“所以我们的目标还是……”
“夺回红花城。”濑奈一字一句说道，语气无比坚决。
“但那个人显然没这么容易上当。”欧飒凉凉说道，浑然不顾自己的侍卫身份在此刻开口是多么不合时宜。
但濑奈明显不在意欧飒的越权，沉思道：“所以这不仅仅是放个消息那个简单，我们要真实的诱饵，带着人去打雾城。”
“只是这一行动实在危险，甚至可能有去无回。”桐生睁大双眼，忧虑地看向濑奈，“谁会愿意去呢？”
欧飒的眼神暗了暗，几乎就想开口，却被人打断了。
“我去。”一个年轻但沙哑的嗓音传来，面容憔悴的青年撩起军帐从外面走进来，站在濑奈面前，抱拳道，“早雾定然不负王爷重托。”
“少侠你……”濑奈不确定地看着面前人眼里漫布的血丝和泛青的嘴唇，他深知这些江湖人愿意来助阵已是大月之幸，他无权让他交付性命。
“王爷。”早雾恳切道，声音像是破碎的玉石，“红花城破很大程度上是我的责任。我只想再尽些力……以作弥补。”
“好吧。”濑奈终被早雾的坚决打动。
濑奈目送着早雾和桐生一起离开，心里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压抑地沉着。
“你就这么放任他去寻死？”那个声音依旧带着凉薄，濑奈却听出了起其中极难察觉的关心。
“我没有办法。”濑奈握了握拳，又松开。
“你看出了他有求死的念头。”欧飒一语中的地说出了濑奈的想法。
“这是战争。”濑奈强调道，“他的武功很不错，如果还有谁能够从那儿活着回来，也许就是他了……”
欧飒看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并未老去太多眉目间却包含沧桑的人，无声地张了张唇。他想说其实他也可以做到，而且他刚才差一点就为了这个人这么做了。
“还好去的不是你。”濑奈突然说道，扭头看向毫无防备的欧飒，“如果是你想去，我难以想象自己会答应。”
欧飒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他干涩地说道：“……哪怕是为了战局？”
“我不知道……”濑奈差一点任由自己把手搭在侍卫的肩膀上，最后仍在半空中收回了手，“我不想你走。”
“我不过是一个侍卫。”欧飒强迫自己从咧嘴笑着的濑奈身上移开眼睛，压下心中想要表露身份的冲动。
濑奈也不知晓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念头，也许是因为欧飒救了他好几次，也许是因为这个人总是能够让他想起她。他极其自然地伸手替欧飒把垂落在他额前的发顺回而后，口中说道：“大概被你保护习惯了，我怕你不在我老命不保。”
“你不要胡言。”欧飒闻言立刻瞪了濑奈一眼，细长的凤眼间眼波流转，让濑奈一时看得痴了。
就在此时，军帐又一次被掀开了。
“大梦？”看到走进来的女子，濑奈的魂顿时收了回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与欧飒拉开了些距离。
欧飒见状，默默地垂下头去，眼底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
“你怎么来了？”濑奈快步朝他的王妃走去，满脸关怀地问道，“军中用度不比王府，你路上辛苦，怎么不好好休息？”
“你告诉我，纯。”大梦的脸色颇为憔悴，眼里隐隐现出水光，“红花城怎么了？泉……可是出了什么事？”
濑奈脸色突变，搭在大梦肩头的手也僵硬了起来。
见濑奈不说话，大梦咬了咬苍白的唇，心中已有些明了。她小声说道：“他是重伤……还是已经不在了？”
“大梦……”濑奈无法忍受一般，把面前泫然欲泣的女子紧紧搂在怀里，“没关系的，我会在你身边，我一直在。”因为龙真咲的事情大梦已几乎大病一场，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第一时间把青树泉战死的消息告诉她，却未料到这聪慧的女子依然猜到了真相。
低低的抽泣声自濑奈怀里传出，大梦压抑着悲伤的那层薄膜伪装终于被戳了个彻底，化作泪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濑奈无法，只能更加用力地把悲戚的王妃抱得更紧，手在大梦的头发和脊背上来回轻抚着。
看着夫妻二人相拥相依的情景，欧飒的脸上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仿佛是那个多余的存在。他艰难地呼吸着，悄然转身隐入军帐的角落里，努力地使自己的存在变得更加渺小。
“守护大月，扬我国威！”
年轻的声音齐声高喊着，早雾扬首将碗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又把碗重重地砸向地面。整齐划一的瓷器破裂声是那么清脆，早雾胸中真真切切地涌起了出征前的豪情。
翻身上马，早雾知道身后跟着的一百名年轻将士都是白匈军中精心挑选的战士。他们年轻勇敢，有着满腔热血，同时家中又无老小牵挂。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可能有去无回，但他也知道，不会有人退缩。
那他自己呢？真的无牵无挂了吗？凌冽的风刮在脸上有些刺痛，早雾不确定地想着。
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身边掠过，硬生生握住了早雾身下战马的缰绳，把他扯到了一边。
“小真……”早雾陷入了一刹那的恍惚，但很快又看清了眼前的女子不是沙央，而是大湖。
“二师兄，你是要去寻死了么？”大湖刚从桐生那儿得知早雾自请作为诱饵攻打雾城的消息，急得恨不得把人从马上拽下来。
早雾没有立刻否认大湖的话，而是严肃地说道：“我不去，也会有别人去。身为大月男儿，为国出力不是应该的么？”
“你……”明知道早雾带着想要赎罪的念头才会这么做，大湖却没法反驳，“我那日说的话是重了些，大师姐和小红也不一定有事，你用不着这么……”
“别说了大湖。”早雾听到大湖提起沙央，脸色明显更难看了些，他低头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手，“我做的错事，我无法原谅自己。”已经两天过去了，沙央没有回来。他想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大湖知道早雾心意已决，她不能阻止他上战场，也不能像当年对着绪月做的那般把人一巴掌打醒，因为早雾看起来非但不像不清醒，反而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都要坚决。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阻止他做可能做的傻事。
“我跟你一起去。”说着大湖便翻身上了另一匹白色的战马，她早已做好了一起上沙场的准备。
“等等。”早雾抬手阻止大湖，“你不能去。”
“为何？就许你们男儿驰骋疆场，我就不行了？”大湖英气勃勃地挑眉。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早雾苦笑了下，这二师妹的伶牙俐齿还真是的，除了四师弟就没能压得住她，“如果真如你所言……我希望你能留在这儿等小真他们回来。”
“可是我……”大湖心里何尝不想等着小红回来，只是她放心不下早雾。
早雾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需要你给小真带个话——我早雾圣奈，今生今世和沙央仓真永不分离。”
说完早雾便挥了挥手里的缰绳，策马追着其他将士绝尘而去。
连夜马不停蹄地赶到雾城城下，早雾远远便瞧见了城楼上全副武装的士兵，满意地朝身后打了个手势，看来桐生提早放出去的消息山风那儿已经收到了。
“攻城——”早雾高声喝道，举着手里的剑，率先往城门的方向驰去，身后同时响起了嘹亮的号角。
不管是不是作为诱饵，早雾他们可没人把这当成做做样子，既然要攻城，那便是真刀真枪的。
对面城门洞开，黑压压的山风守军蜂拥而出，很快便和大月的先锋冲撞了起来。
冲在最前面的早雾毫不迟疑地挥剑砍向敌军，锋利的剑锋招招封喉，顺利地为身后的其余将士们开着道。大约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大月将士们个个奋勇无比，很快山风守军便在初次交锋中败下阵来，退回城中。
“上云梯！”早雾大吼道，身后活下来的将士动作麻利地涌上来，架起攻城用的梯子。
然而没等云梯架起多高，城楼之上便有石块和箭矢砸落，冲在前面的大月士兵有不少负伤坠落。
“少侠，我们还要上去么？”一旁名唤光月的年轻总兵迟疑着问道，他的脸上刚被锋利的流箭擦伤了一块，还有鲜血滴落。
早雾知道他的意思，本来他们只需要牵制山风的兵力，让濑奈顺利地夺回红花城。然而……他忽得笑了，喝道：“我们要冲上去，以报夺城之仇！”
“冲上去！为红花城报仇！”身后的将士们也纷纷激动地喊道，愈发奋不顾身地攀上云梯，往城楼顶冲去。
他们心里都清楚，城楼上的兵力比方才楼下遇到的更多。然而既然抱定了一条有去无回的路，他们宁可在向上攀登的过程中结束自己的生命，纵然牺牲，也不能退缩！
一路上不断地有人嚎叫着从云梯上摔落，或是被石头砸中，或是被箭矢射到，但无人后悔，无人后退。
早雾徒手攀着云梯，一边挥剑为自己和身旁的将士震开逼近的石块和箭矢。他刻意没有用上轻功，他兴奋地任由自己被血腥气包围……也许大湖是对的，他不仅想赎罪，他更想报复自己。
他知道大湖在骗他。沙央她不会回来了。因为他的愚蠢和刚愎自用，沙央替他赴了那个陷阱，她替他死了。
他不再考虑和顾惜自己的性命，因为本来就没有打算要活着回去。
城楼终于就在眼前了，早雾高高跃起，一剑戳中了面前那个山风人的胸膛，再把人狠狠地摔下城楼。
多好，在杀戮和报复中结束自己庸碌而有罪的生命。早雾知道自己在笑，端正的容貌因为沾满鲜血而显得扭曲和狰狞，他在化身修罗，曾经不沾血的剑现在已被染红，每杀一个人都会使他的心里的空洞多一分满足，却又很快重新陷下去。
小真走了，他的心再也无法完整。
他不停地斩杀着山风士兵，他在心里叫嚣着，就是这些人他们害死了小真，他们和
81、断臂 。。。
他自己一样有罪……
雪山剑法在早雾手里使得毫无章法，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凶狠。山风人渐渐开始怕了，连大月的军士看着早雾的眼神都出现了异样。
早雾几乎凭着一己之力把城楼上的山风人杀了个干净，然后一把抓住了面前山风守将的脖颈，五指开始收拢。
那个中年人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脸上的恐惧变成生动的青紫色，却仍在挣扎着发出诡异的笑声：“你们上当了，哈哈哈……”
早雾仿佛被人当面揍了一拳，杀人的愉悦感开始消退，他不知不觉地松开手问道：“你说什么？”
渐渐回笼的理智告诉他，这个山风人说的很有可能是对的。他们从没想过能顺利地攻下雾城，可结果却遭遇了比预想的要轻得多的抵抗……难道说，山风人早就看穿了濑奈王爷的计谋，知道他们真正的目标是红花城？
“去死吧！”一声变了形的嘶吼伴随着身边无数人的惊呼，早雾眼睁睁地看到那个山风的守将不知何时拔出了长刀，往自己身上砍了过来。
在早雾眼里，那个男人拔刀挥砍的动作宛如慢镜头。
但他思考了会儿，压住本能里想要闪躲或者反击的欲望，闭上了眼睛。
冰凉的感觉从肩膀渗入体内，疼痛，却不明显。早雾蹙眉，不够，这不够……他挺身迎了上去。
有温热的液体喷上自己的脖颈和脸上，然后，属于自己的一部分知觉完完全全的消失了，迅速地离体而去。
后仰的身体重心偏移，身后没有城墙的支撑，只有自由的空气。
早雾放任自己从城楼坠下，而身体的另一部分却永永远远地留在了城楼之上。
明明已经闭着眼了，在不停坠落的时候，他还是看到了沙央的模样。
白衣上有大片鲜血晕开的痕迹，清秀的脸上布满泪痕，仿佛在指责他——是指责他没在最后一刻陪着她，还是指责他如此草率地对待自己的性命？
无论如何，他今生今世，都不会和沙央分离。
既然沙央已经被他害死了，那么他大不了也陪着小真一起死好了。
小真，我来了——早雾满足地闭着眼，蠕动嘴唇用口型说出了这句话。
着陆的时候，巨大的震痛自胸口传来，然而接触到的却不是坚硬的土地，而是柔软的马背。
“早雾少侠，我来带你回去……”光月看着彻底昏过去的早雾，手足无措地捂着他左肩断臂处狰狞的巨大创口，“你一定要坚持住！”
82
82、绝唱 。。。
柚希和凰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