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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莲亭继续问道:“他在你心目中,是很重要的人?”
令狐冲淡然而坚定的道:“非常重要。”虽相识相知不过数月,但那人一言一语、一举一动,早已镌刻于心,抹杀不去。
杨莲亭撇了撇嘴道:“我不喜欢他。”神态微微有些愠恼。
令狐冲笑道:“你都没见过他,为什么不喜欢他啊。”
杨莲亭垂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好回答:“就是不喜欢。”
令狐冲只当他是孩子脾气,笑一笑也就算了。
两人行至西湖边一处柳暗花明的所在,此地倚着重山,与湖水相隔一条长堤,很是幽静。向石阶上行去,转了几个弯,遍地都是梅树,想象初春梅花盛开之时,香雪如海,定然美不胜收。两人穿过梅林,走上一条青石板大路,来到一座朱门白墙的庄院外,见大门外写着“梅庄”两个大字,便知是到了。
杨莲亭道:“原来你早知道梅庄的位置了。”
令狐冲道:“平大夫向我提起孤山梅庄的时候,我便想起师父师娘曾经跟我说过,梅庄隐于西湖畔的一片梅林之中,庄中有四位性情古怪、武功高强的庄主,合称‘江南四友’。他们四人各好琴棋书画,还在庄里种植了不少世间罕有的珍贵药材。知道这里的人并不多,凡是来这里的,不外乎是要求药治病,至于他们肯不肯给,我倒不甚清楚。”
杨莲亭道:“打开那个布包看看,兴许里面有什么东西能用上呢。”
令狐冲掏出布包,打开一看,见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四件物事。一件是琴谱《广陵散》,一件似乎是棋谱《鬼神弈》,另有两个卷轴,令狐冲展开来看,一卷是书法,一卷是水墨画。
令狐冲望着这些物事,感慨万千,心道:原来连城早为我上梅庄寻药做了准备,让我将这些东西赠给江南四友,好顺利拿到解药。
杨莲亭一见布包里的物事,便也明白了刘连城的用意。一转头见令狐冲正神思不属,心下有些不快,催促道:“我们进去吧。”
令狐冲点点头,重新把布包收好,走上前去,将门上铜环扣了几下。不多时,大门缓缓打开,并肩走出两个家人装束的老者。这二人目光炯炯,步履稳重,显是武功不低。
左首那人说道:“二位驾临敝庄,不知有何贵干?”言语虽客气,但脸上却绝无恭敬神态,反而漠然相对,令人心生寒意。
杨莲亭见此人面色不善,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抢着道:“我叫杨亭,这位是我哥哥杨冲,我哥哥他身受重伤,因此来向贵庄求药。”хвtxt.сοм
令狐冲听了,先是一愣,后又仔细想了想,江南四友亦正亦邪,自己隐姓埋名反而比较妥当,于是便没说什么。
那老者打量他二人半晌,见二人容貌的确有几分相似,那被唤作杨冲的男子也的确面有病容,便暂且信了:“二位要找药材,需得见过敝庄四位庄主,他们全都应允,那才能成。”
令狐冲拱手道:“烦请带路。”
右首那人道:“请跟我来。”引着二人向庄内走去。
走过一个大天井,来到大厅,老者请二人稍待片刻,自己进内禀报去了。
令狐冲走到一幅画前,见画中所绘是一个仙人的背影,墨意淋漓,笔力雄健。令狐冲虽不甚懂画,却也知道是这是幅佳作,又见画上题款是“丹青生大醉后泼墨”八字,一笔笔如长剑刺划,由衷道:“我一见这个‘醉’字,便十分喜欢。这字中画中,似乎蕴藏着一套极高明的剑术。”
忽听得门外一人高声道:“谁从我画中看出了剑法?眼光可了不起啊!”叫嚷声中,走进一个人来,髯长及腹,左手拿着一只酒杯,面上醺然,大有醉意。
令狐冲道:“在下杨冲,这是我弟弟杨亭。”
长髯者道:“我是梅庄四庄主丹青生。”打量了令狐冲几眼,道:“刚才说我画中有剑法的,是你吧?你懂画?会使剑?”
令狐冲见他手中的酒杯甚为普通,深吸两口气,却能闻到一股极清醇的酒香,想起绿竹翁说过的一些酒理,便道:“四庄主喝的可是杭州一带有名的青田酒?大概窖藏了有五六年吧?”
丹青生一听,突然便大笑起来,道:“好朋友到了!老夫好酒、好画、好剑,人称三绝。三绝之中,以酒为首,丹青次之,剑道居末。”
令狐冲见他也是好酒之人,喜不自胜,正要说什么,又见一人大步走进来。这人是个极高极瘦的黑衣老者,容貌普通,只是脸色泛白,如同僵尸一般,令人一见之下,心中便感到一阵凉意。丹青生给二人引见了,原来这老者是梅庄二庄主黑白子。
黑白子道:“你们两个上梅庄来,求什么药?”语气甚是生硬。
令狐冲道:“在下要寻的是蓝草、桑柔子和荼靡。”
黑白子冷冷的道:“蓝草和荼靡倒还好说,只是这桑柔子,普天之下也只我们梅庄有两株。你说,我们能不能轻易给了你?”
丹青生挠了挠头,甚为尴尬,上来打圆场道:“二哥,桑柔子虽珍贵,但咱们庄中想来也用不着,给了这位杨兄弟也无妨……”
黑白子冷哼一声,道:“既然珍贵,怎能随便给人?”
杨莲亭在一旁听得不耐烦了,道:“究竟怎样,你们才肯将桑柔子相赠?”
黑白子道:“比剑。你们若胜了梅庄中所有人,我们自然心服口服,双手将药奉上,还要诚恳地留二位在此盘桓数日。”
杨莲亭忙道:“不成,不成。我哥哥本就身负重伤,如何能跟你们比剑?”
令狐冲却淡然一笑,道:“好,比就比。”眼珠一转,又道:“此番比剑,我赌上了一条性命,四位庄主若不赌些东西,恐怕也太没意思了。”
黑白子道:“你到梅庄求药,还要我们赌些什么?”
令狐冲轻轻一笑,从怀中拿出布包,在桌上打开,道:“就赌这些,如何?”
黑白子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半信半疑地瞧着他。丹青生倒很是好奇,打开了一个卷轴。这卷轴乃是一幅极为陈旧的图画,右上角题着“北宋范中立溪山行旅图”十字,画中一座高山冲天而起,气势雄峻之极。
丹青生惊呼一声:“啊哟!”目光牢牢盯住了这幅画,良久才道:“这是北宋范宽的真迹,你……你从何处得来?”
令狐冲微笑道:“这是一位故人赠给我的。”
黑白子见状,也忍不住走上前来。他一见那本《鬼神弈》,也大叫一声:“啊哟!”急忙翻开来,一边看,一边念念有词:“王质在烂柯山遇仙所见的棋局……刘仲甫在骊山遇仙对弈的棋局……这怎么可能?但这的确与古书中所记载的残局相差无几……”
丹青生又展开另一个卷轴,一见之下,便大喊道:“三哥!三哥!你的性命宝贝来了!”
只听远处有人说道:“什么事大惊小怪?”门帷掀起,走进一个人来,矮矮胖胖,头顶一根头发也无,手提一枝大笔,衣衫上墨迹斑斑。
他走近一看,突然双目直瞪,颤声道:“这……这是真迹!唐朝……唐朝张旭的《率意帖》!”帖上的草书大开大阖,便如一位武林高手展开轻功,窜高伏低,敏捷而不失高雅。
丹青生向令狐冲道:“这是我三哥秃笔翁,他平生最爱书法,因此取了这个外号。”
令狐冲点点头,从布包中取出琴谱,道:“这里还有一本《广陵散》。”
丹青生道:“连早已绝迹的《广陵散》也叫你找了来?这……这可真是了不起!我大哥此刻不在庄中,他若见了,定然欢喜异常。”
黑白子道:“杨公子可是要以这些物事为赌注?”说话时,仍紧紧攥着《鬼神弈》,显然极是爱不释手。
令狐冲道:“不错。我和四位庄主轮番比剑,我若赢了,四位便得将蓝草、桑柔子、荼靡赠给我,我若输了,便将这几样宝贝奉上。”
秃笔翁急切的道:“只要你把这些东西留下,你想要哪几样药,到后苑去采便是了!”
丹青生点点头,瞧着黑白子。黑白子捧着棋谱,心下也是大为喜欢,道:“如果杨公子愿以这些宝物相赠,江南四友将后苑中药材悉数奉上,也无不可。”
令狐冲一来玩心已起,二来对自己的剑法也有信心,便摆手笑道:“那不成。大丈夫一言既出,‘五’马难追,说好了比剑,那就得比。”
丹青生道:“也是,也是。那咱们赶紧到院子里比试比试吧。”
于是五人出了大厅,到了院子里。黑白子等人站在东首,令狐冲和杨莲亭则在西首。
对面丹青生走出来,道:“我先来领教杨公子高招。”
令狐冲拱手道:“不敢。”正要举剑,却见杨莲亭站出来,高声道:“三位,咱们今日是比试剑法,可不是硬拼内力。”хвtxt.сοм
令狐冲见杨莲亭体恤自己中毒之后内力衰弱,很是感动,冲他微微一笑。
丹青生应允道:“好,咱们就比剑法,不动内力。”
于是二人伫立庭院两端,斗剑一触即发。
第十四章 四更人语在幽窗
电光火石间,令狐冲长剑一起,向丹青生肩头刺出。丹青生退出两步后,立即踏上两步。令狐冲出剑削他右肘,丹青生手腕急沉,一个筋斗翻出,落在两丈之外。这一下避得太过狼狈,但他是豁达豪迈之人,反而哈哈一笑,赞道:“好剑法!”紧接着向后一跃,又出剑,眨眼之间连攻十一招。只见他须髯飞扬,脸上青气大盛,剑上飞出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光圈,顿时满堂剑气,寒意袭人。一旁的杨莲亭看得心惊,不由得抓紧了衣角,“啊”的轻呼出声。
令狐冲以简御繁,剑尖从光圈之下挑上,直指丹青生小腹。丹青生大叫一声,用力跃出,砰的一声撞在身后的墙上。
丹青生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杨兄弟,你剑法比我高明得多!”
杨莲亭见令狐冲取胜,大喜过望,冲上前道:“令……”突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忙改口道,“哥哥,你的剑法可真厉害!”偷眼看了看那边三人,见他们说得热闹,并没在意自己这边,这才吐了吐舌头,松了口气。
令狐冲见杨莲亭自入梅庄以来,对自己一口一个“哥哥”叫得甚为亲昵,心里一暖,便如真有了个亲弟弟一般。
那边丹青生吩咐家丁道:“去我的酒窖里搬几坛罗浮春来,我要和杨兄弟好好喝上一场!”
令狐冲笑道:“看来四庄主风度极高,酒量更高。若说喝酒,那自然是多多益善!”
秃笔翁道:“且慢喝酒,你我来比上一比。”说着,从腰间拿出了一杆精钢所铸的判官笔,微笑道:“我这几路笔法,是从颜真卿所书《裴将军诗》中化出来的,更是我平生最得意的功夫。这首诗一共二十三字,你听好了:‘裴将军!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战马若龙虎,腾陵何壮哉!’”
令狐冲道:“多承指教。”心中却暗自好笑:管你什么诗词书法,反正我一概不懂。
秃笔翁大笔一起,向令狐冲左颊点去。令狐冲长剑递出,疾刺他右肩。秃笔翁横笔封挡,立时使出第二式。令狐冲不等他笔尖递出,长剑便已攻上。秃笔翁连出数招,却只能使半招,便给令狐冲逼得回笔自救,自己一套十分得意的笔法无法使出,甚感烦躁,便如一个善书之人刚提笔写了几笔,旁边便有个顽童来拉他手臂一般。
秃笔翁判官笔急舞,连出二十余招,却始终无法写出完整的一字,心中郁怒越积越甚,突然大叫:“不打了,不打了!”向后纵开,见家丁正搬了几坛酒放在石桌上,便提起一坛,在桌上倒了一滩,大笔往酒中一蘸,便在院墙上写起了《裴将军诗》,二十三字笔笔精神饱满,直犹破壁飞去。他写完之后,才心怀舒畅,大声道:“我平生书法,以这幅字最佳!”
丹青生道:“这一局,又是杨兄弟胜了。”
令狐冲毕竟有伤在身,接连比剑几十回合,已是气力不支,脸色苍白,额角微微冒汗。杨莲亭扶着他,关切的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晚上你还得服那丸药呢。”
令狐冲擦了擦汗,笑道:“是啊,今日是七月初四了,多亏你记得。”
黑白子道:“杨公子若是身体不适,尽可在梅庄客房中歇息,咱们明日再比便是。”
丹青生突然好奇道:“杨冲兄弟剑法如此精妙,不知杨亭兄弟是否也有此造诣?”
杨莲亭笑道:“我哥哥是遇上高人指点,我可没有这个运气。不瞒几位说,我是一点功夫也不会。”
丹青生捋须笑道:“无妨,无妨。杨冲兄弟剑法高明之极,尽可护你一世周全了!”
杨莲亭听了这话,心里一动,仿佛看见了一粒种子自春泥中生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