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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傅红雪已经听不到了,他彻底晕了过去。
☆、第十六~十九章
(十六)
这个世界上能这样无知无觉放倒傅红雪的人还真不多,蜀中那位就算一个。
阿十叹了一口气,现在他是进退不得。傅红雪抓他的衣服用的竟然是死力气,他掰了许久都没掰脱,他也怕自己离了这间房间,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
他坐在床边,等。也只有等这件事可以做了,等待他醒过来,等待天亮,或者是其他。
刚开始是有浅浅的鸟叫,然后光线像水一样脉脉漫进窗子,一层一层又一层。从灰色到蓝色到浅白。只有没有入睡的人才能真正捕捉早晨微妙的,稍微透露出一些寂寞的韵律。
傅红雪人事不知,热度却渐渐退下来。融融的光从他的脸上一格格爬过去,衬得他脸上对比更分明,黑是黑白是白,像鸦翼上落了新雪。睫毛在眼底漏下墨黑的小弧。
他的睡颜安静得要命。
不是满足也不是放松,而是安静,轻而缓的水底。
你这样看着他,会觉得什么都不想要。
阿十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很久,他恍惚间生出一种自己也不明白的触动,像是捉在手心的蝴蝶扑哧扑哧扇动着翅膀,或者耳边突然隐约传来一声裂弦的琴音。
那种触动是暖的,活的,流动于周围的空气中,温柔得想要让人落泪。
他怔怔地看着他,然后弯下腰去。
天再亮一些的时候,傅红雪终于醒了,他看了阿十一眼,眼神还是失焦的,等他再眨眨眼,楼下的消息也来了。
他还攥着阿十的衣角,都揉成了一团,连忙放手说抱歉。此时门外传来规律的上楼脚步声。
小二毕恭毕敬地送上来,说是药仙赐的,指名给傅红雪。
他才知道原来昨晚带刀的那个就是几个月前名震武林,不管是老江湖还是初出茅庐的少年游侠都要说上几句的傅红雪,他们说他的招式,说他的灭绝十字刀,也说他离奇的身世。眼神都有一种闪烁的光,无论知道不知道,无论知道多少,谁都可以说说。
一代大侠杨常风、魔教公主花白凤、云天之巅公子羽、前武林盟主向应天、武林女诸葛明月心、云天之巅护法红花、小李飞刀叶开、孔雀山庄护庄女神南宫翎。哪一个不是拿起来就响当当的名头?
这些人竟然最终还要靠一个傅红雪成全。
谁都不是的傅红雪。
阿十窜出去开门,小二往房里偷偷瞧了一眼,傅红雪才坐起来,披着外衣,神情恹恹的,倒是那种绝世的气派怎么也挡不住。
真是开了眼了啊,他端着空了的盘子,欢天喜地下去招呼客人了。
阿十转过身,手里多了一瓶药。“人说是药仙送的。”他晃着那小白瓷瓶,
“人家可真是神通广大。”
傅红雪皱着眉说:“可不可能是他……”
阿十接口:“你怀疑是他下的手?”
傅红雪轻轻点点头。
阿十说:“昨晚搞鬼的一定是这所谓的药仙。”他没有继续说,只是打量了一下小小的药瓶,上书小篆“醉生”二字,他嗤笑道:“肉眼凡胎。”
傅红雪果真是中了这名为“醉生”的毒,既有醉生,何处梦死?
他们想到一块了。南宫博,不正是梦死?
很巧的是,下毒的人也和他们想到一块了。
药瓶的瓶塞裹着的不是常见的红绸布,而是棉纸,上面黑漆漆一行字。
——明日,商河东五里,恭迎。
恭迎。
(十七)
阿十下去跟小二打听,商河不算是大河,多浅滩,漕运不往这走,只有些打渔的船家。传说中的药仙的确是住在那附近,只是尚无人知道具体的方位。有人迷迷糊糊闯进去过,又迷迷糊糊被扔了出来,醒来时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恐怕是有些阵法啊。
无间地狱有的是阵法。
他们雇了个船家,逆着河水往上走,沿岸怪石嶙峋,越走越窄,两边的桃花倒是越来越盛,熙熙攘攘不见绿叶,红得烧了人的眼。
路程不算长,他们走了几个时辰也没有眉目,桃林深处似乎没有尽头,只有挤挤挨挨,一大片一大片的红。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挂在前边的天空沉甸甸向下坠,暖红的余晖中传来虫鸣。
船家说这是鬼打墙,说什么也不肯往前了。二人不得已只能弃舟沿着岸边走。走了不到一个时辰,桃花突然渐渐变少,眼前出现一片绿意。竟然是一座不输孔雀山庄的雕栏画栋,沉浸在一片浓雾和阴翳中,森森透出些鬼气。
不巧夜里又落了雨,傅红雪跑到屋檐一看,上面苍苍一个匾额,题了“夜雨山庄”四个大字。阿十凑过来一看,笑道:“哟,还真巧,夜雨夜雨,何不进去避雨?”他扯动嘴角,说罢敲起了山庄的大门。
半晌才听到一个妙龄少女的声音应着“来了来了”,傅红雪按在刀上的手松了,厚重的暗色大门骤然拉开,一张绝世的脸迎着月光。
眉目比月光更轻柔,眼神比月光更清冽,白衣比月光更皎洁。
翠浓。
傅红雪倒退了几步。
阿十没有动,这个人无疑是翠浓的脸。不同于明月心的,明月心有张神似翠浓的脸,面前这人不一样,她不止神似,也不止形似,阿十甚至可以断定,如果翠浓那天活了下来,长到如今,无疑就是这样的一张脸。可是他依旧没有动。
傅红雪深深地呼吸,才颤抖着发声:“是你吗?”
少女怯怯地往回缩,说:“什么是我不是我,我就是我呀。”她虽然害怕,却也没有逃开,这一点也像极了她。
傅红雪讷讷地叫了一声:“……翠浓。”他甚至有些脸红了。
少女歪着头瞅他,问:“翠浓是谁?”
傅红雪噎住,手足无措。这时阿十把他拉到身后,问眼前的少女:“这里可是药仙的住处?”
“药仙?我不知道什么药仙……这里是夜雨山庄,你们识字的。”少女回答得很坦诚。她说:“你们是来避雨的吗?”
傅红雪刚想说话,阿十拦住他,笑道:“是啊,劳烦姑娘了。”
白衣少女笑道:“不麻烦,好长时间我都没见过生人了。”她吐吐舌头。
阿十在内心又翻了翻白眼,糟糕越来越像,这可如何是好。
她拉开了门,领他们进去。园中几乎没有点灯,只有长长回廊上挂着一两只暗红的六角宫灯。风雨中园中绿树飒飒作响。“我先领你们到客房去,爹爹晚些才回来,有什么事情到时候你们和他说,我可不管。”她嘟了嘟嘴,提着一盏灯笼,裙摆无波自动。
阿十问:“敢问令尊……”
少女回答:“我爹爹的名字你们自己问他,是他造了这座夜雨山庄。”她用钥匙打开了门,房间内整洁如新。
傅红雪问:“那你呢?”
少女用袖子掩住嘴,笑:“我叫魏西烛。你们先休息吧。”她说完像一只跳过荆棘的鹿,消失在门外苍苍的松影中。
窗边点着一只红烛,烛光暖暖的。透着纸窗外摇曳的松柏如水中藻荇交横,浅白的月光像一浪浪的潮汐。
不久,窗外传来一阵琴声,《水仙操》。不甚娇柔,却足够清丽,隐有杀伐之声,绵延不绝。傅红雪坐着有些晃神,阿十把手按在他肩头弯下腰,“傅红雪。”
傅红雪抬头看他,“嗯?”
“她不是翠浓。你不用愧疚。”他内心默默加了一句,我希望你相信我。
“……我明白。”
(十七)
那晚的雨下得很大,窗外芭蕉雨打声声不绝,隐隐有琴音透过雨幕和纸窗。
一个很奇怪的梦。
傅红雪长大以后常常没有梦境,与其说他睡眠质量好,还不如说他真真是个无趣的人。如果一个人察觉到自己的无趣,倒还不是那么无趣的一件事。
梦中他们回到那个夕阳西下的河边,水草和着浓烈的花香清晰可闻,魏西烛像一只兔子一样从树下分花拂柳地走过来。
傅红雪问:“是你吗?”
魏西烛嗤嗤地笑,说:“什么是我不是我,我就是翠浓啊。”
翠浓?
阿十此刻扭头告诉他:“她不是。”
魏西烛好像有点小生气,鼓着脸颊指着阿十说:“你才不是!我好歹也算是个活生生的人,你是……”
阿十悲伤的眉眼。
他突然觉得一阵剧烈的轰鸣,像是头顶盘旋着风,傅红雪说:“够了。”
如突然破开水面一样,他醒了。醒得十分不合时宜。醒得那一刻觉得非常的,非常的悲伤。
傅红雪推门出去发现阿十靠着走廊的栏杆在看雨,雨还在下,把一片荷塘淅淅沥沥下成大圈套小圈。远处亭台渺茫如歌声。
阿十百无聊赖吹着挡住眼睛的刘海,知道他开门了也不回头,抱怨道:“这些天雨可真多啊。”
“我们在这里耽搁了一天了,不知……”
“诶你不用担心了,是别人请我们,又不是我们请他,爱来不来。”
“可是南宫庄主……”傅红雪没说完,魏西烛从走廊的那一头走过来,她换了一套衣服,水红的袄裙在别人身上会显得恶俗,但是她穿起来,只会觉得飘然好似仙人,不染尘世。
“我爹现在正在大堂等着你们呢,你们还不快去?”她手里抓着两把伞,塞了一把到傅红雪的手里,自己撑着一把又走入雨中。
浅青色的伞。一笔一笔好像细细述说着江南。
他们两个共着一把伞走在魏西烛的后面,雨声密密敲打在耳边,一声一声又一声。呼吸也很近,什么都很近。
大堂有人在负手望雨。
魏西烛收了伞,扑到那人的怀里,甜甜地叫道:“爹爹~”
此人看上去年纪和南宫博差不多,穿着颇为讲究,衣饰看上去竟有苏杭那边的手笔。好一派道骨仙风。他笑着爱抚了一下魏西烛,转而对他们拱手道:“在下魏秋池,乃夜雨山庄的庄主,昨日刚从山中回来,怠慢了二位可不要见怪啊。”
傅红雪道:“我们昨夜来此避雨还蒙魏小姐照顾,惊扰了这里还请魏庄主海涵才是。”
魏西烛笑道:“烛儿她自小生在这山野里,哪有那么多官家小姐的习气,二位把她当江湖儿女待便好。”
“爹爹!”魏西烛不乐意了,羞红着脸去摇他的手臂。
阿十说:“我们本是有要事在身,昨夜唐突避雨,现在也该走了,告辞。”
魏秋池惊呼:“少侠且慢。”他捋了一下胡须,道:“我昨夜从山上下来,这雨来得好生奇怪,一夜之间竟然冲垮了山岩,现在山道被堵得严严实实的,怕是进退不能啊。”
傅红雪和阿十对视了一眼。
魏西烛继续道:“如果不嫌弃的话,庄里酒菜倒还备得很足,二位少侠不如等再过二三日附近村人疏通了山道再走也不迟。这雨再这么下下去,怕是有山洪啊。”
“可……”
“诶呀傅哥哥你就住下吧,现在下山可危险了……我……我……”魏西烛转而去摇傅红雪的胳膊,说着说着眼圈都要红了。
傅红雪只有拱手道:“那在下就尊敬不如从命,这几日叨扰了。”
阿十内心叹道,昨天跟他说什么来着,还说明白明白的,明白个鬼啊这个“翠浓”一扑上来魂都丢了似的,算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南宫博生死他不在乎,可他不能不在乎傅红雪。
(十八)
雨日复一日的下着没个尽头,池塘的碧水涨起来没过嫩生生的莲叶,被几尾红黑花斑的鲤鱼搅乱。魏西烛托着腮靠在凉亭边上看鱼,手里捏着绣到一半的牡丹图,她叹了口气。
这图,是否有绣完的那一天?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她一定,一定要把这手帕送给他。不管他怎么想,他乐意不乐意,就是硬塞,也要送给他。想到这里,她的脸就晕上一层桃红。
阿十也在看雨,云层还是厚厚的密密的,光从中间透出来,都好像带着一层灰。他整个人都包裹在这银白色的光中,被镀上毛绒绒的一层边,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雨从檐角滴落,砸进他面前的大缸中,惊碎一片浮萍。
“这雨,到底要下到几时?”他叉腰站在台阶上,不满地望着天。
傅红雪坐在一边,答他:“谁知道。”
这雨好生古怪。
魏西烛上个时辰还来找他们玩,这会又躲到哪里去了。
小姑娘虽然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居然还提着一把剑要拉他们比试,阿十自告奋勇同她玩了好半天,傅红雪才知道他居然大半个江湖的门派武功都会那么一两招,还颇得神髓。
用来逗魏西烛恰恰好。刚开始魏西烛还耍脾气说是自己没他那么见多识广,会的招式多,输得不服气。阿十就一招一招让她输了一次又一次。无论是如雷贯耳的名门招式还是小家碧玉